第一百一十二章 树底世界

人的生命是脆弱的，一头小小的绿蜘蛛，就可以要一个人的命。远的不说，就是眼前的这一片林子里，有多少这样的蜘蛛？未知数。吓人啊，程之举觉得，人的生命真的很脆弱，外表看起来多么高大，起码在小动物的眼里是这样子的，可是，高大并不可怕，只要毒药在手，多么高大的人，也不放在眼里。

        程之举还有许多奇妙的想法，可惜来不及了。

        那头绿蜘蛛不是落下来了嘛。绿头蜘蛛，就落在程之举躺着时候的头部所在，程之举眼快手疾，一个骨碌，就骨碌到一边去了，眼睛瞅着那头绿蜘蛛，看它意欲何为。

        绿头蜘蛛很有定力，就像是电影电视里的英雄人物那样，不言不语，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镇静地扎在那里，一动不动，耍酷。

        你小子，还挺厉害的，见了本大爷，不赶快溜号，还想跟我较什么劲是不是？

        程之举替绿头蜘蛛想多了，绿头蜘蛛本没有那么多想法，大概可能也许是，落地时候动作过猛，崴了脚了；早上没有睡好，这个时候犯困了，站在那里睡着了；在家里跟爱人吵架，跑出来躲一躲，在那里回神呢；生就的骨头长就的肉，原本就是那么个酷样子，站在那里思考去哪里的问题……好多可能。

        这个时候，就在这个时候，草丛中突然蹦来一只青蛙，一口给把绿头蜘蛛吞吃掉了。

        你看看你看看，跟人一样，动物的生命是多么脆弱，说没就没了。好好珍惜生命，在人类和动物界，都是值得天天讲，月月讲的。程之举触景生感慨。

        青蛙的吞咽动作甫一完成，程之举就看出了不对劲，是青蛙不对劲了：四条腿立着吧，有一条腿总是没劲，身体左倾，身体右倾，身体左右倾机会越来越多，说白了，就是站不住了，终于一头栽倒在地，接着翻了个个子，白白的肚皮朝上，极像是在舒服地晒太阳。

        程之举心里想到，伙计你也太不顾脸面了，我就在这里大瞪眼地看着，你就那么公然露出了白白的肚皮，舒服地阳光浴的架势，太，太不讲究。

        程之举还想说它几句什么，类似于大庭广众之中，人烟闹市之内，有关礼仪，科普一下，起不起作用的，关键在于个人领会，说了就比不说好，不教而诛使不得。

        这时候游过来一条蛇，程之举看得可清楚了，一条白花蛇。那白花蛇不时地抿着舌头，一舔，一舔，朝着程之举躺着的方向，雍容大度地游来，不紧不慢地，很潇洒。

        程之举一看，我的娘哎，我可不敢跟您玩儿。刚想抬腚走人，咦，有挡子弹的，那只青蛙，亮着白肚皮的那只青蛙，还在那里舒服呢，“嗖”，就进了白花蛇的蛇口里。有青蛙在口，缚住苍龙程之举的想法，可能就放缓一点了，白花蛇聚精会神地，在那里闭着眼睛享用青蛙。

        突然地，程之举看到白花蛇舞了起来。

        那家伙，天翻地覆慨而慷，翻身农奴把歌唱，各种动作，一会儿直立，一会儿蜷缩，突然又放直身子，看把它兴奋地。

        程之举再看，看着看着，白花蛇就不动了。

        什么把戏嘛，看不懂，吃只青蛙，就像是人们抽大烟一样兴奋，至于吗。程之举不解。

        这时候，天空一道黑影，倏然而降，一只老雕，扑了过来，叼起白花蛇，翅膀悠闲地那么扇了两扇，起飞了。

        那家伙，动作是那么娴熟、精确，几乎是眨眼之间，一系列动作完成了。把个程之举看呆了。

        程之举的目光，追随着老雕，往空中看去。许多枝条，密密地，有点挡碍，但程之举还是看到了老雕飞升的英姿。

        程之举禁不住在心里笑话起直升飞机来。看过许多直升飞机，电影也好，电视也好，那里面，各个国家的，都有，最先进的，比起人家老雕来，那差辈差到重孙子辈分去了。看人家老雕，悄无声息地，把事情就给办了，近在咫尺的程之举，只是感到一阵风过，事情就办完了。假设，这件事交给最先进的直升飞机来办，光是那个声音，“轰轰隆隆”的声音，就能烦死个人。

        程之举想到了许多，当然想到最多的是仿生学，人类真的好好仿仿人家动物，别自己整天牛气冲天的，造出架直升飞机就觉得了不起。

        程之举还想继续往深远处想去，这时候，“扑棱棱”那老雕掉了下来。

        程之举心想，人、物一理，都那么不禁夸，一夸，就把个老雕给夸下来了。

        走上前去一看，那老雕，死了。

        那条白花蛇，在老雕的喙上，仅挂了一半，那半条，边飞边吃，给吃到肚子里去了。

        打住打住，就此打住。

        程之举何等聪明，程之举心知肚明，程之举早看出了里边的猫腻。这一切，都是拜绿头蜘蛛所赐。

        可不能继续下去了。程之举想到了狗，想到了“德国黑盖”或是其它种类的狗，住在这个院落里的各种出身名门的狗们，假使有一天，出笼巡逻，偶尔来到这里视察，察看到一只老雕，那个时候，可能尸身已经半干，吃起来软硬适度，稍微带着那么一点宿臭味道，是吃，还是不吃呢？

        不吃，对不住自己的天性；吃起来，可就要了命。

        程之举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身上遍是鸡皮疙瘩。救命要紧！不要管我，救狗命要紧！

        就像是每逢关键时刻，英雄人物喊出的振奋人心的口号一样，程之举在心里已经同样喊出来了。只是没有人管他，现场没有别的什么人。

        铁锨，没有；铁镢，没有。现场有的，只有树枝。

        程之举找了几根树枝，找来了好几根树枝，都挖断了，最后，在这棵树下，挖出了一个土坑，很庄重地，程之举把老雕放了进去。“戴帽的脱帽！”类似的仪式都得有这句话的，如今戴帽的少，程之举今天也没有戴帽，鞠个躬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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