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暖瓶结情
这些日子，“小”每次回家来，都能背回一大草篓子土豆，景甜大爷很欢喜，嘴里一个劲地夸赞“小”能干。
“比起当地婆娘来，关里老家的人就是能干活，小张摊上你这么能干的好媳妇，不知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景甜大爷乐呵呵地经常看着背着草篓子回家来的“小”这样说。
“小”也是嘴甜的小媳妇，感激景甜大爷的收留之情的话语经常挂在嘴边。
“这里的人吧，有些野性，打起架来，不要命，往死里打。可是，倒也讲义气，给你的就是给你的，不给的话，白拿他的不行，白拿他的就跟你干架。”景甜大爷有些不放心，因为“小”背回来的土豆有点多。
“小”听出大爷的意思，就笑着跟大爷讲：“你放心好了，真的是在地里复收来的，不是偷的。”
“……”大爷无语，点点头表示同意。
“小”对那面山坡地上瘾，醒里梦里想着那面山坡地。
山坡地确实给“小”带来乐趣。只要在那面山坡地里刨土豆，“小”的心里就觉得愉悦。当然，山坡地里确实能给“小”奉献出土豆，奉献出其它地块奉献不了的那么多土豆。这只是其一。其二么，也说不上怎么回事，在这里，心里就是高兴。
刨土豆刨累了，坐在地上休息一会儿，眼睛里就看得到近处的森林。四周安静极了。这里没有第二个人来，没有那些把草篓子顶在头顶上的、穿白大布衫的人来。没有人来跟自己抢刨土豆。
这一点很重要。这样“小”的心里面就觉得安闲、舒服。这么大的一片山坡，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刨土豆，“小”刨得很是仔细，一垄一垄地挨排着来。
“小”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了。
面对森林的时候，“小”一个人在这片山坡上显得孤单，可是她自己的心里是有依靠的。她头脑里明明白白有一个人，在和自己作伴，这个人，就是那座小木屋里的老爷爷。
奇怪的是，老爷爷不是每天都出来，有时候，一整天看不到老爷爷露脸。
不知不觉之中，“小”把那个老爷爷看做了自己的亲人，看做了像景甜大爷那样的亲人。
天上飘过来一朵云彩，云彩遮住了日头，天气顿时变得有点凉起来。
“小”感觉身子一紧，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嘴里“啊且”一声，声音大的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这时候，老爷爷从那座木屋里探出头来，招呼她：“姑娘，来来来，快进来，进来避避风。”
“小”连犹豫一下也没有，提着草篓子就进了屋。
屋子里温暖极了，“小”感到很是舒服。
屋子里的炕，是那种“满洲炕”，整个一间屋子都是炕，也就是说，一个炕，占满了整间屋子。
坐在炕上，屁股下暖暖的，“小”感到舒服极了。
看老爷爷，真是一个人一个模样，老爷爷长得鼻子高高的，就像是画上画的外国人一样。仔细想来，自小到大，也见过许多人，可是没有见过这样子的人。“小”在心里，暗暗奇怪。
老爷爷的口音也跟自己不一样。除了自己老家的人讲话，“小”没听过很多其它地方的人讲过话。
“小”在牡江，在这个小镇上，处处遭受到人们的冷眼。住在景甜大爷家里，偶尔到街上去买菜买粮，看到别人的穿戴跟自己的不一样，“小”的内心本来就自惭形愧，排队时，自己前面的人和后面的人，总是离自己远远地，尤其是前面的人，不时地把屁股扭来扭去。开始的时候，“小”想不明白，以为人家屁股上生了虱子跳蚤等什么东西，瘙痒得他不得劲，所以止不住动弹，后来才弄明白，原来，他的钱包就放在裤子的后兜里，怀疑身后的“小”是“三只手”，怕的是被偷了去，扭来扭去的，就是防范的意思。
真是笑人。俺虽然是从关里老家乡下来，可手是干净的，怎么会去偷你的钱包呢？再说你的钱包看不出鼓来，想必也没装多少钱在里面的。
不过，从这里可以看出，人家对自己是不相信的，不把自己当做跟他们一样的人看待的。
“且，我们是村干部家属，如果在我们村子里，你主动跟我搭言，我愿不愿跟你说话，还要看我高不高兴呢。”“小”想明白了，心里不免难受，赶紧找个胜他一筹的想法出来，压一压刚才的坏心情。
眼下的老爷爷，跟自己一点都不陌生的样子，“小”的心中十分受用。感觉跟这位老爷爷的感情，与跟景甜大爷的感情又不一样。与景甜大爷，就好像是面对自己的长辈，有一层敬重的意思在里面；与老爷爷，也就是萍水相逢，岁数比自己大一点的、对自己好的知己罢了。
猛然间，“小”看到炕上放着一把暖瓶，十分眼熟，凑上去瞧一瞧，暖瓶外皮上画着两只蝉，趴在一根柳枝上。这不就是自己家里的物件吗？这把暖瓶，是哥哥部队转业回家的时候，战友们凑钱买了送给哥哥的，放在家里用了好多年了。这把暖瓶，可给自己家挣足了面子，街坊邻居的，都羡慕得伸舌头，谁家里来了贵客，比如说女婿或是媳妇头一回进家门，那就找爹来说好话，以求借来一用。送还暖瓶的时候，必定给爹捎带着送来一包七分钱的烟卷，作为谢礼。
今天在这里看到这把暖瓶，“小”的心里真是有了一种到了家的感觉。
与外面的秋风相比，屋子里暖和和。坐在“满洲炕”上，“小”感觉从外到里、从里到外，统统地那么舒坦。人就像散了架似的，瘫坐在那里不想动了，哪里也不想去了，脑子里早把刨土豆的事情忘却了，只是那么呆呆地坐着。
老爷爷心路豁达，任“小”做什么说什么，一律不管不问，偶尔虽有答语，也只是害怕冷了场，不回答感觉不礼貌，这种情况之下，才勉强“嗯、哦”地应一声。其它时间，只是低着头搓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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