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夜半探究水狼道

下午的辩论，由于话题太大，又由于这个故事主人翁的继承人到底是谁分歧很大，所以争论很激烈。有一点大家的心里想法是统一的，程喜坤看的出来，说到勤俭持家，艰苦奋斗过日子，大家都觉得这是自己的先人；说到人心不足蛇吞象，过上了好日子又想成神仙，大家都在心里说这是小烧包程效圣的先人。

        程效圣呢，因为在开讲的时候，已经说了是自己的祖上哪位老爷爷，当然说到这些人心不知足缺点的时候，也不好临时改口，不承认是自己家的先人了。于是只好一路承认下来，肯定地说，那就是自己的老爷爷。多么精明的一个人，光急着当主角发言，没有想到呈现这老爷爷这一件事情在大家面前的同时，却把祖上得陇望蜀这个缺点也讲出来了，更出彩的是，这个故事标签，正好贴在自己小烧包这个外号上，挺合适的。

        其实，“丑妻薄田茅草屋。”这才是老百姓最舒服的日子，也是最能过的持久的日子。成道成仙想都不要想，也不是老百姓该想的事情。安安稳稳过正常人的日子那才是真。可是眼下谁曾想到，普普通通的日子也不让过，天上掉下个程之举，眼下又给自己添了这些乱，这是叫人夜不能寐呀。

        不知到了什么时辰，程喜坤才什么也不想地闭了一会眼睛，待到睁开眼，这才又想起，不对呀，程效圣说的不对呀，自己明明记得，自己的祖先里有一位老爷爷，剪纸人，搞搬运，后来事情闹大发了，把官家的库银也搬回了家，事发，被捕，临刑前留下遗嘱：“老实常常在”。

        小烧包的这个故事，与我的祖上的故事有雷同之处嘛。

        听听窗外，万籁俱静。程喜坤在这安静的夜里，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响声。

        怎么也睡不着了，程喜坤索性披衣坐起，围着被子想心事。

        程效圣讲的驴唇不对马嘴，漏洞百出，只图自己一吐为快，忘记了前言不搭后语的毛病。村子里这样的故事多了去了，昨天，他程效圣简直就是搞起了嫁接，把这个人嫁接到那个故事里，这个故事跟那个故事又串了帮。奇怪的是，大家还都那么忍住性子听下去了。这一定是程经阔的主意，特为地，让这个讲了那个讲，就是不给自己插嘴的空档。真是气死人了。

        我这里也有好故事，明天我早点儿去车子铺，抢在所有人的前面就开讲。又一想感到好笑，难道没有人去，自己对着墙壁讲吗？那就只要来了一个人，有一个人在眼前，就开讲，总之就是一个目的：让他们捞不到机会说话。兴许这样，我还有讨要主意的机会，我在讲故事，我说了算么，想在哪里插话就在哪里插话，顺便就把程之举的事情给办了。

        对，我就把自己祖上剪纸人的故事说给他们听。今天晚上先想一想，打个腹稿，明天讲的精彩一些，起码得打压一下程效圣的气焰。

        程喜坤禁不住想起了自己的那位祖先的事情。

        只要开了头，故事存在不存在就在其次了，就是有人提出不真实，也要讲下去。传下来的就是这个样子，又不是自己“吃胡秸叶子现编出来的”。程喜坤在为自己的故事有可能失真先找个理由，放兜里揣着，这叫做不打无准备之仗。

        老爷爷当时还年轻，照故事里面的意思看来，也就五十多岁的样子。有一天晚上，看到一大群水狼,其中一只身体最长、腰围最大的老水狼站在最高处,下面按高矮个和体型大小依次排开,对着悬挂在半空中的月亮磕头。心里暗想，这是遇到了水狼拜月。

        老爷爷当时在看瓜，瓜棚里养着的那条狗，这个时候也看到了水狼们，就狂吠着要冲上前去撕咬。老爷爷急了，怕狗把水狼们的拜月仪式给搅了，于是就把狗揽进怀里，右手掐住狗的嘴巴不让它出声。

        水狼们拜完了月亮以后，老爷爷清楚地看到了那只体型最大的领头者，朝着自己的方向，对着自己也拜了三拜。

        当时别的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这事似乎就这样过去了。

        过了些日子，瓜园里的梢瓜熟了，老爷爷挑着担子串乡进村吆喝着卖梢瓜。正叫卖着呢，这时候看到了一群水狼过大街。领头和最后的那两个，都是体型最大的，毛色最亮的,中间的一群都是比较短小细瘦的,一个接一个，头接着尾尾接着头，远远地看起来，就像是一条粗长的黄牛皮毛绳子。

        这时候，村子里不知谁家的一条大黄狗，突然远远地朝着这里跑来。老爷爷一看，这狗要坏水狼们的好事。于是操起扁担，把那条狗给拦截回去。水狼们得以有条不紊地过完大街。

        当时没有发生什么别的事情。这一回，那老水狼连回头感谢一下也没有。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当初，这两次救水狼们，并非是老爷爷与水狼有什么特殊的交情，只是一来觉得好歹都是性命；二来早也听说过，谁都不是好惹的，水狼也是能报复欺负它的人的。邻居家二闯，仗着自己年轻胆大，不知在哪里逮到一只小水狼，剥了皮以后就挂在自家的门框上，结果每到晚上家里人就听到哭声一片，闹得夜夜睡不好觉，直到二闯又烧纸又烧香，二闯他娘给剥了皮的小水狼缝制了一件小衣服穿上，二闯在埠上砌了口小土坟埋葬了小水狼才算完事。

        以程喜坤六七十岁的人生经历，觉得老爷爷做得这两件事情都可能是真实的。几十只水狼聚集在一起，自己小时候也看到过。二十几岁时的一天晚上，看护西瓜时就亲眼见到过水狼拜月,当时给吓了个半死。那时候就跟不相信、不畏惧的同伴打过赌，谁要是牛，打死一个挂在自己家门前试试,看可有水狼去缠你!

        程喜坤还听说，水狼一老，跟人年纪大了一样，人是白胡子，水狼嘴就白了,就能站着走路了。这东西邪乎,黄大仙不是一个人两个人叫的,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什么话多多少少都得听一点。

        也有聪明人按照“科学”来解释：首先，畜牲也是有智商的，狗最聪明，牛马驴都能记事。

        “科学人”还解释说，水狼那不叫拜月，它们是在看月亮，因为月亮里面有象树木一样的东西，水狼以为跷起脚来就能够着，就能上去捉老鼠吃。

        至于排队过大街，照聪明人的“科学人”解释说，哪也不稀奇。蚂蚁够小了吧？好象也没有听说过有脑子，它不是一样整整齐齐的好像一支很有纪律的军队一样进进出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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