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阿庆嫂被老刁沾了便宜

程旭强家的牛没晒太阳，他老婆老张来车子铺修车子，程经阔就问：“牛呢？”

        老张说：“做了酱牛肉，酱酱吃了。”

        南方山人小老邓儿听了，张开的嘴巴好长时间没有合拢，惊讶于程家埠人们的富裕程度，已经到了把整头牛做酱牛肉吃的地步了。

        细一想，又为老张操心：得多少个大盆子，盛放一头牛的酱牛肉。

        “嘁！给儿子晃媳妇。”老张走后，车子铺哪位老人一句话，点醒了老郑梦中人。

        程良新听说程旭强家的那头能干的白花黄牛，踩在了弟弟郑旭刚家装修房屋用的木板上，钉子扎进去半拃多深，瘸了左前腿，非常高兴。

        强忍住高兴，程良新花了三个晚上的时间，去郑旭强家串门。

        当时，程旭强老婆老张正在手拿话筒跟群里的谁对唱“智斗”。程良新抢过话筒，来刁德一，老张就是阿庆嫂，儿子自然胡传奎，向群里直播了仨人的“智斗”，赢得满群彩。

        第四天头晌，阿庆嫂懵里懵懂，手攥着牛肉价位的卖牛钱，眼巴巴看着刁德一牵走了那头自己精心喂养了两年多的白花黄牛。

        那天过晌，程良新发短信招女婿程吉安来家帮忙。程吉安临出门又回头来嘱咐母亲：“先别做晚饭，捎回牛肉来，咱包牛肉包子吃。”

        程吉安明明白白看出，丈人家没有摆开杀牛的阵势。分给程吉安的任务是，按住那条不瘸的右前腿，程良新要把手里的一根半拃长的铁钉，朝着牛的蹄掌心锤进去。

        白花黄牛的两条前腿都瘸了。

        买主以为天生就是这么个走路架势，看看牙口，两岁口，正是干活的年纪，草帽子底下跟丈人“勾九捏七”争论一番，成交。

        上大牲口的集市，赶集的人都是跨乡跨县的，人多物众，买卖两家认识的少，陌生人多。

        买主偏是邻乡一位老教师，俩人在县城培训打过交道。

        付清款项，递过缰绳，丈人对人家说：“真我不好意思说什么了。没见过您这么有眼力劲儿的。您村里肯定要数得着你……”大拇指翻过来又指向自己：“俺村里自然数我……”

        吉安听得出来，没有说出来的两个字，前一个是“傻”，后一个是“精”。老教师听不出来。

        丈人的这一手，叫做，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吃。

        一大清早，程吉安牵着瘸牛，老丈人骑着车子，赶了七十里山路，到达集市已是半晌。卖了牛，吃饭时候已是过晌三点多了。

        老丈人高兴，伸出两个指头，说赚了这个数。程吉安没问是两头牛的价钱还是两千块钱，只知道干这一行的，心得是黑的，对自己亲闺女也要舍得下手。

        程吉安心里觉得很厌恶，默默无语低头吃饭。

        回家的路上，自行车带着岳父，又是上坡路，比来时牵牛走也快不了多少。

        由日落西山走到月光之下，程吉安带着程良新，听了一路的人生哲学，惊奇而震撼，弄得程吉安一愣一愣地。

        丈人今天特意带出自己来，目的就是让自己长长见识，还谈不到历练历练。程吉安也知道，除了赶牛，丈人没有让自己帮什么忙，自己一句话也没有插上过。

        “做买卖就得把好心眼儿藏里面，把歪心眼儿拿出来。这是个耍心眼儿的活儿。这样才能赚到钱。在生意场上，你讲仁义道德孔孟之道，吃亏的是你自己。”

        “像今天，你讲诚信，明明白白告诉人家，这牛是瘸的，谁会买？孔孟之道是挂在嘴上的，讲给别人听的话，要别人那么去做。自己那么办，准吃亏。‘见孙不撸有罪’，这才是做生意的原则。你不要怕撸了人家，以后没有买卖做了，接着一句就是‘老孙撸怕了，小孙长大了’。‘撸不完的庄户孙’。这是做买卖的真经。”

        程吉安想起自己在集市上买球鞋的事。卖鞋的递过一双，程吉安看看，鞋面上有一处不起眼的疤瘌，放下，自己一只又一只地挑拣，最后，看好了一双，付钱。

        临走的时候，人家卖鞋的说：“卖了这么多年鞋，没见过像您这样认真仔细的。”

        回家穿了几回才发现，一只鞋子的扣眼，外面包着小铁片，另一只没有包。

        一经发现，穿在脚上，越看越别扭，丑到不能再丑看了，穿了一年多就忍痛给扔了。

        回想人家卖鞋的表扬自己认真仔细的话，程吉安哑然失笑了好几回。也被人家打了一巴掌，又给了个甜枣吃过。

        母亲安慰自己，好歹没有买回一双顺巴的来。

        程吉安家的教育是“勤扫天井懒赶集”。印象里，溜集、下馆子，那是二流子的营生，好人家不那样。

        丈人的话，是掏心窝子对女婿讲的，句句是实。他也想过，这样教导女婿，顺利迈过心中“正人君子”那道坎的话，那就能真正成把好手；迈不过那道坎，自己在女婿心目中，将颜面丧尽，自掘正义道德的坟墓，落个不仁不义的骂名。

        嗐，没有办法的事情，这孩子太善良，几乎到了幼稚的地步，不来个当头棒喝就挽救不回来。

        程良新一针见血指出，不要摆那些文明谱，装什么文化人。“文明的都干不过野蛮的。”这是他的名言，“明朝干不过清朝，宋朝干不过元朝。”他还说，“在农村，文明人无疑就是傻瓜的代称。文明人养活像咱们这样的精明人。”

        谁肯说这样的话，这样的话谁肯说出口？自己又有谁教导过？完全是生活逼出来的，自己体悟出来的。

        可是，目前看来，女婿只是处于“要我学”的地步，距离“我要学”，相差很远。自己的一番苦心，不知结出的是什么样子的果子。

        “一个女婿半个儿子”。程良新真希望程吉安继承自己的精明，那样将来肯定是程家埠的人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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