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裴演与那姑娘的再见，是在一个雨日。

        他终究还是抵不过自己的好奇心，听了安常的话，来到了平州城外的燕回山。

        燕回山，蔷薇花海的深处，有你要找的人。

        这是安常那日附耳过来说的话。

        只是，安常万万没有想到，燕回山竟是如此之大。她以为只要裴演来到燕回山，便能找到那姑娘。却不知，若要在这群山之间找到一个人，才是真真要靠缘分才行。

        其实裴演心里清楚，他也并非是在找那姑娘，只是，偶尔会想起高元巷内的惊鸿一瞥，自此，其他再如何的女子都入不得眼罢了。

        那日上山前尚还是艳阳高照，不料，上山后天色逐渐暗沉，竟有落雨的征兆。

        不肖片刻，就已落起倾盆大雨。

        裴演找了许久未曾找到安常口中的蔷薇花海，突然就觉得自己是如此可笑，他堂堂裴家家主，竟还有这样被人捉弄的一日。他觉得自己是着了道，从一年前遇见那个姑娘开始，他就着了道。可是就在裴演大雨大雨湿身时，看到了蔷薇花海深处的小院。

        所以，要说他们之间缘分浅薄，倒是有些过于武断了。

        裴演浑身湿透，不负那夜那般风流俊俏，在抬手叩下院门时，他竟不知，自己那时候的心情是期待还是别的什么。

        但在看到开门的青衣女子的那一刻，他知道了，是欣喜，是期待，也是不安……因他终归是没有弄明白，这个女子是待字闺中，还是已为人妇？是少女青葱，还是心有所属？抑或者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谋的又是何种行当？

        裴演是个生意人，生意人在做每一件事都筹划的极为仔细，要权衡利弊，以求利益最大化。但在这件事上，即便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存在，裴演却还是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心动。

        在女子良久的打量中，安常都几乎那姑娘要闭门的时候，裴演方才缓缓笑了开去，抬手温文尔雅地说道：“演途径此地，天降大雨，姑娘可否让演暂避风雨？”

        那姑娘大概是不记得裴演了，半晌，径自往内走去：“公子请便。”

        陈白京是个善心姑娘，安常想，若是换了她，是决计不会让一个陌生男子入内的。大概裴演也是没有料到她竟如此随意，微微愣了愣，方才跟在她进去。

        那院子不大，却雅致。但一路上都没有看到其他人，想来是那姑娘一个人住在这里。

        故事真是越发有趣了，名门贵女只身一人住在山野之中，这是什么样的家族才能容忍的事情？

        裴演一路上都跟在那姑娘的身后，直至走至内庭，来到花厅。他们都没有再说一句话，裴演不知道她如今是真的不记得他了，还是性子使然，不愿与他多言。

        他淋了雨，现下有些冷。但这小院除了那姑娘，连半个人都未见到，想来也没有衣服可以给他换。又见花厅中格外整洁，不想污了地方，便站在厅外拧着自己衣袍上的水。

        过了会儿，那姑娘却拿了一身男子的衣袍出来，道：“这雨势一时半会是停不了的。”

        裴演接过衣袍，心里闪过一些奇奇怪怪的念头，终是问道：“姑娘不记得我了？”

        那姑娘闻言回头看他，良久，摇头道：“抱歉，并无印象。”

        “……不打紧。”裴演忙道，“我是裴演，一年前，姑娘未告知芳名，今日再见，想来是缘分，不知姑娘是否……”

        “不能。”那姑娘却还是道，“公子没有知道的必要。”连推脱之词都与当日一模一样。

        裴演有些头疼，估摸着是淋雨淋坏了脑子，竟觉得这姑娘真有个性，也就越发兴致盎然。

        那雨不仅一时半刻不停，还连着下了整整三日。

        这三日裴演都住在另一间房间里，房内摆设，身上的那套男装，都可证明，这里曾经是一个男子的住所。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有些堵得慌。但这并不影响他想要与那姑娘结交的心思，做个朋友也是好的。于是他充分发挥出自己舌灿莲花的本事，终于在来这小院的第三日晚上，知道了那姑娘的名字，陈白京。

        不是特别惊艳的名字，却让裴演开心了许久。

        虽然白京在这几日的相处中，对待裴演仍旧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但在安常看来，这小院里又不是拿不出一把伞，直接将裴演打发了得了。白京却让他在这里待了下来。

        所以这第二次相见，已然带了那么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雨下了三日，裴演自然也就待了三日。

        但在这三日的相处中，裴演除却知道了白京的名字以外，其它一无所获。一年前，她身边尚有侍女作陪，看着像是哪家的名门贵女。如今，却一人独居在这深山之中，他真的越发好奇，她到底是什么人了。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两人哪儿也去不了。裴演来了这小院后，只花了一个时辰不到就将这小院走遍了，接下来的日子，走前走后，实在无聊地紧。

        白京又总是做着自己的事情，或是撑着伞去清理后院的杂草花枝，或是拿了鱼食喂后池里的锦鲤，又或是坐在窗后看几个时辰的书。但更多的时候，白京是在廊上练剑，为何是在廊上，而不是在院子里，自然是因为下雨的缘故。

        但即便是在逼仄的长廊上，也丝毫不影响白京的发挥。长裙飞扬，利剑呼啸而出，在空中挽出无数漂亮的剑花，偶尔利剑出廊，刺入廊下的花树上，会带起一片鲜艳的花朵，又随着利剑的方向，落入雨水中。

        那真的是一副很美的画面，裴演即便心里再因无聊而烦躁，此刻也会倚在栏杆上，静静地欣赏。

        “陈姑娘真是好身手。”裴演见她收剑，端茶上前道，“不知师出何门？”

        白京看了他一眼，接过他手中的茶，说道：“不是什么名师，说了，裴公子想必也未听过。”

        裴演笑道：“能教出陈姑娘这么厉害的女子，想必并非无名之辈，哪日若是有机会，姑娘一定要帮我引荐引荐才是。”

        白京向屋内走去，淡淡道：“他死了，你没有机会了。”

        裴演微愣，追上前去：“抱歉，我不是……”

        “没什么，人总是会死的。”白京放下茶杯和长剑，转身问道，“会做饭吗？”

        “啊？”裴演被她突然而来的问题问住了，半晌才憋出一句，“大概应该或许，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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