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姜天来访

无边黑夜之下，翠竹阁仿佛成为了一片虚幻之地，根根风骨傲然的翠竹化为无形幻影，再也难以遮蔽其中的少年，姜尘宛如置身云端，一缕缕如梦幻般的云雾在他眼前飘过，他俯瞰着脚下，不见坚实敦厚的泥土，却看见了一位少年盘膝而坐。

        黑发，黑瞳孔，黄色肌肤，还有那张与年龄不太相符的成熟面庞，一切都如此熟悉，正是他的本尊。

        “大通坐忘法，让神魂出体了？”

        姜尘瞪大了眼睛，喃喃低语，天地间仍然一片寂静，黑夜无声，清风朗月之下尽是静谧与和谐。

        “不对，我修为虽然破入了入图之境发九阶，但尚未养出自己神魂，那么，这应该是我自己？”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因为根本没有人能帮他解答，四野无人，清风徐来，如一只柔和大手在轻轻抚摸着肌肤，姜尘很享受现在的感觉，犹如置身无忧乐谷，再也没有了尘世喧嚣与烦忧，剩下的，只有这片无尽黑夜，璀璨群星，以及脚下那间翠竹阁。

        天地无垠，姜尘遥望着浩瀚天穹，心中微微有所感触，他眼中的一切都变得清晰了，就像是灵魂渗入了整片乾坤之中，乘天地大势而行，伴日月光辉而歌，对他而言，再也没有了修炼上繁杂的桎梏。

        风声，笑声，竹叶沙沙声，姜尘如一团悠哉云朵，细细聆听着天地万物的声音，烛光昏黄，他听见了西城街道间传来的朗朗读书声，身形飘荡，转瞬之间仿佛踏足了百里河山，他看见了一间破旧的木板房中，一位书生面容淡然，手捧三卷书籍静静翻阅，时而传出的朗诵声也是他读到了精妙绝伦之言时，情不自禁所言。

        “项上生神文，眼中孕道韫，眉心凝精气，此乃天生的儒道修士，心怀圣贤书文，有浩然正气加身，纵然不是修士，也是万邪不敢侵犯的人物。”

        姜尘震惊不已，这位头上戴着儒生帽的书生也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好学之人有神明护佑，他抬起星辰般璀璨的眼眸凝视苍穹，口中呢喃自语，可惜没有修为，他难以看见姜尘，无奈摇摇头，重新低下头诵读书卷。

        “若你走上修炼之路，未来也是一番造化，可惜我没有三长老那番以身传道的大本事，不然可以教你一二。”

        姜尘望着这位书生在昏黄灯光下略微单薄的身影，笑容也有些苦涩，他仿佛看见了上一世的自己，青灯书卷，苦读十年，不过一场黄粱美梦罢了，相较于读书破万卷，更重要的往往是自己脚下的影子。

        “影子？如今的我可没有影子，只有一颗不屈之心而已。”

        月华落下光辉，微微发白的天穹要迎来新一轮生机了，正如他心中所想，姜尘此时脚下没有了影子，唯有云烟如仙气般翩跹飞过，他置身天穹之巅，与群星飞鸟作伴，可惜没有酒水，不然对月邀歌一番也是不枉此生。

        “呜呜呜...”

        西城静谧而祥和，在天启之前，万物都还处于沉睡之中，姜尘却眉头一阵紧蹙，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呜呜呜...”

        天地浩瀚，却又一阵莫名哭泣之声响起，很微弱，而且断断续续，仿佛这阵哭泣声被一层厚厚的城墙给断绝了。

        “鬼竹林，女声的哭泣，为何有些熟悉。”

        云烟飞舞，郊月无暇，在漫天星辰之光的照耀下，姜尘凝望着鬼竹林，身躯一阵颤抖，如同一块失去了平衡的木板，即将从云端坠落。

        “邪气，滔天邪气...”

        姜尘哆哆嗦嗦稳住了身形，他凝视着鬼竹林的方向，看不见那些风骨傲然的翠竹，也听不见微风拂过之时竹林的沙沙作响之声，只有一团血红色迷雾笼罩在那片竹林天穹之巅，血雾气所触及之地，没有星辰，也没有生机，姜尘心海沉浮，他身形又是一阵剧烈颤抖，遭受重创，竟然有一滴鲜红血珠从九霄之上落下，仿佛天地间有一只无形长剑，剑锋之指向，正是姜尘的眉心中央。

        “鬼竹林，平日中都没有如此邪魔异象，为何此时却有如此不详之事发生！”

        姜尘咬牙，他已经坚持不住了，眉心中仿佛刺入了一根细针般疼痛难忍，心海沉寂，所以凝聚发的灵气皆荡然无存，他哀嚎一声，六神离体，竟然感觉到了一股死亡般的窒息。

        “借用天地大势，可除尽万般邪魅，骄阳为贵，皓月次之，星辰为轻。”

        西城某处街道中传出一阵含混不清的喝声，醉醺醺的，远隔百里都能闻到这声音主人身上的醉意。

        “幸好，这是昼夜交替之际，皓月之威与朝霞之势交融，若是在早一些，或是在晚一些，你就可以学学当年的老夫喽，其实做人啊，也是这样，一不小心生错了时代，遇到了一些不该遇见的东西，可能就是灰飞烟灭，不入轮回的悲惨啊...”

        絮絮繁琐的念叨声在西城街头巷尾之间回荡，但越来越渺小，越来越惆怅，最终才消失的一干二净。

        姜尘却没时间思考太多，他周身已经重新生出了灵气，一片黑夜云烟落在他身上，渐渐将其包围，更有一道清冷月华洒在了他肩头，带来一阵凉意，漫天星辰也宛如一尊尊古老神明绽放神辉，威慑鬼魅，刹那间邪气消散，天地清明，姜尘浑身有天地之光照耀百里城郭间，如同一尊复活的古老图腾，让人生出之心膜拜。

        膜拜的不是这个人，而是整片天地之威，在这片威势之下，纵然修为滔天通玄的妖邪也难以入侵，身躯如同金山玉石打造，真正做到了万邪退避。

        “可怕。”

        脱险之后的姜尘仿佛被惊吓出了三魂七魄，身体尽管悬浮于天穹之上，却难以站稳脚跟，而眼睛更是老实的很，再也不敢随意乱看了。

        登仙大陆历史神秘，根本无法追溯，太实在过恐怖，有一些古地莫言去闯荡，就连看也不能轻易看上一眼，若不是因为如此，上古圣贤也不会留下所谓的非道勿视，非道无言了，据传言，一些埋葬着古老圣贤的墓穴，别说是修士踏入其中，哪怕是以王侯神威驾临，如果触怒了一些禁忌，那也是难逃身死化道的劫难。

        “不知道人能不能成为图腾，若是成为了一尊受万人敬仰的图腾，会不会还是要遭受不详的诛杀。”

        劫后余生的姜尘对着天地拜了一拜，漫天星辰眨着眼睛闪烁不息，似乎在还礼，姜尘却一阵莫名悲伤，他想起了姜武老爷子，那位真性情的大修士没有所谓的因果，一喜便笑，一怒便拔剑而起，能为天下先，敢为天下先，为何这样的好人还会死的不明不白。

        他正思索着，心思也不知飘荡到了何处，却不知陡然间从哪里刮来了一阵大风，将这位少年一吹，顿时天翻地覆，他晕了过去，醒来之时，看见了一张焦急却沉稳的面庞。

        山石棱角，不屈不挠，这便是姜尘对姜家家主姜天的评价，他没想到自己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人竟然是他，更没想到不知何时，黑夜已经褪去，彩霞之光落下，刺得他一阵眯眼。

        是梦？

        不是梦，但也是梦，大通坐忘法，忘却了三十红尘诸多烦忧，连自己都已经忘记，这何尝不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快哉大梦。

        姜尘稳定下神魂，抹去了额头上的冷汗，姜天也不去打扰，如青铜浇灌而成的人像般安静，他站在一旁，等待着这位少年恢复清醒，但姜尘却身形一顿，喉咙一阵翻涌，腥甜气味顺着五脏六腑蔓延，他颤抖的摊开了手心，只见一滴腥红血珠在彩霞之光下生出一抹诡异。

        “大通坐忘法可坐忘万物，竟然无法坐忘鬼竹林深处的妖邪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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