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大能残魂

光阴走得飞快，眨眼间便已经过去了三日。

        潜龙石碑风波已经过去，西城又被酒气肉香的凡俗气息重新占领了，只不过那些红尘贵人在茶余饭后又多了一些彰显自己见多识广的谈资，除了一身金银玉石之外，他们还能大谈关乎一位少年仙人的传奇。

        当日姜尘像是一块浑身散发着古玉气息的石头般惹人注目，到底是镇压了空灵之体的怪物，无数根底不凡的修士还是对他抛出了橄榄枝，在姜尘回绝了一些稀奇古怪的邀请后，便重新回到了那脉让他感概万千的姜家。

        疏影斑驳，阳光洒在了祭祀之地，最近都是万里无云的大好时光。

        岁月无情，但大道却会给人留下一线生机，姜老爷子悬案未解决，可当初一些老人还是活了下来，姜尘见过姜空姜武两位宿老之后也是唏嘘不已，虽说是两世为人的怪物，他纵然活得像个妖孽，却也忘不了所谓的七情六欲，这两位活了快百年的老人更是长泪染襟，痛痛快快做了一次小儿女姿态，两老一少谈了很多，姜尘说起大长老姜虚对他的不公之时，两位老人义愤填膺，且脾气暴躁的姜武竟然是取出一块闪着金光的大印嚷嚷着要给那个老头开个瓢儿，幸好姜空还算稳重，思索一番后决定先礼后兵，毕竟姜虚城府阴沉，背影深邃到了极致，至于二长老，他还算良心未泯，况且姜落漓的悲剧尚未解决，据说西城那位神医去了一个古地，至今未回来，姜落漓道伤虽然痊愈了，心中的伤痕仍然可怕的很，姜尘不想与他做过多的争执，是非功过，他不关心，只是想活下去罢了。

        而当姜尘谈及古教眼眸和姜破灭收他为弟子之时，两位老人皆沉默了，将眼角泪光适时隐去，没有叫那些姜家的后辈子弟看笑话，登仙大陆浩瀚无垠，如果有古教道统对如今正缓缓崛起的姜家图谋不轨，相信召国也一定不会坐视不理，姜破灭惊采绝艳，力压了西城同代人物，可惜为了姜家大局始终没有离开西城，没有机会前往更为浩瀚的登仙五域。

        时光行走在每分每秒，无声消失之后便无声上演，姜尘忘记了那个夜晚他和两位老人说了多少事情，该说的，不该说的，一切事情都仿佛巨石大山般压抑了这位少年太久，如今有了机会，自然会倾泻而出，甚至还想起了那位对他如家人般的姜老爷子，想起了金鲤殿，想起了那把个不知扔到了何处的枯枝扫帚。

        他只记得那个夜晚，自己喝醉了。

        一缕温暖的阳光照在了姜尘略显出几分沧桑的面庞上，他浑身一热，微微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迷离的眼眸。

        “一场好睡，不过竟然是在草堆上睡着了。”

        姜尘苦笑着拍了拍脑袋，仔细回想起昨夜那场酣畅淋漓的大饮大醉，可实在没有什么有价值记忆残存，也不知自己到底说了哪些不能说出的秘密，此时张开嘴巴也只剩下了一股淡淡的陈年酒香。

        顺手从脑袋枕着的那堆野草上拔了一株下来，含在嘴里，一点点在舌尖麻痹的苦涩味道让姜尘清晰了不少。

        抬头望着天穹，万里无云，一轮不算炽热的太阳洒下生机，将这片草地染成了无比美丽的金黄色，姜尘怔怔出神凝视着无暇的云彩，冗长的沉默中却陡然间冒出一句话。

        “修个什么炼，每日能大梦一场便可让我满足了。”

        姜尘站起身子扫视着四周，旷野无垠，除了随风摇动的野草外再无其他，春分时节万物复苏，乃是天地灵气最为充裕的时候，气运来临，适合养神修炼，本该身处翠竹阁中细细悟道才是，可连姜尘他自己都已经遗忘了自己为何会身处此地。

        “翠竹阁已经被毁了。”

        良久，他才缓缓吐出一句话，想起来那夜在星辰之巅上俯瞰他的眼眸，那便是真正的修炼大能么，眼眸化天地万象，捉星摘月，哪怕深处千里之外，也能伺机而动，取人性命。

        若是有一天我姜尘也能修炼到那等地步，世间虽大，又有何处是我去不得的地方。

        黑发少年叼着那株微微发黄的野草远去了，旷野挂起一阵烈风，吹得小草嘶鸣，也让人心儿更为慌张，西城百里壮丽河山，藏匿着无数真人大能，天知道会不会从哪里冒出个什么妖魔鬼怪来。

        况且这处地方离西城应该没有太远，赶回去花费不了多少时日姜尘托着下巴思附，想来估计是昨夜不胜酒力，撒开丫子乱跑的结果，沉默的扫视着这片旷野，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一阵凉风刺骨，把姜尘最后一丝睡意完全吹散。

        “轰！”

        雷霆作响，一阵惊雷打得人心惶惶，姜尘被这阵突兀的春雷镇住了，纵使无做亏心事，也是猛然倒退，心海中几股神异的圣诀之力自主运转，刹那间大佛禅唱之音响彻四野，风声萧萧，雷声隆隆，一场暴风雨仿佛即将掀开帷幕。

        “这是西城郊外么，开辟心海能修炼圣诀之后，难不成我的腿脚都变利索了。”

        姜尘运转圣诀力，双腿如同幻影般飞速急驰，在无垠旷野上化为一道流光，惊动起了一片低垂野草，他内心震惊无比，今时不同往日，当初那个劈柴伐竹的小子真的成长了不少，就连身为空灵之体的姜凌云也难以遏制他的强势崛起。

        “轰！”

        又是一阵轰然巨响传遍了云霄，姜尘从回忆中醒来，脚步一顿，凝视着九天之上闪烁不息的雷霆，身躯颤抖个不停。

        紫电雷霆，若长蛇般飞舞，将乌黑的天穹划破出了一道无比明亮的世界，只见漫天光辉之下，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凌空立于九霄之上，长须飘飘，白发苍然，眼眸孤寂悲凉，似乎孕育着无尽的故事，这是一位踏于云端的老者。

        “何为圣贤之道？”

        声音苍茫，整个世界都仿佛只剩下了这一句疑问，老人喃喃低语，一步踏出，刹那间天地清明，乌云褪去，雷霆无声，顿时显出了朗朗乾坤。

        “莫不是要点化出一尊图腾？”

        老人若有所思，一指点出，化为万丈彩霞，落在了不远处一座巍峨山峰之上，彩霞之光流淌在山峰之巅，神异非凡，一股股灵气生出，那座山峰竟然化为一道人形虚影，气息巍峨，他对着这位老人拜了三拜，投身红尘中，不知踪影。

        老人一怔，仿佛明悟了什么，但依然面容苦涩。

        “不对，不对，这只是一种长生法，而且我也已经没有了多少时日，难修成大气。”

        老人化为一尊巨人，高若山岳，抬手之间仿佛可以触摸到星辰，他面容悲苦，俯瞰着茫茫大地，疏忽间眼眸一亮，他竟然看见了一群供奉着图腾的凡人。

        “留下圣诀，传下道统，得万载气运，不知可否证道圣贤之位。”

        老人呢喃不止，陡然间盘膝而坐，周身金芒万丈，眼眸藏日月，头顶之上更有一尊尊古老神明演化而出，麒麟踏天，金龙揽月，金刚镇妖魔，佛陀化世界，一个个上古异象衍生而出，这位老人浑身仿佛融汇于乾坤，即将要消失在这方天地之间。

        最终，一卷带着古朴之意的书卷泛起白光，从老人眉心处缓缓生出，如流星般飞出，不知落向了何方。

        “不对，还是不对，一念之差，化为万古遗恨，我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老人注视着那卷圣诀，仍旧呢喃低语，神情不再悲苦，而是多了一份决然。

        “我再此地身死化道，便留一丝残魂在此，好叫后人知晓，召国有一大能将成圣贤，却始终无法走出那最后一步。”

        老人话语带着浓浓执念，充满了强烈的不甘气息，随着他话语言尽的时刻，那苍老的身躯也随之枯萎，变为尸黑色，像是一片秋风中的落叶，发黄，飘落，在岁月之力下被完全碾碎，归于虚无。

        姜尘默然站在空旷无垠的田野中，不只是呆滞还是沉默，他一直怔怔凝视着天穹，直到那位老人消散了很长时间之后，一滴雨水落在了他的脸上，这才回过神来，静静的往着西城走去。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好歹姜尘神经大条，还没有彻底迷糊。

        “这位老人早已经死去了，却留下了一缕神魂在此地，可叹修炼无尽岁月，走向了圣贤之道，几乎只差那一步，便可活出无数岁月，堪称不朽，只可惜...是执念么？”

        姜尘思绪万千，想到了很多，他已经从震惊之中走出，本就是两世为人，再大的风浪在活了两辈子的人眼中也不是那么激烈，所以姜尘很快便明白了的因果。

        这位老人堪称震古烁今，默默修炼无数岁月，即将登顶圣贤之道，却倒在了最后一步上，这一切都只是过往发生的事情而已，可能是姜尘未出生的百年之前，也可能是千年之前，乃至那上古时代也尤为可知，那位老人将修为散尽，留下了一缕残魂，好让后人知晓天地间还有他这一号人物。

        “恐怖如此，也难逃岁月，百年之后，可有人记得我，又有多少天才再度崛起？”

        姜尘对着天穹拜了三拜，如此大能修士，虽说在最后时刻执念太重，要留下一缕歌功颂德的残魂，失了清明之心，但是不管其在证道路上成功与否，依然值得尊重。

        倾盆大雨来了，姜尘被淋的像一只落汤鸡，浑身被雨水浸泡，这些无根之物打湿了他的衣襟，却显露出了那略微壮硕的身躯，而此时姜尘也看见了在雨中朦朦胧胧出现那座的壮丽城墙，红砖绿瓦，让人魂牵梦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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