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人杰苏醒

“大道理？”

        想到老头子的那一口腥臭黄牙，姜尘便是哭笑不得，眼见店小二那张大手甩着风雷之势余威不减的即将落下，他这才不紧不慢的将一盏美酒湛满了，在黄花木桌上排出一枚枚银锭。

        银锭发出清脆声响，刹那间风雷散去，杀意顿时无影无踪，问道楼内一片祥和。

        其他食客皆眉心隐着精光，气息空灵缥缈，都不是凡人，所以对此也没有过多的诧异，只是看向姜尘的目光有些戏虐了。

        “二位慢用。”

        店小二颇为懂事，不问前因后果，低眉顺眼收起几枚银锭后径直离开了此层阁楼，躲在姜尘身后的老头子这才趾高气扬的伸出脑袋，像一只鸵鸟般四处扫视，眼见无人在搭理他，终于是长舒一口气，望着仍旧在饮酒的姜尘，到底年长一些，不觉有些面色发烫。

        “小子，这回就算我欠你的，来日方长，等老大哥证道圣贤位时，必会回报。”

        老头子咧开一嘴黄牙望着天际傻笑，泥泞不堪的赤脚踩着凳子，似乎在幻想自己荣登大道之位后万国来朝的盛况，姜尘暗道好笑，也不拆穿，自顾自的饮酒，吃着方才端上来的熟牛肉。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疯癫的老头似乎按耐不住了，一把抓起碗碟中的一块牛肉，也不掀起手里污泥太多，直接塞进了嘴巴，肥油四溢，沾满了他的手指，姜尘瞪大眼睛，不禁为此吃相暗道一声犀利。

        “道友，我与你有缘。”

        疯老头满口黄牙啃个不歇，在狼吞虎咽般将那块熟肉分尸之后，颇为潇洒的一擦嘴巴，对着姜尘含糊不清道：“老哥我在西城北山那边发现了一处黑色古墓，有古圣贤留下的道痕，正待寻找有缘人一起去寻求机缘，不知你可愿意。”

        “嘭！”

        一盏纹云茶杯猛然被拍在黄花木中，陷入了半尺，陶瓷杯身却没有丝毫裂开的痕迹，只见一位身着阴阳道袍的红发老人捋了捋胡须，如高山云雾般缥缈的眼神刺向了疯老人。

        这是一位西城散修，气息若火焰沸腾，修为至少在入图九阶，在姜尘眼中他足以堪比任何一位姜家长老。

        他眼眸炽热，望着姜尘和那个疯老人就作势要过来，可旋即一阵闲散的声音响起，澄澈自然，如闲云野鹤的呢喃低语，让人舒畅。

        “带着每一只雏鸟跨越百里，去往他口中的黑色古墓之后，在告诫他一切都是梦幻泡影，世间无真正的机缘，然后洒脱离开，这便是他口中的大道理。”

        一位头戴儒生帽的中年人儒雅一笑，指尖闪烁剑芒，他指了指姜尘身边的疯老头，苦笑不已的道出了缘由。

        “可怜我当初动了歹念，企图浑水摸鱼，不动用一丝修为跟在你屁股后面跑了百里之后，竟然听到了这一番无理话语，后来被我那师傅罚抄写《文经》三百遍才将心中怒气散去，如若不然，今日必要与你好好讲讲道理。”

        那白皙俊美的儒生凌空划动手指，姜尘黄花木桌上的酒水如泉，化为一道长龙在虚空中飞舞，而后再度落下，犹如龙浅深渊，神异非凡。

        看见这种变幻莫测的手段之后，问道楼中也无人质疑了，尤其是那位红发散修，先前眼眸中的炽热荡然无存，一股怒气倒是升了起来，也怪他自己被机缘蒙蔽了双眼，才会如此失态。

        看着杯中清冽醉人的酒水，姜尘暗道儒生果然不凡，他刚刚从克天命的诅咒阴影中走出，心中也起了争强之意，左手轻轻按在了桌子上，准备回击，可还没等他动用心海之中的灵气，那疯老人却不愿意了，一巴掌拍在姜尘脑袋上，大骂道：“你理他作甚，真正的儒道大修出口化日月，这种人物都在儒国，在登仙百家争鸣的中域，他一个散道儒修，背了几篇黄口小儿文章，能作几首污秽之诗，便在此地故弄玄虚，理他作甚！”

        疯老人破口大骂，按着姜尘的手臂，死活不让他出手。

        姜尘虽然无奈，但立马目光一凝，心中更是掀起了一番惊涛骇浪，要知道他修的是刚猛之道，身怀两门西域道统的至刚圣诀，观想的图腾源于上古时代，杀意冲霄，能力压同阶人物，可在这位老人那看似枯枝般的手面前，他竟然无法挪动分毫，浑身都仿佛被一具巨大的枷锁锁住了，难以动用一丝修为。

        那儒生显然涵养极好，面对如此挑衅的话语竟然也不动怒，摇摇头重新开始和身边的一位朋友饮酒论道，气息云淡风轻，好不惹人羡慕。

        疯老人却恨恨骂了一句‘虚伪’后，这才安分坐在了姜尘对面，展现笑容的同时也不忘露出两颗黄牙，低声呢喃道：“三日之后，等你处理完了那件事情，我就带你去可好？要知道那里沾染了圣贤留下的道痕，很有可能是一处圣贤之墓啊！”

        他的声音虽然低沉，却很清晰，问道楼此层内人人可闻，深不可测的店小二摇着脑袋在拨打算盘，其他修士也置若罔闻，任凭姜尘一人面对这个疯疯癫癫的家伙。

        姜尘却不动声色的将手臂抽回了，他再也没有先前的轻视与无知，此时他才发觉这个老人浑身气息都被收敛了起来，如一位凡人，没有丝毫灵气在他身旁聚集的迹象，实在诡异。

        人为万物之灵，天地间唯一的主宰，无论在上古，还是短暂如惊鸿一现的中古，抑或是如今的时代，人类永远是天地间的主角，纵然是妖孽巨魔横行天地的黑暗岁月，人类也会有圣贤出世，教化万物。

        所以在登仙大陆，任何一个人，哪怕是没有修为的凡人，眉心之处仍然有神明沉睡，而修士观想图腾，堪破虚妄，便能看见到凡人所无法见到的世界。

        可这位老人不然，姜尘凝视着他的眉心，越看心中越有寒意升起，他简直不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仿佛是一具古老的尸体，得到了大气运，能开口言语，可所谓的神魂圣魄，姜尘真的无法看见一分一毫。

        “你是谁，我又有何事情要处理。”

        “陪你喝酒的人。”

        老人咧嘴傻笑，一口将杯中美酒咽到了肚子中，似乎是有了几分醉意，望着天空胡言乱语。

        “生老病死莫强求，阎王来时鬼也愁，君问大道何处觅，尸山鬼穴仙未休。”

        句句不着调的打油诗在姜尘耳畔回荡，刹那间天地喑哑，万物失声，姜尘仿佛陷入了回忆般眼眸空洞，难以自拔，养出的那一缕无敌气势褪去，他宛如回到了一年之前，那位捉着扫帚在金鲤殿前挥舞不歇的孩子。

        姜家，流云阁，一股古朴血腥之气陡然间从其中生出，直冲九霄，仿佛这股杀意跨越了无尽星辰，自上古时代最黑暗的一页篇章中存留至今，此刻回归，弑灭天地。

        “姜凌云？”

        一处富丽堂皇的殿门中，姜天面露震惊之色，死死凝视着九霄之上的云彩，身躯竟然在颤抖。

        那片云彩化为了一条巨蟒，鳞甲卷云，蛇眸子若星辰般闪烁寒光，让他这位养魂秘境的强者都为之感到恐怖。

        “凌云，为我复仇。”

        深阁空苑，一朵朵粉色鲜花怒放，却没有清香之味袭来，唯有无边无际的愤怒和仇恨在蔓延，一位绝美女子面容苍白，手腕若雪，依靠在红木栏杆上啜泣不已。

        受了道伤的姜落漓早已经痊愈，心海中的创伤也已经愈合，可她自己却由于道心不坚，没经历过多少风雨，如今生出了心魔，只要身为始作俑者的姜尘不死，她便终生都难以踏出离开这间深闺阁楼一步。

        这双幽怨的秀美眼眸遥望着流云阁方向，一股无力却可怕的杀意也流淌到了整个西城。

        “昔日何人求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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