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想成仙吗

在西城老字号店铺寻到的蜡烛终于熄灭了它的光芒，三里春风使得一片草叶沙沙声响起，宛如一曲歌颂夜的赞歌，让翠竹阁陷入了沉睡。

        “时辰一到？什么时辰？”

        失魂落魄的呢喃声响起，姜尘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藤木床那锐利的边沿，他奋力站起，浑身染血，每一处肌肤都仿佛被刀片割破，触目惊心的殷红不断从中渗出，怔怔凝视着漫天星辰，这条生灵仿佛失去了生命迹象。

        “我欲杀尽一切敌。”

        无力而有短促的誓言从他嘴巴中轻轻吐出，吱呀一声腐朽木门被推开的声音突然回荡在他耳畔，姜尘神魂被那颗眼眸重创，意识已经丧失，他茫然抬起头，从模模糊糊的瞳孔中看见了一位干尸般的老人。

        .....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西城中口口相传的警世恒言在一位手提灯笼的小厮口中传唱了无数遍，他如木偶般敲打着铜锣，和一位摇曳着铃铛的老人擦肩而过。

        一阵打马而过的喧嚣声破开了翠竹和的沉默，火光耸动，倒映出翠竹阁前一片凌乱的凄凉，一队队姜家宿老终于从各大殿堂姗姗来迟。

        “这里发生了什么！”

        姜蒙赫然在其中，他冷冷扫视着废墟瓦砾，看见一滩滩刺鼻而妖艳鲜血后，才面色微微一变，望着黑暗可怖的翠竹阁，他对身后三位手心燃烧着火焰的宿老摆摆手，指向了翠竹阁。

        “那里就是姜尘的家。”

        “哦？那个孽种。”

        名为姜寸的红袍老人冷笑不止，手中有火光闪动，他乃是姜蒙一脉幕后真正的掌权者之一，修为深不可测，早在姜黑心姜老爷子鼎盛时代的姜家便成为了一位长老，如今寿元尚且未消磨殆尽，还有很长一段能兴风作浪的日子，故此强行出关，想要将自己这一脉完全复兴。

        “孽种出来！”

        姜寸活了百年，是一只真正不死的老狐狸，而且他和大长老姜虚那一脉渊源颇深，更深知姜虚背后潜藏着一脉神秘无比的势力在暗中支持，两脉子弟同气连枝，哪有不借此机会打压家主一脉势力的理由。

        更何况这个姜尘根本没有流淌姜家血脉，只是一个被捡回来的外来杂种罢了。

        姜寸挥出大手，在天穹之上化为一张金色巨掌，呼啸声如裂风，无匹杀意将翠竹阁傲然风骨冲淡，如一座小山般镇压而下，他是想要把姜尘一击拍成肉泥！

        姜蒙变色，有心开口阻拦，但为时已晚，那张巨大金色手掌掌心乍现一条黑色巨蟒，血腥之气布满苍穹，让人作呕，这位老人为了避免意外，竟还动用了图腾之力。

        “尔敢！”

        一阵怒吼声传来，姜天集结了一队修士后终于到来，他身后一袭青衫若松柏的剑游云恰好看到这一幕，剑眉倒展，怒气震荡了百米，拔剑而起，一道璀璨寒光照耀了天地。

        可惜已经晚了，姜寸不理，演化出的大山天掌落在了翠竹阁，他仿佛已经看见了废墟之后姜天那无奈而又愤恨的眼神，但只是在刹那，他沧桑老脸猛然扭曲，宛如被一股巨力打中了般，蹬蹬连退三步，一丝殷红顺着嘴角流淌了下来。

        这位活了百年岁月的老人任凭生死危机他自认为也不会有所畏惧，但是此刻，他呆呆凝视着前方安然无恙的翠竹阁，自己苍老身影摇摇欲坠，似乎看见了永恒的死亡。

        姜蒙见势不好，赶忙摸出一颗散发着清香的丹药，塞到了姜寸嘴巴，一息过后，药力化开，姜寸紊乱气息渐渐恢复了平稳，神情却依然不变，呆滞而失神，过了很长时间，他才像是祷告般从嘴巴里吐出了一个名字，接着躺在碎石瓦砾中，竟是沉沉睡去了。

        “姜破灭。”

        一位干尸般的老人站在翠竹阁前方，瞳孔凹陷，宛如一具骷髅，微风吹荡起他干枯的白发，怀抱中一位浑身渗血的少年表情安详。

        姜天失神片刻，也不知是啜泣还是激动，一句颤抖般的哀嚎让剑游云都为之震动，看向那位老人的目光立刻充满了悚然。

        “爹！”

        .....

        姜家祭祀之地安宁静谧已经维持了百年，百年荣辱兴衰，其中风风雨雨实则不足为外人道也，看似无情的岁月其实比想象中还要恶毒，她夺取了太多鲜活生命，沉浮了无尽山河。

        受了万载香火的赤金大尊被包裹一团神异金丝深处，在幽暗无比的黑夜中像是一轮炽热太阳，照耀四方。

        一道白色身影自九霄之巅落下，如梦似幻的弹去几颗粘在发髻上的璀璨星辰后，他沉默的凝视着如破茧之蝶般缓缓复苏的赤金大尊。

        “重生，也是长生之法。”

        这道身影在微风中飘荡，看不清面庞，仿佛被一层层迷雾笼罩，他如游荡在尘世的鬼魂般让人难以捉摸，疏忽之间远去，背影婆娑，朵朵白玉兰花在他肩头绽放，身形在花香中如一缕青烟般淡淡飘散。

        一日光景匆匆而逝，岁月向来是一个不肯回头的疯癫浪子，伤却无数少女情怀的沧桑老人后便继续游戏红尘，只不过最近的西城仿佛陷入了永恒的沉寂，行人缩着脖子眺望姜家，据说在那片拥有着悠久底蕴的土地上发生了两件大事足以震动西城的大事。

        第一件便是在召国之外的无尽山河中，有一位大修为的修行者涉足了西城，并且动用了神通，在某些人加油添醋刻意渲染之下便成就了意图覆灭四大修炼世家之一姜家的罪魁祸首，当然，见到真实情况的人并不多，让大部分修士感到震惊的倒是第二件怪事儿。

        上上代姜家之主姜破灭复活了，他也是在姜老爷子上位之前的大人物，更是姜家家主姜天的父亲，如今行为疯癫，气血干涸，枯萎如烂草的发丝将他点缀成一具干尸。

        但不管怎样，他依然活着，昔日老友皆成为黄土下的尸骨，唯有他一人神志不清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并且在危难之时庇护了整个姜家。

        据姜家子弟透露，那位老人终日呆滞凝视着西方，也不说话，时常落下几滴泪水，但谁也不知是为什么，即使是他的亲生子嗣姜天也不搭理，仿佛失去了一切记忆。

        可早在十几年前本该死去的的人物却仍然修为通玄的重新行走在这个世界上，仍谁也无法心安，尤其是其他三大修炼家族，除了与姜家关系有些缓和的陈家之外，钱田两家更是悚然无比，高层修士皆开始自危，害怕那尊古老怪物的报复，虽说他们也有底蕴，但真的不一定能够完胜那位传说般的老人。

        姜破灭，几乎重现了姜家昔日辉煌，只可惜最后被一尊来自外域的大能阻挠，使得其功亏一篑，即便是后来的姜黑心姜老爷子也曾叹息这个世界上再也没人能够明晓所谓姜家鼎盛之时的可怕。

        大能，举手灭星辰，翻云覆雨一念之间，可谓是登仙大陆真正的顶峰人物，能够牵扯到那种阶级的人物，昔日那位姜破灭的修为可以猜想有多么恐怖。

        只不过相对于西城的风风雨雨，姜家内部倒是静谧安宁了很多。

        姜尘从金丝龙纹床上醒来，柔软松弛的触感让他惊出一身冷汗，须知在藤木床上睡的久了，对这种享受无比的感受还停留在上一世的记忆中，直到他看清楚眼前那位干尸般老人后，才明白自己并未回到魂牵梦绕的家乡，顺带着回想起了那晚惊魂的一切。

        眼眸，瞳孔，时辰，死亡。

        姜尘苦笑，却只是苦笑，没有露出生死危机之后的畏惧神情，他看着望向天穹的老人，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也不知道眼前这位老人来历有多么悠久，只当是一位在姜家修为通玄的普通宿老。

        “多谢前辈搭救，姜尘感激不尽。”

        “你想成仙吗？”

        老人突然从嘴巴中吐出一句话，枯萎的白色发丝仿佛随时会飘落般，显得萧瑟无比，姜尘在老人突兀质问的面前愣住了，神情疑惑，挣扎着隐隐作疼的身躯爬起了身子。

        成仙，在登仙大陆上一个永远不会断绝的话题，每段无声无息地岁月，每处酒香四溢的小城，都有人为了虚无缥缈的仙而耗尽生命。

        长生不死，齐日月光辉，与万物共生，何其乐哉？

        世人谁不妄图寻出一条不死仙道？昔日召国始皇帝据说动用秘法，悟出一条截然不同的修炼之道，最终活了三千年，三千年后，遭遇不详，头颅被虚空之中的一只大手摘下，浑身化为血色粉末。

        自此传说盛行之后，召国无人扬言要为仙。

        “成仙，不如逍遥一世，若能使世间再无我不能成之事，无我不可杀之敌，纵然不为仙，又有何不可。”

        姜尘对着老人深深鞠了一躬，竟然挣扎爬了起来，要离开这间富丽堂皇的阁楼。

        老人枯萎凹陷的眼眸一亮，咧开嘴笑的像个孩子，一滴口水滴落在他那根如枯骨般的手上，老人在姜尘身上擦了擦，后者也不躲开，默默承受着，生命最可贵，这位看似疯癫的老人救了他一命。

        姜尘想到了那尊浑身燃烧着圣炎，在西域古老道统中成就一尊不朽图腾的九首金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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