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龙赋
这阵烈风不知源头在何处，来得十分急，席卷了北凉州大好河山后便来到了姜家，让一袭青衫被刮的猎猎作响，姜尘黑发如瀑，在风中肆意狂舞。
“图腾为引，圣诀才得以施展，可我根本没有能支撑老金龙神力施展的圣诀。”
姜尘喃喃低语，心海之中有一轮紫日冉冉升起，紫薇之光下，一条盘旋在九霄之上五爪金龙怒目张须，俯瞰着他的心海。
这便是赤金大尊赋予他的图腾之力，如一座宝贵的金山，可是没有圣诀作为舟楫，姜尘和金山之间却隔着一汪海洋，一旦孤身涉足便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自从姜尘被黄河死水淹没后，他的身体仿佛在不知不觉间产生了一些诡变，只不过他现在修为尚未大成，难以寻觅出蛛丝马迹，唯有手腕上那尊四足龙纹玉鼎还在无时无刻的提醒着他，那夜一切都不是梦境，姜老爷子尸骨失踪，自己经历了一番离奇之事，可这似乎并不能改变什么。
《三世禅花佛陀诀》来历神秘，牵扯到了西域古老道统的传承，姜尘不敢轻易动用，如此说来，也只有凡阶圣诀《裂山劲》可以拿来与姜落漓一战了。
姜尘看了看不远处状若凡仙的姜落漓，无奈咽了下口水，神色却依旧坚定。
此战，不得不战，一旦退避，姜尘必定道基有缺，未来的路很难走远。
与此同时，姜落漓一阵冷笑，本就冷傲面庞更是如同冰川般阴沉，她看出了姜尘已经后继无力了，一往无前的气势衰退，此时出手，乃是最佳时机。
“来吧，姜尘。”
姜落漓素手轻摇，寒气流淌，一道幽暗冰环如涟漪般自手腕扩散开来，但凡被这道冰气覆盖过的草木，都无一例外化为了死寂冰霜。
“人阶《冰渊术》，尤其是在寒冷北域和朔风不止的凉州，此术堪称人阶圣诀中的佼佼者，原来姜落漓没有修习《鬼蟒吞天诀》的原因在此，二长老一脉果然底蕴深厚啊。”
站在姜天身旁的老者白眉如雪，遮住了他那苍老眼眸，他喃喃低语，感叹不已。
大长老姜虚颇为诧异的看了眼这位年纪似乎比他还要大上几分的陌生老者，一声鄙夷的冷哼，他心中知晓这是姜天暗中笼络的西城强者，修为高超，很有可能能与一位姜家宿老比肩。
“悬啊。”
姜小四抹去了额头上的液体，也不知那是被骄阳晒出的肥油，还是因为焦急流淌的汗水，他对着自己的父亲，也就是那位姜家家主姜天一阵挤眉弄眼，似乎要让他出手相助姜尘，阻拦这场荒诞的挑战。
姜天只是默然，眼眸轻轻扫过淡若止水的剑游云，接到后者那胸有成竹的目光后，这才松了一口气，神色舒缓，对周围一切都浑当不知，任凭姜小四在一旁咬牙切齿。
祭祀之地下方已经自觉空出了一片场地，昔日眼高手低的姜家子弟众星供月般环绕着两位同龄人。
姜尘青衫若松，心海处《裂山劲》全力运转，宛如一座巍峨大山，任你寒风呼啸，也巍然不动。
姜落漓只是冷笑，眼眸中杀意更甚，疏忽之间竟然飞身而起，如一道流光般快速向着姜尘冲去。
“开山！”
姜尘一声怒喝，此时他无法后退，老金龙在上古时代的悲鸣哭泣这一刻仿佛重新回荡在他耳畔，一股血脉相连的气息蔓延在这片浩然天地。
一拳轰出，若西方金刚佛陀抬手间镇杀降魔，他在裂山劲中悄悄加入了一丝佛陀之力，竟然产生了难以想象的质变，甚至连一直淡然旁边的剑游云都为之侧目。
“《裂山劲》我也曾修习，只不过这种粗俗的圣诀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面对姜尘这一记有着开山裂石之威力的拳头，姜落漓微微皱眉，她似乎极其厌恶这种战斗方式，而后却神色淡然，流云飞仙裙在天穹之上飞舞，引得一众姜家子弟惊叹不已。
唯有陈家的陈博文和雨国王侯之子蓝苍露出了不屑的耻笑。
“冰蟒劲。”
姜落漓气若冰霜，冷笑一声，整个人忽然无比灵动，如一条在深海中游荡的巨蟒般迅捷，刹那间消失。
姜尘这一拳虽然化出了青色拳气，直冲云霄，气势惊人，却瞬间丢失了姜落漓的身影，一击未果，隐隐间感到一丝不安，姜尘猛然回头，但为时已晚。
姜落漓冷傲的面庞几乎贴在了他的脸上，到底是气血方刚的少年，姜尘一阵恍惚，仅是这短短的几个呼吸，姜落漓素手轻扬，缓缓按在了姜尘的丹田之上。
那里是一片心海，有老金龙给予的传承，还有很多为解开的谜团，一旦受损，后果不堪设想。
“再见。”
姜落漓没有将这两个字说出口，因为心海一灭，修士必然身死，如今在场的大人物太多，她不敢轻缨其锋，只能装作失手杀人，所以此时只是张开了嘴巴，做出了口型，却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素手如冰，寒冷彻骨，姜尘的心海仿佛被一片冰天雪地淹没，生机不存，瞬间变得一片死寂，紫日坠落，龙影溃散，他的面色刹那间苍白无比，如同一具死尸。
“城主...”
姜天张嘴欲言，但旋即停了下来，怔怔出神凝视着祭祀之地前的那道身影。
姜落漓一击得手之后，飞身速退，她刚刚才准备要捏造出一副误伤姜尘的虚伪表情，却也瞬间怔住了。
那位少年心海被毁，竟然没有死去！
他悬浮在半空中，浑身被一道璀璨至极的金色光芒覆盖，如一只自无尽星河而来的大手，轻轻拥住了在这位黑发少年。
他的手腕上，一尊四足龙纹玉鼎仿佛绽放出了一道来自上古的杀伐光芒，跨越了无尽岁月，来到了这个时代。
姜尘感觉很温暖，仿佛有一轮暖冬的骄阳覆盖在他身上，不热，只是温和，让他想到了翠竹阁前洒下的一片阳光。
一道无比熟悉的话语在他心间流淌而过，几乎是一个呼吸，那片被冰封的心海仿佛迎来了一场盛世欢唱，由寒冬入了春分，万物复苏。
“龙之为物，能合能散，能潜能见，能弱能强，能微能章。惟不可见，所以莫知其乡；惟不可畜，所以异於牛羊。”
一条无匹庞大的五爪金龙缓缓在姜尘心海处升起，金眸藏剑芒，身躯遮蔽了天穹紫日，双角若麋鹿，磷甲若天蟒，翱翔九霄，挥斥乾坤，与天地同寿，齐万物光辉。
那段经文还未结束。
变而不可测，动而不可驯...
为仁无止，则常至乎丧己，而未始至乎丧己，夫此所以为智...
止则身安，曰惟知几；动则物利，曰惟知时，然则龙终不可见乎...
这段浩荡悠远的晦涩吟诵远去，仿佛带着一丝惆怅，还有莫名的悲怆。
姜尘眼眸低沉，他凝视着自己的心海之上，心海之上那条五爪金龙也在凝视着他。
来自国学鼎盛时的华夏，姜尘知晓那是一位华夏圣贤的经典诗赋，却没想到能在这个世界重新相见，对了，不是第一次，还有上一次开辟心海，那也是来源于华夏文明的力量。
姜尘忽然笑了，傻傻咧着嘴，对着天穹之上的那条金龙虚影露出了满嘴白牙，他仿佛明白了这尊玉鼎的可怕之处...携带着古华夏大陆的圣贤智慧，观想万千图腾！
“龙战于野！”
一声怒吼，宛如龙吟般震慑天穹，祭祀之地一片混乱，连同剑游云在内的所有老一辈强者皆面露惧色，不是修为由于上的压迫，而是来源于血脉中天生畏惧。
相传一些血脉平庸的人族，在面对纯血凶兽时根本无一战之力，譬如一只入图九阶的凶兽便可以力战普通的‘铸灵’真人，登仙大陆，有一些血统的来历太过神秘恐怖了。
而此时，从姜尘身上流淌出来的气势，便宛如一尊太古凶兽。
他猛然睁开眼眸，漆黑的瞳孔中竟然有五爪金龙虚影在盘旋飞舞，神异至极，这才是真正的图腾之力！
凉州，召国，西城姜家，一处后山。
一位白发老者衣衫凌乱，酒气熏天，他举杯邀青天，正待将盏中美酒一饮而尽，却陡然间神色一变，似长剑般气势如虹，他眺望着远方，喃喃低语。
“赤金大尊真正的传承，难道是那个哑巴嘴里说的天命所向之人！”
哑巴怎么会说话，奇怪，但在登仙大陆奇怪的事儿并不少，很有可能在一眨眼之间，沧海桑田。
“怎么会？”
姜落漓几欲发狂，她看着犹如真仙般超凡脱俗的姜尘，还有那股无匹的皇道之气，这位姜家骄女的嘴巴中忽然一阵腥甜。
“噗...”
皇道霸绝无匹，只见龙气破入了姜落漓的窈窕身躯，冰渊术被皇道龙气一冲，摧枯拉朽，溃散无形，顿时血色漫天。
从姜落漓口中喷出的鲜血，染红了凉州寒冬最后一缕暖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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