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生而为龙

这阵悲鸣般的呼声很轻，但在庄严肃穆的祭祀之地，也是十分引人注目。

        “家族图腾果然底蕴不足，灵气尚未完全消散，便已经死去，想来这尊图腾生前也算不上一尊真正的强者。”

        雨国王侯之子蓝苍虽然冷笑不止，但他语调依旧低沉，不敢真的触怒一些禁忌训诫。

        “为何..”

        姜天双眸若星辰般璀璨，瞳孔中绽放出一缕夺目金芒，他凝望着祭祀之地上的那道身影，双拳死死紧握。

        “道法随身，简直初步具备了赤金大尊的图腾之气，这老小子之前莫不是一直在隐忍修为。”

        大长老颇有深意的看了眼姜天，心有余悸，心道幸好自己没有利欲熏心到要谋取姜家家主之位，要不还真有可能遭遇劫难，姜天这老小子，心思和他眼珠一样，都是漆黑阴沉。

        但在姜家祭祀之地上，远远有比这更为可怕的事情在上演。

        四根灵纹石柱一直伫立在祭祀之地的四方角落，高大诡异的人脸支柱前，一道渺小的身影站立，仿佛蝼蚁在仰视着整片浩荡天穹。

        祭祀支柱之上，那一根赤金色异兽断尾仿佛死去了，昔日有雷霆之力闪耀，断尾之尖更是可以演化出诸天异象，赤金大尊，姜家供奉了无数岁月的图腾，本该若云朵般沉浮，但是此时仿佛死去。

        赤金大尊黯淡无光，如同一朵正在枯萎的花朵，缓缓凋零，不复昔日盛世辉煌。

        即便它自上古年代便已存在，而今花开叶落，岁月跌宕，朝朝暮暮转瞬而逝，生命已经迈向了黄昏时刻，即便再强大的生灵也无法真正不朽，死亡才是最后归宿。

        “为什么，我根本什么也没做。”

        姜尘怔怔出神的站在祭祀之地上，不知何时，手中那把雪亮柴刀已经掉在了地上，姜尘双手无力垂着，但还是高昂着头颅，他凝视那根宛如盘旋巨蛇般的断尾，古老晦涩的字符在人脸支柱上闪烁明灭，一股莫名的痛苦自他心底蔓延。

        其实姜尘并不知晓该如何观想图腾。

        登仙大陆妇孺皆知，修士观想供奉图腾之后，得莫测神力，小成者便能让星辰易位，吞吐日月灵气，而图腾得香火供奉，神魂永凝，证得无上长生大道，但是很多人并不知晓，图腾所受得大部分香火尽皆随风消散了，并不能真的帮助它们凝聚神魂。

        叩拜，冥想，观望，很简单，但最可贵的却是一颗虔诚之心。

        但凡出于私心的香火，对一尊图腾来说如手中沙粒，可以捧住，却会在指缝间悄然流逝，这些香火留住不，但图腾却仍然愿意庇护着那些不轨自己力量的族人。

        “他是不详之人，让赤金大尊死去了！”

        “道果，道果啊，赤金大尊自上古年代活下来，底蕴何其可怕，它的道果甚至连人皇都要觊觎，但是现在却什么也没留下就死去了。”

        “杀了那个杂种，杀了他！”

        祭祀之地，被称为‘赤金大尊’的那半截断尾竟然若一片枯叶，顺着风势缓缓落了下来，整个姜家一片喧嚣，图腾已经死去，所谓的禁忌自然不会有人放在心上，而这一切是非功过，却全部落在了祭祀之地上方那道青衫身影上。

        姜尘怔怔出神的凝视着那如同枯叶般坠落的断尾，神情恍惚，甚至都没发觉，这尊图腾正在慢慢变得渺小，赤金色磷甲枯萎，如一朵凋零鲜花。

        这尊上古图腾化为了一片焦黑的叶子，落在了姜尘的眉心。

        姜天还未在椅子上坐热，又是猛然起身，包括剑游云，眼眸中万丈寒光闪烁，剑气冲霄。

        到底发生了什么？

        身为王侯之子的蓝苍陡然间神色大变，一滴幽暗水滴在他眉心出游荡，藏仙海的一滴海水，古老神秘，为雨国图腾，如今竟然自主显化了出来，它似乎是产生了灵智，感受到了供奉者的危机。

        与此同时，姜尘手腕上那尊四足龙纹方鼎足在跳跃，九条金龙纹仿佛活了过来，绽放出一股无比璀璨的金芒，在这道金芒之下，万物都失去了色彩，连同九霄骄阳一起，黯淡无光。

        “做的什么鬼佬子！”

        陈博文跳脚怒骂，如一只焦急猿猴，抓耳挠腮，面庞被挠的通红。

        剑游云青衫随风飘荡，不知何时，一柄清风长剑在手，气息淡然若山，此时的他，不是剑游云，而是召国西城的一方城主，更是觐见过召国人皇的一代人杰。

        “喧嚣者杀。”

        一句话，众人沉寂若尸。

        祭祀之地，姜尘呆呆凝视着天穹，手腕上系着的四足龙纹方鼎也没了光彩，但是这位少年依旧眼神空洞，对着天空，时而咧着嘴一笑，仿佛看见了什么喜庆事儿，时而眼眸中有淡淡的悲伤蔓延，如见尘世大悲。

        他真的看见了一曲流血的悲歌，或许是这样，那便是赤金大尊前世万般。

        那一年，登仙大陆异族极尽辉煌，大魔大妖出世，天降血雨，万般拥有古老血统的生灵诞生，

        那一年，登仙大陆血流成河，有金色的仙血为了人族流淌，也有如火焰般炽热的神血，可更多的却是殷红滚烫的人血。

        那一年，有座山谷，一位断臂少年捡到了一条金鲤鱼，他饲养，它成长。

        那一年，金鲤鱼闻得大道，雨夜飞升上九霄，跃过仙凡之门，化为一条五爪金龙，纵雷御电，从此遨游九天。

        那一年，少年死了，金龙哭泣，因为它的寿元无穷无尽。

        那一年，金龙还铭记着自己是条金鲤鱼，它是被人族抚养，它便默默守护着人族。

        那一年，人族弱小孱弱，妖邪百族作祟，将人类视为血食，金龙正值壮年，气血盛于骄阳，震怒一吼间镇杀了百位大妖，立一戮妖大墓，庇护人族八百年。

        最后一年，人族辉煌无比，有百尊太古时代的圣贤大能转世重生，人族辉煌，万灵朝拜，年轻一辈人杰如雨后春笋，金龙欣慰无比，准备离去。

        最后一年，金龙老迈，神力不存，几位人族圣贤道心生魔，由道入邪，垂涎龙血，便将老金龙扒皮抽筋，龙血飞溅上九霄，染红了整片苍穹，凡是被龙血所溅的星辰皆陨落，登仙大陆第二次天降血雨，三天三夜。

        最后一年，老金龙死前都没忘记，它曾经只是一条小鲤鱼，在山间清泉游荡嬉戏，不闻大道，不问大道，却无比逍遥，最后一年，那条老金龙希望回到最初遇见断臂少年的那一天。

        岁月沉浮，时代更迭，老金龙天赋绝艳，用一根断尾孕育了最后一缕神识，存活至今，活在姜家，活在姜尘的眉心。

        一切过往如云烟，飘散之后，徒留一位黑发少年，他如行尸走肉般站在了登仙大陆的一处角落。

        “啊！！！”

        姜尘嘶吼，青衫在风中猎猎作响，满头黑发散乱不堪，若癫狂般散落，他的心在滴血，血脉相承，薪火相传，这是源于心底的撕心裂肺的痛苦。

        祭祀之地，人影散乱，所有人凝望着站在祭祀之地上的少年，不知发生了什么。

        陡然间，一点亮光从姜尘眉心缓缓飞出，就像一颗星辰，此时略显黯淡，但却在慢慢恢复着璀璨之光。

        光芒中，包裹着一根赤金色断尾。

        姜尘怀中，一株小人参浑身如皓月般熠熠生辉，一缕淡淡的灵气冲上了云霄，但这股光辉很微弱，在朝霞下根本无人可见，不过一小会儿，小人参就仿佛困倦了，看了看姜尘，在望向了天穹之上的赤金断尾，它闭上了水汪汪的大眼睛。

        赤金大尊，竟然在复活！

        “这图腾..竟然活出了第二世！”

        蓝苍惊骇，甚至吓得连连倒退，姜雪亦在姜家生活了十几年，孩提时代走向一位少女，可这么多年来，她从未见过如此阵势。

        如破茧成蝶般，在金色光芒之下，断尾上的焦黑之色渐渐褪去，仿佛是在破壳，露出了赤金色的身躯，璀璨之光照耀天地，它孕育着姜家新的希望。

        与此同时，姜尘浑身有一股苍茫气息在蔓延，心海中竟有一轮紫日冉冉升起，紫薇之光寓意皇者问世，一团虚影正在姜尘心海中缓慢凝聚，虽然有些模糊，但还是可以辨认出，这是一尊在太古时代位列绝巅的异兽——五爪金龙！

        生而为龙，血脉相承。

        图腾入体，这便是入图一阶，但是还没完，姜尘体内忽然爆发出一股无比厚重的灵气，仿佛是堆积了十数年的底蕴，今日一并爆发了，浩荡的灵气涌入姜尘体内，如一层层潮水般蜂拥而至。

        可惜效果甚微，姜尘仅仅破入了入图二阶。

        姜老爷子以前在世时，没事儿就给这个孩子嘴里塞一些花花绿绿的玩意儿，如今看来，用意颇深。

        “怎么回事？那半截尾巴不是死了吗。”

        祭祀之地下方，姜落漓语气中满是不甘，她本以为姜尘此次在劫难逃，却没想到今日发生的一切都超乎了她的认知。

        而且，她还忘记了，如今的姜尘似乎很不一般。

        姜尘在姜家的日子，一直有股对所有人都忍让的态度，所以姜落漓才敢肆无忌惮的用怜悯对他进行另类羞辱，可是现在她却愣住了。

        姜落漓看着祭祀之地上那位眼眸诡异的少年，竟然想到了逃跑。

        “嘿嘿。”

        姜尘在冷笑，他盯着姜落漓，眼眸变成了一金一黑两种色彩，金色禅意深远，浩然博大，其中仿佛有一尊拈花佛陀盘坐，黑色瞳孔则幽暗无比，让人如坠深渊，隐隐可见一尊八臂恶魔，怒目而视，憎恶般凝视着这片世界。

        “你才死了，不对，你真该死，你那一脉族人都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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