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第二天早上，陆星砚醒来的时候，骆清源正在厨房里准备两人份的早饭。

        陆星砚还没完全睡醒，他能迷迷糊糊地走这里来，纯粹就是被食物诱人的香味给勾过来的。

        听见门口传来的动静，骆清源回头望了一眼。

        然而这一望，却让他微微地皱起了眉。

        “怎么鞋子也不穿，地上不凉吗？”

        他停下手里正在进行的一切动作，关上了火，快步走到正赤脚站在地板上的陆星砚面前，拦腰把人抱了起来。

        整个身体蓦然地腾空，在失重感的驱使下陆星砚不自禁地揽住了眼前这个人的脖颈。

        被拥住的小朋友非常不安分地在骆清源的怀里乱动着，撒娇一般地沿着他的衣襟一路往上蹭去，仿佛只要这样做的话就能从上面汲取到什么一样。

        正准备抬手阻止他引火上身般不自知的动作，没想到那个人却更加变本加厉地凑近了几分，身上那股甜甜的香味也随着他的这个动作拢了过来，甜腻的声音又轻又黏地骆清源的耳际炸开，“哥哥。”

        “……”

        脑中紧紧绷着的那根弦差点因为这个他无意间叫出的称呼而彻底地断裂开来。

        ……已经有多久没听到，他这样呼唤自己了？

        而且还是以这般亲昵的称呼。

        骆清源动作轻柔地把人放在了床沿边，将自己的指尖捂热，半跪在地上帮他穿上那双毛绒绒的拖鞋。

        看着陆星砚这幅显然是没太睡醒的模样，他轻声地问道，“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不要。”

        纵使他的眼底因为接连困倦的哈欠而氤氲上一层朦胧的水雾，却仍然十分固执地拽着骆清源的衣袖，没有半分想要松开手的意思，“从梦里醒来的话，你就要不在了。”

        “我不要你不在。”

        陆星砚已经很久没做过如此真实的梦了。

        在以前的那些梦中，他的身影都是如此虚幻，自己每每想伸手去触碰的时候，那些由想象所编织而成的幻影总是在指缝之间溜走，从来都不给他一点点挽留的机会。

        然而这一次却不同于往常的任何一次，他的气息是那么靠近，他的怀抱是那么温暖，就连他衣袖间布料的触感都是那么真实。

        让陆星砚不自禁地沉溺于其中，不愿意再度醒来。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半跪在自己身前的人极轻地叹了一口气，尔后反手捉住了他的手腕。

        就连落在手腕间的那股冰凉的触感，都是那么地还原现实。

        ……等，等一下。

        一般来说，只是单纯做梦的话，真的可以还原到这种程度吗？

        就算是再迟钝、再后知后觉，陆星砚也终于察觉到了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

        原先还有些混沌的思绪在这一刻倏忽间全部清醒了。

        “我，我睡昏头了！！！”

        陆星砚神思恍惚地从他的手里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绷直身体蓦地从床沿站起来，“那我先去洗漱了！！！”

        直到逃离到卫生间里把门切实地反锁上了之后，心脏还有些过速地在胸膛里跳跃着，不清楚是因为方才落荒而逃过快的速度，还是因为其他的一些什么。

        ……这么多年了，怎么在他面前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好不容易重新平复下了心绪，陆星砚拍了拍脸，看着镜中的自己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方才太过露骨的动摇已然消散殆尽，应该是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了。

        陆星砚鼓起勇气推开门走了出去，却正好撞上那侧正准备出门的骆清源。

        一时间四目相对。

        还是骆清源先一步打破了横亘在两人间的沉默氛围，“早餐已经准备好了，都放在桌上了。”

        “……你现在就要出去吗？”

        陆星砚有些艰难地开口问道。

        在他下意识地盈满了期待的注视下，骆清源缓缓地点了点头，算作是默认。

        “这样啊。”

        陆星砚又咬了咬唇，换了一个突破口，“那我送你出门吧？”

        “不用了，”

        骆清源轻咳了一声，“你先去吃早餐，放凉了对胃不好。”

        屡屡在他这里接连触到了不软不硬的钉子，陆星砚垂下了头，不准备继续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妥协地嘱咐道，“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好。”

        骆清源浅浅地应下，沉默了半晌，又在最后的末尾加上了一句，音量低得几乎不太能将具体的内容给听得清楚，“那晚上见。”

        与那股凛冽的气息擦肩而过，房外切实地传来了一阵关门声。

        其实陆星砚心里再清楚不过，他之所以会这么急着地离开，大概也只是怕自己会因为刚刚的事情感到尴尬而已。

        要论丢脸，自己从小到大不知道在骆清源的面前犯过了多少傻，这么一点小事对他来说应该根本就无足轻重……才对。

        明明昨晚的晚餐也是两个人一起的，为什么今天的早餐就不能也一起呢？

        陆星砚无精打采地扱着拖鞋磨磨蹭蹭地挪到客厅，小碗里盛着他平时最喜欢的香菇滑鸡粥，煎饺也用盘子装好了放在一旁，一并贴心地用透明的饭罩盖好保温。

        “……”

        香菇滑鸡粥入口丝滑香糯，煎饺的皮一咬开就知道是手工所擀制的，筋道又有韧性。

        骆清源一贯习惯于亲力亲为，能亲手做的他一般都不会麻烦家里的保姆阿姨，就连最紧张的高考前夕他都能悠闲地抽出时间来亲手准备两个人的早餐。

        陆星砚明白，这对于那个时候的骆清源来说大概也相当于解压的一种方式，在劝解无果之后就任由着他去了，不过落在其他人的眼里，大概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尤其是在那个人的眼里。

        陆星砚摇了摇头，尽力地不要让自己再回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昔记忆。

        他将那些纷乱的心绪悉数收敛起来，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汇聚到了面前的这桌早饭上，化作了一心一意的干饭人。

        直到碗里的粥几乎见底，他才意识到昨晚几乎没吃什么东西的自己现下真是饿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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