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回 回忆

在什么时候，一只妖怪的眼睛可以如午夜十二点的天空一样漆黑。

        又在什么时候，一只妖怪的微笑可以像一尘不染的天界一样无暇。

        七尾巴按着胸口轻笑着站起，目光似夜，笑容无邪，那微微朝孙悟空伸过去的左手则是轻轻放了下来，连通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轻轻放了下来。

        群妖痴迷的目光还未散去，孙悟空歪站着死死握着金箍魔棒，只有七尾巴再次清澈的笑了笑，慢慢转过身来望向了百妖，深深呼了一口气却是开口轻轻说道。

        “你们知道么，在四百多年前，在这万妖之森的另一端有一个与这花果山上同样漂亮的地方，那里长着七千五百四十四颗桃树，每棵桃树都挂着五六百颗红彤彤的桃子，那里开着一百多种花朵，那里一年四季都被桃子和花儿的香气溢满，而我第一次和一群小妖跑到那里的时候，那是我才只有一岁，当时有一只黑熊大妖正在追着我们，我们慌慌张张的便跑到了那片桃园。”

        “每只小妖都害怕的不得了，我们全都在找着有没有一个树洞能够钻进去躲起来，可那座桃园的主人却出现了，一只猴妖，一只好像是刚刚睡醒，可全身的金色毛发却无比光亮的猴妖，他好厉害，他轻而易举的便收拾掉了那只黑熊大妖，可不知道为什么就算被他救下，其他的小妖却好像见到了更为可怕的妖怪，熙熙攘攘的跑出了园子，那个时候我看到了他的眼神，那股想和其他妖怪交朋友，却总是被拒绝，被惧怕的落寞眼神。”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我只有一岁，可我却感觉好像在很多年前就认识了他，我觉得他肯定是一只好妖怪，因为只要一靠近他就会感觉到很暖和，当我被他小心翼翼的放在手心里的时候，看着他无比开心的模样，我的心里突然便响起了这么一个声音。”

        “他并没有吃掉我，他真的是一个好妖怪，我，我要一直陪着他……”

        七尾巴的声音低缓甜蜜，像是在说着什么记忆中无比开心的往事，百妖静静听着，没有一个出声打扰，而孙悟空早就生生愣住，脑中的记忆随着七尾巴的话恍如隔日的印染而出，兹兹兹兹，心锁交相摩擦缠绕的声音又隐隐响了起来。

        “他问我有什么愿望，他会帮我实现，而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真的存在着一个无比渴求的愿望，于是，我和他说，我要成仙。”

        成仙！一只只大妖惊呼而起，缓缓又慢慢的平息下来，而七尾巴轻轻仰起头笑了笑，又继续说道。

        “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成仙是一条如何艰难的路途，可在我心里，成仙就好像我这一生的宿命一样根深蒂固的扎在我的心里，而他，却真的答应了我。”

        “仅仅颠破流离了一年，之后从一岁到一百岁，作为一只微末小妖的我却再也没有了烦恼，那一百年是仅仅属于我和他的日子，每天早上去一颗颗桃树上接下最香甜的露水给他喝，每天中午听得意洋洋的他讲一些关于他威风的故事，每天晚上趴在某一颗桃树上安静修炼，再也不用担心会有其他妖怪吃我，再也不用担心有其他妖怪欺负我，虽然他也总是常常捉弄我，可我感觉得到，他是因为关心我，就像每当我因为修炼辛苦而哭起来，他总是先不耐烦的骂我马上又变戏法来逗我开心，我知道，他是很亲近我的。”

        “对于妖怪而言，一百年不过弹指一挥间，而仅仅一百年，当年不过巴掌大的小狐狸却变成了达到仙之形态的五尾狐妖，而当年那只乖巧至极的小狐狸反而开始捉弄起他来，每当他睡觉睡得正香的时候，我就会将他的尾巴和树干绑起来，当他因为什么事又凶我的时候，我马上就会哭的稀里哗啦，故意吓的他不知所措的给我道歉，妖怪们都是不喜欢哭的，可每次只要我一哭，他什么都会听我的，因为这么一哭，我让他在园子外搬来了一弯湖泊，因为这么一哭，我让他和我玩一个叫猜尾巴的游戏，结果他将整个园子的桃子都输给了我，呵呵……”

        七尾巴如银铃一般的笑声在花果山轻轻回响起来，除了这笑声，而百妖却未曾听见，一根根锁链剧烈搅缠的声音也低低响了起来。

        “虽然一直和他在园子里戏耍玩闹，可我每天却从未停止修炼，因为有他的保护，我不用担心任何东西，又只不过了五十年，我便长出了第六条尾巴。”

        “六尾？不到两百年道行六尾妖狐么，这，这……”一声声难以置信的惊叹声音唏嘘响起，但很快在七尾巴的话语中又安静了下来。

        “其实从小到大，我一直觉得自己很笨，可我真的想成仙，非常非常的想成仙，我一天也没放弃过修炼，而在他的保护与鼓励下，仅仅一百多年，我便从一条尾巴一直长到了六尾，六之魅姐姐说我已经变成了妖界最漂亮的妖怪，可他却依然总是毫不在乎的敲我的额头，拉我的尾巴，有一次当他枕着我的尾巴又睡着的时候，看着他咂嘴的可爱样子，我才终于发现，我早就已经离不开了这只睡着的妖怪……”

        “虽然变成了六尾，可我却知道离成仙还有好远好远，或许是看到我总是闷闷不乐的样子，有一天，他笑嘻嘻的告诉我，要想继续突破妖力，那就要去外面磨砺妖心，他说他要带我游历整个妖界，我记得那时候我的心里好像开了一朵花一样，眼前的世界突然就亮了起来。”

        “而真正等要离开那里的时候，我却反而是比他更为的舍不得，那里的每一棵树，每一朵花我都取好了名字，我和它们一一告了别，我和它们说，再见了，我的伙伴们，我要和我最喜欢的妖怪去外面的世界了，再见了，我的家，我一定会天天想你的,再见了，我的蟠桃园……”

        “只不过，我从来没有想过，从那时离开蟠桃园之后，我，还有他，便再没有回去过……”

        就一句只不过，整个天地顿时被一股凄冷所占据，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忽然便静止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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