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排山倒海

　　冯音哪里猜得到这些姐妹们的想法，她只看到顾矜那个不给面子的动作——把登记表塞进了课桌，登时放手去抢。

　　顾矜表面看不出一点异样，只冯音感受到自己的手腕在桌斗边上被狠狠甩开。

　　冯音低着头，努力无视手腕上火辣辣的疼。可疼的哪里只是手。

　　顾矜丝毫没有分一丝一毫的眼神给这位加戏的女演员，她从来没有什么怜香惜玉之心，更别说这次还是对方主动招惹，要不是心情不佳懒得动手，指不定她会干出什么事。

　　落在旁人眼里可不是这样。

　　“顾矜，你干什么呀？”

　　“就是，怎么不给冯音多看一会？”

　　几个女生的叽叽嚓嚓很快就把小范围的闹腾传播到了整个教室。

　　冯音只觉得更加丢脸了，心里面又怨恼小姐妹们此时“唯恐天下不乱”的看戏神色，但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丢脸与恼怒完完全全来自于坐在自己面前的那个面若冰霜的少女。她攥了攥拳头，手背的肌肤被拉扯得有些疼痛。

　　越来越多的视线聚拢在此处，可那个心心念念的男孩却不愿意在她身上停留哪怕是刹那。委屈、不甘、仇恨、愤怒、怨怼……各种情绪火山喷发般喷薄而出，她红了眼眶，泪珠大颗大颗掉落下来。

　　哭起来波涛汹涌，山崩地裂。说的就是冯音这样的。她作为一位校园播音员，声音自然收放自如。往日里她最拿手的是春晚开场白的模仿，此时也有异曲同工之妙——洪亮如钟。

　　一个有排山倒海之势，一个持岿然不动之姿。不知道始末的旁观者只凭借只言片语已经在脑海里上演了一部校园大戏。

　　比如吴轶，他本就对顾矜心怀怨念，此时听到些议论，毫不怀疑地选择相信顾矜狐假虎威，装腔作势。他真想上前羞辱她一番，可碍于扣分表的关系，他没有胆量与顾矜公然挑衅。可是，这不代表他愿意让顾矜一手遮天。

　　吴轶只觉得冯音与自己同病相怜，全是被顾矜压迫的可怜人，一时惺惺相惜。

　　几个小姐妹们这下子也不再淡定吃瓜，这怎么还能旁若无人的吃下去？再加上冯音的表情扭曲得难以言说，她们赶紧表示情比金坚的姐妹情，纷纷给她抽餐巾纸。

　　冯音的哭声终于呈现渐弱的状态，变成了西里呼噜的啜泣声。冯音再次尝到了装委屈的甜头，特别是平日里风风火火的大小姐，这一闹更具有威慑力。

　　可是为什么明明遭受这么多揣测与怀疑，顾矜还能如此无动于衷。她本来也不过是想要顾矜乖乖给她认个错，谁知她都哭得断了气，还没有身成功退。看来这是非逼得她做些什么了。“为什么不愿意……给我看嘛?”女生的抽泣带着很浓重的鼻音：“我们不是……朋友吗？”

　　这话说出来冯音自己都不信，怎么也没想到作用不小。

　　小姐妹们十分同情冯音，这是造孽啊！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冯音对顾矜这样友好，顾矜却不把她放在眼里。这样的人一心只想趋炎附势，先是跟庄烨搞暧昧，再是跟许迦交朋友，最后终于对小应下手了。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做到公平公正，永远只在乎利益罢了。

　　一时众人窃窃私语，于顾矜来说如魔音绕耳。

　　小姐妹们大概也被眼前的一幕唬住了，三两个上前拥住冯音，一个个都贴心的不行。一边给冯音抹眼泪，一边小声咒骂不念旧情的顾矜。

　　完全不知道真相，但大多数时候不是真相与我们玩躲猫猫，而是我们没有一点对真相的探求。

　　“呵，装什么装，这扣分的差事也不知道是使了什么好手段……”冯音一时没有控制住情绪。她在搀扶之下被一群人撵了出去，嘴角忍不住溢出愉悦的微笑。

　　“呵，表面上高冷的一匹，哪知道私底下多么不检点！”冯音心中飘飘然，一边往门外走，一边转过头朝着一众视线大声宣告。

　　顾矜终于把头抬起来，循着冯音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一眼里包含了太多，看不到喜怒哀乐，看到的是狠厉与杀机。对，杀机。

　　冯音挂在嘴边的笑意僵住了，浑身打了个激灵。

　　不，不可能的。怎么可能是杀机。不就是剥开她虚伪的面具么，我是不会屈服在邪恶势力之下的。最重要的是，我可不是一个人单打独斗。

　　冯音“哼”了一声，反倒不急着凯旋而归了。

　　在后边打扫卫生的许迦隐隐约约听到了前边那句肆意妄为的评价，很快就反应过来矛头指向的正是顾矜。

　　许迦气的把抹布往长桌上一扔，上下唇紧紧抿在一起，面色逐渐阴郁。她打开门就要找冯音算账。有人抢先一步。

　　“冯音同学，恶意诋毁同学可不好呢，你可是哭伤了脑子，不记得小应才提到的那条班规？”

　　庄烨的音色往日总是丝竹之清朗，此时却增添了几分声东击西与笑里藏刀。一句话，教那些有的没的闲言碎语咽进了肚子里。班里稍微有点眼力见的人都知道庄烨与顾矜关系亲密，可这样有恃无恐的偏爱也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别放在心上。”庄烨没有走到顾矜身边，他站在教室的另一端，温柔的，和颜悦的的，对那个女孩说。

　　许迦也愣住了，这是一种大脑一片空白的迷茫。庄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有谁抵抗得了这样“舍弃天下人而不负你”的温柔？

　　顾矜身上的刺本该张扬而纵狂。可是有的人，一句话，就能抚平她心口的褶皱。她低低叹了口气，为自己的任人摆布，为自己的余情未了。

　　受了伤，为什么还是做不到天各一方。命运使他们相遇，却没有别来无恙。围观的都三三两两结伴回寝，没有人愿意惹祸上身，除非是有求于你的人，抑或是真正在乎你的人。

　　那么，你是哪个？

　　影影绰绰的日光灯下，是谁向她走来。

　　“哦，是你呀。”

　　许迦轻缓地揉着她的后颈，声音温柔的不像话：“走了，我们回去。”

　　顾矜隐在光下的睫毛颤了颤。

　　夜色、灯光、双人。

　　你给的温度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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