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相濡以沫，抑或相互折磨

万物俱寂的深夜，凌小柔蜷缩在床上，睁着一双毫无睡意的大眼睛，辗转难眠。

        失眠的夜晚，是回忆出来肆意凌虐心灵的时间。短短五年，于凌小柔而言，却像度过了一生那样漫长。

        最为讽刺的是，在她以为所有的爱恨终于可以落幕收场，在她终于耗尽所有的力气，可以将这一切都放下的时候，命运又将她带回了这个男人的身边。

        回首望去，和刘毅哥在异国共同度过的那四年，就像是一场黄粱梦一般，而她，就是那个可笑又可悲的主人公……

        此刻，隔壁的冷慕桀，正深深陷在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中无法脱身。

        在梦中，一身白裙的凌小柔拉着他的手在一片茉莉花海中奔跑着，她回首冲着他笑，笑容灿烂的像是蓝天下盛放的一朵向阳花。

        突然，他脚下一空，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下坠落，他看着凌小柔惊恐的脸越来越远。然后，无尽的黑暗，像巨兽一样吞没了他。

        “凌小柔……”他在梦中奋力向她伸出手。那只绝望的手没有抓住梦中的凌小柔，却成功地碰到了床边的呼叫器。

        “滴滴！滴滴！”提示器突然响起的声音惊醒了好不容易才浅浅睡去的凌小柔。

        她坐起来，皱着眉看向那闪着光的提示器。

        “床头会有一个提示器，如果先生有需要的话，提示器就会有提醒的。”管家的话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现在……她看向墙上的钟表，凌晨一点。

        冷慕桀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叫她，难道，他的眼睛又不舒服了？

        一想到这一点，她不敢再耽搁，连衣服都来不及披，就这么匆匆下床出了门去。

        冷慕桀的卧室门没有锁。

        打开门，一阵寒气袭来，甚至扬起了她耳畔的长发。

        凌小柔的眉头蹙起，他疯了吗？就算是在盛夏，也用不着开这么大的冷气。

        卧室内的窗帘未拉上，有月光透过窗子洒了进来。

        怕灯光刺激他的眼睛，她没有开灯，就这么借着月光，慢慢走到了床边。

        冷慕桀孤独地躺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的身体裹得密不透风，身体蜷缩着，像一个脆弱的胎儿。

        他就是这样度过一个个夜晚的？为了身体能得到足够多的遮盖，宁可让整个房间变成冰窖。

        凌小柔学过心理学，她明白，选择这样的入睡方式的人，心中是毫无安全感可言的。

        这个意识让她的心不由得一紧。

        为什么他会这样没有安全感……他现在已经这么成功了，要什么有什么了，为什么还要选择以这样绝望的方式去度过一个个孤独的夜晚？

        “冷慕桀，你怎么了？”

        连凌小柔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她的声线中带了一丝微微的颤抖。

        凌小柔身上那常年氤氲着的清淡茉莉花香顺着呼吸一直漫进了冷慕桀的梦境之中。

        梦中的冷慕桀循着花香抬起头，凌小柔微笑着向他伸出了手：“冷慕桀，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五年前的医院，在分不清昼夜的黑暗中，在失却了全部颜色的噩梦中，她就是这样用温暖的手握着他的，一遍遍地重复着这句话，一点点安抚着他孤独惊惧的心，直到他沉沉睡去。

        冷慕桀睁开了眼睛。

        凌小柔就在床边，她穿着一条纯白色的睡裙，长长的黑发披在肩侧，像是刚刚从他的梦中走出来一般，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她正弯下腰，担心地看向他。

        两人的视线交接的那一瞬，冷慕桀突然恍惚了，一时间竟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他只知道，他需要她，就现在。

        “啊！”凌小柔毫无防备地被拽的跌倒进他的怀中。

        她惊讶又愤怒的睁大了眼睛：“冷慕桀！你这个骗子！你按提示器就是为了……唔！”

        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地，他封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小嘴，那深刻进记忆中的柔软香甜让他几乎在一瞬间就沉沦了。

        不同于昨天的粗暴，这是一个温柔的，甚至是充满了爱意的吻。

        爱意？凌小柔被他突如其来的温柔吓到，一时之间怔愣住，竟忘了反抗。

        当冷慕桀的手不自觉地开始沿着她身体的曲线游走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

        “放开我！”凌小柔的心中充满了被羞辱的痛苦，她拼命地推拒着他，却推不动丝毫。

        他们确实有过那么一段不堪回首的曾经，而现在，她也确实默许了留下做他的特别护理。

        但那并不意味着她是属于他的私人物品，她更不愿意做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冷慕桀，你就这么恨我？恨到深更半夜也不忘了专门叫我过来羞辱我？！

        有泪水从凌小柔的眼中流出，打湿了他抚在她脸颊上的手。

        那泪仿佛带着炙热的温度，烫的冷慕桀的心突然狠狠一疼。

        “凌小柔……”他紧紧地拥抱着她，像是要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你说过，会一直陪着我……”

        凌小柔狠狠地愣住。

        更多的眼泪汹涌的夺眶而出。

        那个弥漫着茉莉花香的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夏天，那些微小却甜蜜的片段，在一瞬间占据了她的整个脑海。

        眼前的这个男人，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孤单无助的少年。

        那时的他，白天时会因为失明的烦躁而冲每一个来看望他的人大发脾气，更是会和她针锋相对，互相刻薄挖苦。

        但一到夜晚，他就变成了童话中那个得不到玫瑰的小王子，孤独而哀伤地蜷缩在床上。让她无法克制的心疼。

        脑海中的一个开关似乎被冷慕桀的这句话打开了，时隔五年，那份埋藏在时光尘埃下的特别而又美好的情感在凌小柔的心中第一次短暂的苏醒了。

        冷慕桀，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凌小柔闭上眼睛，温柔地拥住了他。

        夜，还很长，或许在天亮时，这个少年又会重新变回那个冷酷残忍的男人。但至少在此刻，这两颗卸下了所有伪装的心，是紧紧贴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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