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老沈找工作不太顺利。
沈小狸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只知道老沈带回来的喵仔小馒头越来越小袋了。
她托着腮蹲在窝棚前，顺手从砖缝里薅了一根狗尾巴草，一晃一晃，花脸儿猫的头也跟着转来转去。
等橘红色的太阳转到围墙下面，整条小巷都黑暗起来时，老沈才从巷子口走过来。
沈小狸立刻扔了狗尾巴草，从地上跳起来，像个小炮弹一样往巷子口冲：“伯伯！”
老沈一瘸一拐地走着，听到声音连忙顿住脚步，扶着墙找到个支撑点，接住了冲过来的小炮弹。
他眉头紧锁下，忍过手臂上的痛意，脸上重新带上笑：“小狸今天在家有没有乖乖的？”
沈小狸使劲儿点点头，手指指着自己：“没有乱跑！”
又用小手扯着小外套：“干净！”她今天都没有在地上打滚！
她往后退退，准备和老沈并排着走，却又转过了头。
“伯伯不乖！”
老沈身上还是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衣服，只是今天却不整洁——他灰青色的上衣上都是黄土道道，裤子上还有一个脚印，袖子也破开了。
沈小狸对这很有经验，板着小脸儿说：“伯伯爬狗洞了！”
她上次小外套上破了个口子，就是钻狗洞是被垃圾街的大狗洞旁边的树枝挂的。
对着她严肃的小脸儿，老沈眉间的皱纹松了松，拍拍她的小脑袋：“是啊，伯伯今天不乖，去爬狗洞了，我们小狸能原谅伯伯吗？”
小狸抻了抻小上衣，嘟了嘟嘴，用老沈经常教育她的口气说：“好了，下次不许了。”
老沈被她逗得笑开来：“好，伯伯答应小狸，下次不钻狗洞了！”
小狸点点头，率先往窝棚里跑去。
她跑到窝棚口，回过头，发现老沈在后面一瘸一拐，今天走的尤其慢。
“棍棍呢？”沈小狸问。
老沈有一根蹭得油光水滑的树枝拐棍，小狸知道，有那个他可以走的快些。
老沈沉默了下，半晌才回答：“伯伯爬狗洞的时候落下啦，忘记带回了了。”
他弯腰从门口又捡了一根枯树枝，将枝枝叉叉掰干净，拄在手里试了试。
“小狸，你看，这不是也很好？”
沈小狸瞪着乌溜溜的黑眼睛，鼓起嘴巴：“不好！”
这树枝很粗糙，还短了一截，根本不如上一根好。
老沈只当她说孩子话，把新捡的拐棍放到窝棚门口，走进去做饭。
……
沈小狸今天很忙。
她一大早就出来，带着她的猫咪小弟们分头行动。
垃圾桶旁边的狗洞前，至少有十几只猫咪并排守着。
半晌，狗洞旁边的草丛动了动，沈小狸从里面钻出来。
她脑门上挂着两根草，皱着小眉头：“还是没有，这是最后一个狗洞。”
老沈丢了拐杖，沈小狸比他还上心，这两天带着猫咪们把方圆两条街的所有的狗洞都翻遍了，却没有找到。
二花舔舔毛，蹲坐在洞口前喵喵喵地出主意：“要不再找一个其他的拐杖？”
可老沈丢的那个拐杖可是用了好久的，无论是弯曲度还是高度，都刚刚好，就连拐杖表面都是油光水滑的，沈小狸还没见到过能和那根拐杖相媲美的树枝。
她也蹲在狗洞前，大眼睛转啊转，忽然看到她的方格格围巾。
她抬头看看天，天气晴朗，正是适合走亲访友的好日子。
这样想着，沈小狸从路边揪了一把小黄花，带着三只猫小弟，朝着柳林路18号走去。
高高的铁门依旧关的严严实实，不过这次沈小狸长记性了，知道从门缝里钻进去会被卡住。
——5分钟后，沈小狸从铁门一侧的墙头上探出头来，轻轻一跳，落在了小花园的一丛月季花上。
开得粉粉红红的月季花被从天而降的小女孩压得瘪瘪，躺在地上起不来了。
沈小狸左右看看，附近没人，麻溜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又蹲在地上，笨手笨脚地扶被压垮的月季枝。
她正专心地拯救月季花，却突然领口一紧，整个人被提起来。
“喵呜喵呜！”她惊得嗷呜乱叫，手脚也胡乱扑腾，昂着脑袋往后看。
是那个坏管家！沈小狸扑腾地更加激烈。
管家没想到这个偷花的小贼个头小小，力气却这么大，没防备地往后紧退了两步，松开一只手拄好他的拐杖才站稳。
沈小狸立刻落在地上，跳了两下，警惕地看向管家。
“哪里来的野孩子！”管家差点扭到腰，平静面具顿时维持不住。
“喵是朋友，不是野孩子！”沈小狸理直气壮，顺带瞄了一眼管家手里乌黑发亮的乌藤拐杖。
嗯，这可比老沈丢掉的那根好多了。
管家这才认出来，这个小女孩原来就是上次来过的那个娃娃。
他更加不屑。
对于这种破烂堆里滚出来的小乞丐，管家说话时自带一股高高在上的口气。
“小朋友，就算你年纪小，也不可以做违法的事，知道吗？不敲门就进来，你这可是擅闯民居。”
沈小狸理直气壮：“喵是朋友！”
管家跟她讲不通，又说：“你压坏的这株月季，可是从国外进口过来的植株，你知道要花多少钱吗？”
沈小狸继续理直气壮：“小狸换！”她捧出从路边揪下来的小黄花，下面还呖呖拉拉带着根须和泥土。
顺带她又指了指管家手里的拐杖，昂着头：“那个小狸也换！”
管家和她鸡同鸭讲，气的翘胡子：“简直不知所谓！”
沈小狸歪歪头，看到窗户口站着的陆偿，顿时兴奋地站起来挥手，小黄花的花瓣簌簌往下掉：“尝尝！”
陆偿围观了全程，冲小女孩儿灿烂的小脸儿点了点头，又侧首对管家说：“让她进来吧。”
夕阳被完全挡在窗纱外，小少年就站在窗户前，晦暗的光线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声音稚嫩，但语气却和他那个久居上位的父亲如出一辙。
管家犹豫了一瞬，终于还是在和小少年的对峙中败下阵来，应了一声，让开了路。
沈小狸撒丫子往前跑了两步，又忽然想到什么，回过头来，从手里的一把小黄花里抽出一根来，塞到管家手里，才蹦跶着往陆偿的方向跑过去。
她捧着小黄花，怼到陆偿面前，觉得自己有礼貌极了：“礼物！”
陆偿看了眼被折腾地七零八落的花，看了她一眼，递过去一个杯子。
沈小狸从善如流，把小黄花插到杯子里，又接过来杯子，哒哒哒往外面跑，从月季花底下抓了一把土塞到杯子里。
“你每天浇水，它能活到树叶掉光。”她跑回来把杯子递给陆偿。
陆偿大概猜到，猫咪是根据树叶来辨别季节的。
他丝毫不嫌弃地接过来沾满了泥土的杯子，带小狸到卫生间洗手洗杯子，最后回到他的小书房。
他把杯子放到书桌一角，顺手合上桌子的一本书。
——那本书封面上写着《全图解猫咪行为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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