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灭亡
烟芜理了理袖角，施施然走出了静峦苑。一只脚方欲跨过门槛，又倏地缩了回来。
眼前骤然出现一团黑雾，一人的眼眸便近在咫尺。他显然瞥见了一旁的烟芜，一双猫眼极致阴冷，只惊鸿一瞥，来人便闪身至屋内。
一旁的青萝小心翼翼地唤了声“娘娘”，反倒换来烟芜若无其事地跨过门槛，不紧不慢地往回走。
烟芜甫一回到寝宫，身后便出现了一团黑雾。自有一人从黑雾中走来，男子玄衣猎猎，一双猫眸带了点懒懒散散的味道，懒散中略带冰冷，有如寒冬腊月。
侍立在一旁的青萝忽然浑身细细地发着抖，手心早已泛起了一层冷汗。
“殿下来了。”烟芜抬头，波澜不惊的眸中盛了些许细碎的笑意。来人正是长皇子叶少倾，她的夫君。
“长皇子殿下，皇妃娘娘她……她是一时糊涂，求殿下饶过她。”青萝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叶少倾瞧都不瞧青萝一眼，径直越过她，往烟芜那边去。
“慕冉脸上的疤痕是那你弄的吧？”叶少倾盘着着肩旁的一缕青丝，有袅袅黑雾升起盘旋在指尖。
他粲然一笑，一个闪身，骤然出现烟芜面前，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锁着烟芜水蓝的眼。
“嗯？”他从鼻间哼出一个音，刹那间诡异丛生。
烟芜正色，水蓝的眸中波澜不惊：“若我说是，殿下又待如何？”
青萝这时便爬过来死死揪着叶少倾的衣袍，倔强着不肯松手。
“殿下就看在娘娘一心为殿下的份上饶了娘娘吧。娘娘，娘娘你……”
叶少倾周身黑雾乍起，将青萝猛然弹开，彼时双眸染了一层猩红。
“你问本尊何如？”叶少倾抬眸望向她，双眸早已敛了笑意，只剩无尽的严寒，教人瞧了忍不住地颤抖。
烟芜忍不住心惊，却硬生生将那股子惧怕压了下去。
青萝不顾满身的疼痛，爬到叶少倾脚边：“殿下，娘娘可是殿下挑选的长皇妃，跟了殿下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青萝，松手。”烟芜皱眉，却不想下一刻青萝便被叶少倾用灵力震开了。
烟芜骤然抬头，直视叶少倾，眸中冷冽如寒潭。
“叶少倾，你究竟想干什么？”
“干什么。”叶少倾声音极度隐忍，抬手掐住烟芜的脖子将人提起。
“叶少倾……你忘了吗……你和那位必须诞下一位长皇孙……”
叶少倾闻言一把将烟芜甩到地上，一双猫眸冷冷地瞧着她，就像在瞧着一个将死之人。
烟芜笑了几声，勉力从地上挣扎着爬起。
“怎么？触到长皇子殿下的逆鳞了？不过我可是在提醒殿下莫要忘了自己的本分，阴山可不是谁都能继位的。”烟芜坐直，拭去嘴角的血迹，“殿下可能还不知道吧，二皇子殿下与慕冉，可是有一段风月的。”
叶少倾双拳骤然握紧。
烟芜略略沉思，又道：“殿下似乎知道，那时殿下还是慕冉的灵宠黑猫呢。”
叶少倾犹自沉默着，猛然聚尽全身的灵力，朝烟芜膝盖打去。
“啊——”烟芜双手撑着地面，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长皇妃娘娘！”青萝撕心裂肺，朝她爬来。
烟芜缓了好一会才抬头，却见叶少倾仍旧眉眼冷冽，却已然被烟芜气得浑身发抖。
“姜烟芜，你若再动她，本尊必会将你碎尸万段。”
“那不如殿下现在就杀了我，杀了我你心心念念的慕冉便不会再受伤了。”烟芜声音虚弱，只一双水蓝的眸子看着叶少倾。
“姜烟芜，你别以为本尊不敢。”
“长皇子殿下，她是你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可那月亮是别人的。这种滋味如何？”
叶少倾挥袖，聚齐灵力又是一掌打在她膝盖上。
“姜烟芜，”叶少倾的眼眸骤然拉近，“不要试图挑战本尊的底线。”
烟芜倒在血泊中，大口地喘着粗气。这双腿，怕是要废了。
他犹自沉默着打量地上的烟芜，一双猫眼中像是簌簌地下了场冬雪，除了寒凉，还有绝望。
空气忽然陷入死寂一般都沉默中，身旁只余青萝断断续续的哭泣声。烟芜额头上的豆般汗珠打在地上，激起太阳的图案。
叶少倾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青萝叫人进来为烟芜处理伤口。
“娘娘……你……下次……别惹殿下不高兴了。”青萝忍着泪意哽咽着。
烟芜不做声，低头看着被褥上的喜鹊花纹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夜阴山下了场大雨，大抵是要入冬了。忽然惊雷阵阵，一道闪电从天边劈来，直划过烟芜的窗口。而后一道炸雷姗姗来迟，烟芜猛然惊醒，额头上早已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青萝，快扶我出去。”
“娘娘……”
“快！”烟芜双手撑着床。
青萝只能听她的，将她扶上了轮椅，撑着油纸伞出了寝宫。
这时候，差不多了，只差最后一步，总算是要结束了。
“娘娘……你……”
“青萝，谢谢你还愿意跟着我。不过，我是该死的。”烟芜波澜不惊。
“娘娘……”
“青萝，我是这世上仅存的鲛人贵族了。若我死了，你便去人间找他们吧。”烟芜闭了闭眼。
“娘娘，你不要说了，青萝誓死追随娘娘。”
“青萝，你别犯傻。”烟芜缓缓道，突然声音生生顿住，尾音还未发全。
远处的房梁上，似乎有一只小小的身影一掠而过。那身影在略过房梁时一道闪电忽然劈来，借着闪电的光芒，烟芜看到了黑猫的身影。
刹那，闪电隐于天地间，黑猫似乎也发现了她，略过房梁时朝她看来。黑夜里，一双猫眸散发出幽幽的绿光。
那身影，是她？她为什么会来到叶少倾的寝殿？又为什么会离开？
眼下顾不得那么多了，烟芜在与那黑猫对视后擦肩而过。黑猫跳下来便隐没于黑夜中，烟芜则被青萝推着去了静峦苑。
“娘娘，咱们还是走吧，再来这里怕是殿下又要生气。”
“青萝，你听我的还是听他的？”
青萝无奈，只能推着烟芜进去。
彼时慕冉还未睡，烟芜见到她时她正在灯下看着秘籍。
“长皇妃！”慕冉看着烟芜，顿生警觉。
烟芜伸出一只手，缓缓抬起，慕冉便被水波包围，浮在半空。烟芜一用力，水波便震碎了她全部的经脉，刹那平空一声尖啸，慕冉便倒在了血泊中。
突然，房门被人推开。来人一袭白衣，甫一进来便奔向慕冉。
“冉冉，你怎么样了？”男子扶起奄奄一息的慕冉，而后便抬眸看向烟芜，一双眸子盛满了怒意。
“姜烟芜！”
“二皇子，论辈分，你应唤我一声皇嫂。”烟芜抬起右手，在烛火下细细打量着纤长的手指。
“姜烟芜，我阴山长皇妃的位子，你可担得起？”
烟芜眸色一凝，周身的气息骤然冷了几个度。但见她眸色沉沉，看向二皇子时，已然动了杀心。
“二皇子，你若说我担不起，那你身旁的这位慕姑娘可担得起？”
“你——”二皇子语塞。
她抬起手，四周平地便浮起阵阵水波，将二皇子围困在其中。他勉力挣扎着，却无济于事。
“夜水珠？”突然空气中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下一刻，烟芜便感受到手腕一阵剧痛，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她的手腕早已没有了力气。
水波散去，二皇子摔了下来。烟芜强忍着痛意，偏头看向来人。
叶少倾如瀑的青丝垂在两肩，显然是急急忙忙赶过来的。他瞥了一眼慕冉那处，周身的气息骤然转寒。
“姜烟芜，你忘了本尊说过什么话吗？”叶少倾冷冷道，“本尊不介意再废掉你另一只手。”
“来人，送她回去。”
烟芜冷笑，呵，这一天终于来了。
昨夜的那场大雨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淅淅沥沥个不停。翌日一早，烟芜了无睡意，便被青萝扶着坐在梳妆台前。
寝殿外的屋檐被秋雨拉出了一排排透明的粗线，烟芜抬头看了一眼屋檐，平静地收回目光。
突然有一人自雨幕中走来，一袭黑衣偏在雨中被淋得湿透。
“姜烟芜，谁让你废她一身修为的？”叶少倾甫一踏入，便出声质问。
烟芜不转身，只是看着镜中的自己。
“殿下这才急了？昨夜难道没发现不对劲吗？”
“姜烟芜，你忘了我昨日是如何同你说的？”叶少倾一双漆黑的猫眸缓缓爬上一层红血丝，霎时布满了整双眼。
“少倾，是她将你害成这个样子的，我难道不该为你打抱不平？”烟芜这才转身，对上叶少倾泛着红血丝的眼。
“谁要你为我打抱不平的，姜烟芜？”叶少倾捏着烟芜的脖子，将人从椅子提起来。
“殿下，殿下。求求殿下放过娘娘吧。”青萝跪在地上。
“姜烟芜，夜水珠在你身上对吧？”
“是……又如何？”
叶少倾松手，烟芜将凳子带倒，跌坐在地上，喘了几口粗气。
“你不会是想用夜水珠救慕冉吧？来，它在这。”烟芜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叶少倾盯着烟芜的眼，妄图从她眼里捕捉到其他情绪，无果，却已然恼怒，莫名烦躁。
“你说你心悦我，可有半点真心？”叶少倾蹲下身来，忽然凑近烟芜，贴着她的耳尖发问。
“嗯？”烟芜忽而抬起头，眸中略有疑惑。
叶少倾突然一把伸向烟芜的心口，剧痛感袭来，撕心裂肺。烟芜努力勾起一抹浅笑，终于要结束了。
“殿下，放了青萝吧。”烟芜声音清浅，叶少倾猛然睁眼，却只能捕捉到烟芜逐渐消失的笑，以及她将阖未阖的眼眸。
她的神智有些不清醒，恍惚间似乎瞥到叶少倾微怔的猫眸，那双眸子早已褪去腥红。
就不该，不该死前激怒叶少倾的，还不知道他会不会真的放了青萝。
她的意识有些混沌，脑海里似乎有人在说些什么。
“既然你还是不肯开启第三人称，那，只能我自己出马咯。记住了哦，这可是最后一次机会。”那声音有些空灵，带着股子魅惑的味道，无端让人熟悉。
混沌之中，烟芜猛然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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