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死镜
叶少倾听烟芜这般一说，皱眉疑惑地瞧着烟芜脚边。
话说云悠和阴山倒是有一段渊源的，叶少倾自然知道川迭落。
传闻妖界当年大乱，诸妖为逃避当时的乱局，纷纷踏破人妖结界逃难到人间，致使凡人受到妖族的威胁，人间顿时一片纷乱。
当年在这纷乱之际，人间三大派却束手无策，祸世之妖一批接着一批，让三大派分身乏术。
彼时落木仙尊现世，凭一己之力建云悠，造死镜，传闻他一身修为登峰造极，身边的一尾黑猫灵宠也绝非俗类，不仅成功化身人形，并在之后潜入妖界，一统诸妖，断了人间和妖界多年混乱的局面。
据说后来落木仙尊身边的灵宠黑猫便是妖界的第一任妖皇，后来他草草传位于手下，加固了人妖的结界，再次来到人间。
阴山书楼古籍上记载过一二，似乎是当年的首任妖皇来到云悠，与落木仙尊一同以元神之力加持死镜，导致漫漫余生不老不死，无法离开云悠半步，最终和落木仙尊以元神存在于世，所以才会不知所踪。
古籍上记载得含糊，叶少倾不知该信几分。若当真如古籍上记载的那般，那烟芜行那一礼倒不难猜到了。
不过令叶少倾好奇的是，烟芜是如何得云悠的秘辛的。
叶少倾正思量见，只见四周一阵清风起，摆放在小径旁的烟笼草光芒骤然大盛。而后，便有一清冷中又略带懒散的声音自耳畔响起。
“你是如何得知我在身旁的？”
那声音乍听便略有些冷，若是将整段话听完，便觉此音温和，煞是好听。烟芜想，这声音的主人一定是一位衣带飘飘的温润公子。
前面领路的慕冉闻声自周遭来，不由得心里一惊，面色露了两分，只急急忙忙地拜了一拜：“弟子见过落木仙尊。”
只听不知身在何处的那人轻轻地“嗯”了一声，下一刻，慕冉眼前便骤然一黑，朝一旁栽去。
烟芜伸手将要去扶，只见慕冉似被灵气托着，极其轻缓地沾了地。
“你二位小妖是如何闯进云悠的？”
烟芜听到那声音似乎是顿了一下，只一下，便又问：“你是阴山黑猫妖？”
叶少倾不知他的立场，人妖终归殊途，就算书楼的古籍记载的是真的，那也仅仅只是第一任妖皇与落木仙尊的前尘，保不齐落木仙尊此人与云悠的那些老顽固一样。
叶少倾略有些谨慎，不答是，也不答不是。
反倒是烟芜替他答了：“晚辈乃北冥鲛人一族，身旁这位正是阴山长皇子殿下。”
叶少倾皱了皱眉，不明所以。小阿芜究竟有没有自己的考量？
“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妖界的后辈也可以这么强了。”
叶少倾似乎能从他这一番感慨种品出点点欣慰，一时间有些不懂了。
“小猫，我这一眼便瞧出来，你这修为十分了得。”
叶少倾眉头皱得更深了，似乎很不喜欢这个称呼。
“仙尊过奖了。”叶少倾淡淡道。
“没有。”他反倒是很认真，“倒是你身旁这位漂亮的小妖有些危险。”
烟芜听他这一言，非但不生气，反倒问：“仙尊看出我心口有法器了？”
他不答，反倒问：“今日可否拜托二位一个忙？”
“仙尊请讲。”叶少倾道。
“今日是上元佳节，将行虽嘴上不说，我却知他心思。不过我和将行以元神之力封印死镜，不可踏出云悠半步，可否借二位元神之力暂封死镜？”
“仙尊不怕以我二位的身份，会暗度陈仓？”叶少倾问。
“若是真的暗度陈仓，仅凭你身旁这位，云悠死镜内的妖便可自由，何须等我。”
叶少倾沉吟了片刻，觉得似乎是这么个理。烟芜身上的夜水珠大可颠覆人间，何必等到现在。
“那不知该如何做？”烟芜问。
“掌门莫不是要宴请二位去伏生涵？”
“正是。”
“伏生涵直通死镜，届时二位抵达死镜边缘，然后以念力分割半缕元神，我与将行再结合死镜的结界，将二位的元神加持在死镜之上。”
“那便听仙尊的吧。”烟芜道。
“多谢。”落木仙尊轻轻道。
只听他话音方落，原本在地上躺着的慕冉被缓缓托起，方站稳，双眸便骤然睁开。
川迭落倏忽静止的水流一瞬间又“活”了起来，悬浮在半空中的水珠缓缓汇入小池，瀑布霎时发出“哗哗”声响，清澈的水流砸入池中。
慕冉似乎茫然了片刻，便又继续前行，恍若方才什么都未发生。
烟芜有些狐疑地巧了一眼慕冉，抬步跟上。
伏生涵便坐落在川迭落之上，川迭落右侧有一处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一路蜿蜒到伏生涵。
烟芜跟着慕冉踏上小径之时，叶少倾忽然在她耳边问：“你是怎么知道落木仙尊的？”
烟芜心底猛地一颤，面色却不显，只不甚在意地说了句：“道听途说罢了。”
叶少倾盯着烟芜瞧了半晌，直瞧得烟芜头皮发麻。
“小阿芜，你究竟知道多少事？又有多少事瞒着我？”
烟芜的心狠狠地一颤，心跳骤然加速，一双眸子便这么直直地对上叶少倾。
慕冉似乎听到了叶少倾的声音，疑惑地扭头看了一眼，继而道：“伏生涵马上便要到了。”
烟芜“嗯”了一声，撇开视线。却听叶少倾叹息一声，他压低声音道：“小阿芜若是不想说便不说了吧。”
不知为何，烟芜似乎从叶少倾的语气中听出了点委屈的味道。
绷了半晌，烟芜最终还是忍不住道：“我知道很多事，日后慢慢讲与你听，总归是要嫁给你的。”
叶少倾“嗯”了一声，忽然伸手握住烟芜的指尖，烟芜轻颤了几下，倏忽反握回去，握得叶少倾嘴角上扬。
伏生涵离川迭落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不到一刻钟，三人便到了。
伏生涵建在半山腰，四周由上好的木料支起，上方悬着个牌匾，“伏生涵”三个大字很是晃眼。屋内灯火通明，烟笼草晃得屋内若白昼。
伏生涵确实大，烟芜细细打量着。方进去，便是伏生涵的正厅，正厅摆着一方茶几，茶几后便是一张屏风。
慕冉领着烟芜进去的时候，落千觞正坐在屋内的沏茶。他见烟芜来了，忙起身相迎。
“燕阁主，请坐。”
慕冉这时候退出去了，三人跪坐在茶几边，品完了一盏茶，落千觞忽然道：“燕阁主既然来了，便由我落某带阁主前去观摩一下伏生涵。”
然而令烟芜意想不到的是伏生涵之所以叫伏生涵，不是别的，它还真就是一个涵洞。
原本烟芜以为伏生涵便是在半山腰上建造的一处住宅，却没想到云悠居然从伏生涵挖了个洞贯穿整座山头。
落千觞领着烟芜和叶少倾穿过屏风，从屏风后直入涵洞。
这涵洞内也悬着烟笼草，烟芜不知跟着落千觞走了多久，直到耳边忽然间泛起阵阵哀鸣，似是一些人在控诉些什么，颇有一种人间地狱的感觉。
越往前走，这些哀鸣声越来越大。直至哀鸣响彻云霄，才到涵洞的出口。
涵洞外是一处极大的悬崖，覆了一层幽蓝的结界，许是被死镜内诸妖的怨气影响，原本幽蓝的结界逐渐被晕染成紫黑色，几乎要把幽蓝覆盖。
烟芜隔着结界都能感受到死镜内的诸妖的怨气，生生定在原处，直到落千觞沉稳的语气在她耳畔响起。
“这便是死镜，是我云悠立于四派之首的根本。”落千觞说这话时，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二人，然后抬脚踏上结界。
刹那，结界内的诸妖声音骤然止息，死镜之上的结界紫黑色褪去，慢慢显出原本的幽蓝色。死镜之上，逐渐浮现出星河万倾，腾升到半空之中，倏忽幽幽的光电之间出现细细的线，将光点连在一起，出现各色的形状。若是细细去看，倒与人间划出的星域一般无二。
“落掌门，这是何故？”烟芜皱眉。
落千觞负手转身看着烟芜，沉声道：“传闻世间人妖每每身亡，便会化作满头星河中的一颗，死镜圈着乱世之妖，只愿诸妖怨气散尽，安然离去。是故云悠每任掌门抵达死镜之上，便会出现星河万倾。”
冠冕堂皇，烟芜在心底啐了一口。
“不过死镜之上，若是寻常之人踏足，便会泛起淡淡波纹，犹如湖水。阁主可要试试？”
烟芜忽然想起落木仙尊的嘱咐，便偏头瞧了一眼叶少倾，叶少倾会意，与烟芜同时踏入死镜结界。彼时，烟芜和叶少倾踏足指出出现了裂纹，缓缓从脚底蔓延出来，二人脚下的怨气陡然大盛，冲天的怒吼在二人耳畔响起。
落千觞见此景，倏忽变了颜色。
便在此时，二人纷纷祭出念力，生生斩断元神。元神斩断之际，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油然而生，那与寻常受伤不同，痛自心底，像极了心脏被人狠狠地挠了一爪子，随即蔓延至全身，痛自皮肉之下。
只片刻，疼痛感便一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身子一清，恍恍惚惚，感觉自己飘飘欲仙。
结界的变化只在刹那，裂纹消失不见，原本怨气大盛的脚底一瞬间似乎被什么东西阻挡，狠狠地往结界之下弹去。那情形，像极了什么人撞到一面墙，狠狠被弹开的模样。
落千觞被这陡然的变故惊得满目疑惑，不确定地再瞧了一眼二人的脚底，除了波纹便再无其他，恍若方才的裂纹只是他一人的幻觉。一瞬间，落千觞几近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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