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江若没有吭声。
她像是在这一瞬间有了满腹心事。
江若垂下眼眸，她沉默地走到了顾卿浼的家门口，顾卿浼给她打开了门，她便走了进去，在沙发上呆呆地坐着，那朵娇花像是被抽空了营养，既然枯死。
在江若的脸上，顾卿浼更多的时候看到的还是冷淡。
自从将她接回家，自从得到她的秘密，江若的情绪在她眼前渐渐丰富了起来。
包括此刻的脆弱。
顾卿浼没有再追问江若，她之前就猜到了江若应该是有着自己的秘密，许多被她藏起来的秘密，追问说不定会触及她心中的伤口。
顾卿浼给江若倒了杯水，陪着她坐在沙发上发呆。
等了许久，许久，江若终于有了声音，那平时有几分清冷的声音里面多了脆弱。
“我妈妈以前也是戏曲演员。”江若的眼中有泪光在闪烁，语气更多的是无奈，“卿浼姐，我们分明呼吸着同一座城市的空气，却像是隔着千山隔着万水，再不能相见。”
此刻的她终于和那张脸达成了表里如一，小白花似的柔弱，就像是张薄弱的纸张，轻轻拉扯就会变作粉碎，或许一同扯碎的还有顾卿浼的心。
顾卿浼被那样悲伤的语气扯痛了心，“为什么？”
江若双手交叉，紧握放在膝盖上，微微弓起背，眼眸低垂，掩盖了伤悲，“因为她不要我了，而我也不要她了。”
也没有那么多故事，大概是单亲母亲抚养女儿长大后去追求了自己的幸福。
她原本就是被抛弃的。
江若的悲剧是从十岁开始的，在十岁之前她还是很幸福的，以前她并不是生活在沪城这座繁华城市的，她在一个小县城，她的母亲是个戏曲演员，父亲是琴师，也算是天作之合吧。
琴瑟和鸣，一个唱曲一个拉琴。
在剧团里也算是恩爱夫妻了，后来剧团的经营渐渐落寞，市场也越发萧条，大概是苦日子过得腻了，那生的有几分俊秀的琴师受不了剧团枯燥的生活，在认识个有钱女人后，跟着人跑了。
其实她的母亲是个很温柔的人，面对抛弃没有怨天尤人，没有自暴自弃，剧团的阿姨都说她遇人不淑，识人不清的时候，她也没有说过那个男人半句不是，她只是独自撑起来这个家。
她们共同生活了五年。
十五岁那年，母亲一次演出认识个商人，他很有钱生的也还算体面，他求母亲离开剧团嫁给她。
颇有几分姿色的单亲妈妈独自带着女儿，其中艰难只有体验过才会知晓，找到了一份属于她的依靠后，会动心也是难免。
她记得那天母亲揉了揉她的脑袋，“小若，妈妈带你去大城市生活好不好？”
她被带到了沪城，但男人的家里并不能接受她的加入，江若并不是跟母亲一起生活，她有个属于自己的房子。
听上去很棒，但她失去了母亲，她除了给她钱很少会来看她。
十七岁那年，母亲挺着大肚子告诉她，她是大孩子了，以后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来过。
原来，十七岁就已经到了可以被抛弃的年纪。
她并不怪她，她独自抚养她七年，受过冷言冷语，流言蜚语，她已经很辛苦很辛苦了，如果她能过得好，江若会祝福的。
哪怕她幸福的条件是抛弃江若。
江若从未怨恨过母亲，她只是不太相信感情了，一而再被丢弃的会多些孤僻。
江若格外痴迷鱼水之欢，大概是因为书里瑾琇和她母亲相同的职业，她的母亲以前就是小地方的黄梅戏演员，瑾琇也是。当然也因为书里有写剧团的生活，她曾经体会过剧团的快乐时光，在很小的时候，团里的叔叔阿姨都很好。
因为幼年的生活，对那本书产生了一份不知道怎么用言语来描述的共鸣。
她喜欢沈依晚，喜欢瑾琇，因为她们美好。
但她不想再去接触戏，因为她对那些留下了阴影。
剧团里有她不愿意再回忆的人和生活。
江若曾经在乎很多，父母朋友还有剧团里的每个阿姨，只是后来她们都不在她身边了，不是从小生活的环境，完全陌生的城市，被唯一亲近的人抛弃。
江若很长时间里，只有那套房子。
当然她比很多人还是幸运一点的，起码她还有个容身之所。
现在的她不会再奢求那样莫须有的感情，不会再奢望被关怀，如果注定会被遗弃，那么一开始就不要拥有。
虽然她奢望过沈依晚和瑾琇活过来，告诉她这个世界很美好，但她们不会活过来，她也不会相信这个世界感情的美好。
“小若。”
顾卿浼的眼中有关怀，江若像是只刺猬，用满身刺将自己包裹，“我不需要同情。”
她说出了从未分享过的秘密，说完的那刻心脏的疼痛足够压断她所有的呼吸，江若还是习惯去做一个逃兵，她逃离了客厅。
——
顾卿浼看着那被关紧的房门，心中悲痛久久不能平复。
在认识江若五年后，托自己作品的福，她终于知道了江若藏在心里的秘密，知道了江若过去的故事，但没有丝毫的兴奋。
顾卿浼曾在心底猜想过无数次江若的过去，她知道江若可能会过得不好，但她没有想到江若会过得这样不好，她是被抛弃的小动物，因为一次次被感情伤害，才失去了对感情的渴望。
拒人千里，不过是再不想受伤。
她想告诉江若，这并不是同情，而是她真的心疼她。
又害怕这样直接的感情会吓跑了江若。
在知道江若对感情的提防后，越发小心翼翼了起来。
她找不到什么安慰江若的方法，眼神一点点挪到了手机上，顾卿浼心中有了决断，她站起来身进了房间，打开了电脑，打开了属于鱼水相欢的文档，这是她唯一能找到宽慰江若的办法。
她猜到了此刻的江若，大概又逃进了书里。
似是因为有了情感的寄托，昨晚卡卡顿顿的剧情，再写的时候居然顺畅了起来。
|沈依晚自打从舞台上摔下来，还多了个新病，病床上躺着也没有一日是踏实的。
瑾琇坐在病床边，果皮从她掌心慢慢滑落。
瑾琇这个人不论什么时候看，都像是在欣赏一副山水画，宁静幽远，被瑾琇眼神注视着，再烦躁的心都会安稳许多，不过这受了伤性子当然就娇气了一点。
“我要是破了相，你会不会就不要我了。”她摔得不轻，脸都蹭花了。
瑾琇伸手过去点了点她的鼻尖，“沈老师小脸花了，也是个美人儿。”
脸颊有点发烫，别别扭扭地说，“我都受伤了，你说点好听的哄哄我嘛。”
“你病中莫说断肠话，比翼鸟怎能两离分……”
瑾琇起了腔，沈依晚一下就乐出了声，“瑾琇老师，你这个沪剧唱的真不怎么样。”
她要听的好听话，话到了耳边还挑上了，瑾琇无奈，“晚晚，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温热的唇落在了眼角，是属于瑾琇的柔情蜜意。|
编辑发送，这是她唯一能想到宽慰江若的方式，顾卿浼是怕江若不能第一时间看到，便给她发了消息。
【你的书更新了。】
发完又有片刻的停驻，江若看书的时候应该是不会回消息的。
她没指望江若的回复，但过了片刻手机在震动。
【在看了。】
顾卿浼合上电脑，捧着手机，看着那条消息，她其实还想告诉江若。
她并不孤单，如果江若愿意，她可以终身相伴。
如果能早点遇见江若就好了，在更早的时候，在她没有经历校园暴力，彻彻底底对感情失望的时候，她想做江若的依靠，但江若已经不需要依靠。
她不敢轻易去试探江若的底线，只能在文章的结尾借着瑾琇的口说了对江若的情。
江若啊，只要你愿意，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顾卿浼也体会过失去的痛苦，她知道那样的痛苦。
所以，她理解江若的防备，排斥。
正因为理解，所以那句你还有我，才无从说起。
顾卿浼望着最新更新章，点开了评论区，那里果然已经多了一条评论，她想了想还是回了她，以顾晏的身份去宽慰她。
若书：琇琇沪剧是真的很难听吗？可琇琇不是十项全能吗？
顾晏：那句词是生腔。
若书：作者大大最近好勤劳，是要填坑了吗？
顾晏：有个朋友想看结局。
若书：每次心情不好看到这篇文都会心情变好。
顾晏：很庆幸能陪伴你的生命。
顾卿浼一条条回着，眼睛多了些酸涩，应该早点的，早点发觉江若的依赖，那或许就可以早些时间来陪伴她。
她在自责，江若居然给她发了消息。
【卿浼姐，那个笨蛋作者居然会回评了！】
江若的情绪总是这样令人意外，江若要是将笨蛋两个字拿掉，说不定会更开心一点。
她之前为什么不回评呢？
忘了，不过以后若书的每条评论，她都会回复的。
顾卿浼思绪到此，翻到了若书之前的评论。
若书：不填坑的大大，是世上最讨厌的生物。
顾晏：那等我填完坑了，能不能重新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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