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寄人篱下

裁剪学校的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睡莲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但心里却是翻江倒海。意想不到的怀孕，使她对将来的安排措手不及，她原打算冷静一段时间，把这段婚姻画个句号，就算是给自己买一个教训。
  但事情往往是不随人愿的占十之八九。
  睡莲除了教学，每天满脑子装的都是，对这个不期而遇的孩子的决断，是要还是不要？她不能让父母再受煎熬，这个主意她必须得拿定。但对于她来说，留下孩子生活在不幸福的家庭，对孩子也是种伤害  。做掉吧，害一条性命不说，35岁高龄，自己冒着负担不起的风险，承受不能生育的后果。
  思来想去，一个月的时间眨眼已过，看来只有改善与寒冰的关系，才能把这个孩子留下。但江山好移本性难改，又谈何容易。只有在放年假的时候看情况而定了。
  大年三十的上午，寒冰从滨城放假回来。他一下火车就直奔裁剪学校，叫睡莲回家过年。睡莲同他在菜市场转了一圈儿，买了条鱼，买只鸡。心里想着，过了大年初一，初二就要返回娘家，从娘家回来就又直奔学校。这一次回家短暂，心里有个重要任务，就是决定孩子去留的关键时刻。
  寒冰也是带着一个重要任务回来的。因为工资已经涨到400块钱一个月。加上补发的工资，他把以前借同学的钱刚还完，现在的学校又开始了集资房。
  由于学校位置偏僻，好多教师都宁愿在市里边买贵点的房，以后孩子上学方便，  也不愿在偏僻的地方买个便宜房，没有发展前途。因此，集资的楼房还剩有几套卖不出去。领导找到寒冰动员说服他：“你把这边学校的房子买下来，以后下班就不用往市里边跑，老婆孩子也能在一块团聚。”
  “可是我现在手里边没有钱，结婚，父亲生病住院，父亲丧葬。眼下还欠账1万多元呀。”
  “回去跟家属商量一下。争取家里人帮助呗，单靠一个人谁也买不起。这是学校唯一的一次集资房，以后不会再盖了。”因此寒冰也带着使命要与睡莲沟通。
  当睡莲还未开口的时候，寒冰先开口了：“学校里边让集资房，大套的，3万多，小套的3万。”睡莲一听，又一个难题出现了，这边婚离与不离还没有决定，孩子留与不留还在犹豫，哪还有心思再考虑买房与不买房？
  “让集资房那不是还得考虑，自愿呗，谁想要谁要，不想要可以不要呗。”睡莲也不能不表态。
  “学校老师少，就集资这一次，如果不要，以后就没有机会了。”寒冰声音提高了八度，意在压服住睡莲不能失去这个机会。
  “那你如果想要，我手里边没有钱了。”睡莲也开始在压抑自己的怒火，因为寒冰根本不是商量的语气，是势在必得。
  “学校领导说让我回来给家人商量。分家的时候，咱二哥不是说  如果出来住，花1万他给拿5000，花2万他能拿一半吗？”
  “他也只是那样说说而已，又没有黑纸白字写出来。”
  “他不会说话不算话，现在赶快回家不是就知道了。”寒冰说完急匆匆催促睡莲赶快回家。
  睡莲看寒冰心急如焚的样子，也就没来得及把怀孕的事情告诉寒冰。她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心里边觉得那个憋屈无法用语言表达。结婚的一系列变故，使她感到疲惫不堪，婚姻的小舟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有点难以招架。舵手必须要有高度的默契配合，才能让爱情的小舟平安到达对岸。可是他们的步调显然不一致，侧翻势在必行。
  寒冰到了家中一看，  自己原来的厨房被扒掉。原本商量好自己盖厨房的位置，二哥已经先盖了一间，和寒冰的屋子刚好对齐，然后把过道镶嵌个二门，寒冰的屋子封在后院。在前院拆掉的厨房原址上，新建了一个猪圈，两头小猪“哼唧哼唧”地叫着，以为寒冰过来喂食，抬着头，张着嘴，两眼瞪着陌生的寒冰。
  寒冰和睡莲进了头道柴门，却被隔在二门以外，和猪娃一样进不了家。
  “开门儿，开门儿，我回来啦。”
  寒冰使劲拍着门环，不停地叫道。家里边传出来“嘭嘭嘭嘭”“”剁肉馅的声音，伴随着一定的回音和混响，仿佛自己置身于肉铺中，就像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因为此时谁怀揣钥匙，生杀大权就掌握在谁的手中。
  寒冰叫了一阵子，没人搭理。他就又来到自己原来的厨房废墟旁边。望着剩下那个一米多深的坑，他想起来前不久还与父亲和妹妹，在这里做饭的情景，每次从外面回来，父亲都会从这个坑里边上来，给自己端上热乎乎的饭菜。
  然而，今天回来，父亲没有了，厨房也没有了。都说是人去楼空，眼下不止是人去了，连楼也被平地拔除了。再想吃到老父亲做的饭菜更是一种奢望，自己和睡莲两口就像是圈里两头“嗷嗷”待哺的猪崽，可怜兮兮  。泪水立马夺眶而出。
  睡莲并不知道，那是他和父亲的厨房遗址，他是触景生情。看到他伤心的样子，以为他只是因为被拒门外，进不了家了，才想起父亲了。
  寒冰的叫声和拍门声引起了来往邻居的注意，但大家都是站到那儿看看，然后一语不发，叹口气摇摇头走了。
  村中鞭炮声“噼噼啪啪”开始响起，火药味儿弥漫在空中。睡莲走出大门，想借个火机把前院燃堆篝火，谁知刚出来大门碰到二哥买鞭炮回来，彼此打声招呼，二哥用钥匙打开了二门。二哥也并没有说回家后给你们一把钥匙或者改天再配一把钥匙，令睡莲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睡莲把鱼和白条鸡掂进厨房，看到嫂子正在忙活，就打声招呼，赶忙洗了洗手，帮忙包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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