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拉撒路小镇
两边病房门相对而开，对面房间正对着老旧的员工宿舍楼，医院正门开在两栋楼之间，只要有人踏进前院就立刻会被顾边发现。
高桥乔在窗边站着，眺望着屋后的河流或者荒野，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所有人都是沉默，病房里只有不断加速的“咔咔”声，闲来无事的萧予舟摸索着拆卸了手/枪又原样装回去，并且速度越来越快，到后面一套动作下来一分钟都不要。
三道目光落在萧予舟身上，他挑选审视感最强烈的回视过去，两人相互对视，高桥乔错了下目光：“陈启，你行吗，20秒。”
陈启头摇成拨浪鼓。
特行处的基础训练承袭了很多军队里的体能和技术训练，通过拆装来熟悉自己的武器更是基础中的基础，但没人可以像他一样从摸索到熟练只花了几十分钟。
他右手每根手指上都缠有绷带，但丝毫不影响他的动作。
高桥乔又看向苗淼，苗淼摇头，枫镭小队几人中，大概只有高桥乔有这样的水平。
高桥乔的异能依托于射击武器，即使是分解结合步/枪她也不需要20秒，但这些都是她无时无刻的练习，经年累月形成的肌肉记忆。
像萧予舟这样上手快到变态的速度，她也做不到。
“都学学，”她说，“没事不要闲着。”
中途程可萱上来了两回，询问他们的情况，都被几人随口糊弄了过去。
天色渐暗仍没有驻地军的消息，几人不再等待，依次翻窗进入后院。
三楼不算太高，就算是c级异能者也能轻松落地，顾边打头，高桥乔断后，萧予舟排在第四个。
前面三人鱼贯而下，贴墙站着，透过窗户打量一楼情况，程可萱在药房里整理药物，偶尔穿过走廊会从窗前一晃而过，不过中间隔着诊室她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萧予舟体感自己这一次恢复了不少体力，他看准了落脚点，踩上窗沿。
“怎么了？”见他突然不动，楼下几人轻声问。
萧予舟往回看了眼，高桥乔从对面房间快步奔来：“镇民来了，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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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掀起窗边颜色陈旧的窗帘，原本漆黑的病房灯光一闪，几位镇民站在门口。
看到空无一人的病房，程可萱面不改色：“他们真的不在这里，难道院长会骗你们吗？”
“抱歉了程护士，我们只是想要确认一下。”打头的人转身，镇民们依次推开其他病房门，二楼灯光悉数亮起，“毕竟他们车上有个病秧子。”
病秧子萧予舟和高桥乔等人此时正并排站在后院外墙的墙根处，听着楼上隐约传来的对话，陈启小小声：“傅院长和程护士应该都是好人吧？”
现在都还在帮他们遮掩，万一驻地军是因为路上出了什么意外而耽搁了呢？
这确实也是可能性之一，萧予舟和高桥乔皆是沉默，顾边在最前面探路没听见，只有苗淼回了句：“或许吧。”
镇民们并没有系统的战斗意识，医院外没有留人把守，一行人借着越来越深的夜色掩护，相互照应着移动到了车边。越野车停在距离医院好几百米远的枯树林里，当时藏得隐秘，但在镇民大规模搜索寻人的情况下还是被发现了。
车上的沙地迷彩布被掀开了一半，车身上划痕纷乱，轮胎被扎破，对比起来窗户就完好无损地有些突兀了。
大概又是用了什么从异种身上提取的特殊材料。
所以那些镇民才会判断他们还在镇内，又转而去搜寻医院。
不过如果留人在这里守着，或许还能把他们抓个正着。
萧予舟看高桥乔打开后备箱，从最下面翻出几袋液体抛给他们，一袋100ml，标签上印着“紧急用营养液”几个字。
这是一线战斗员的急用物资，有点类似于兴奋剂，能在短时间内达到增强体能刺激爆发力的作用，濒死的b级异能者在饮用后能爆发出a+的能力。
早几年几乎是所有异能者的必备物资之一，后来只有出高危任务时才会批准携带。
“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高桥乔背对着众人，脸埋在夜色中看不真切，语气严肃。
萧予舟借着月光看清了营养液右下角已经有些褪色的名字——a级特行小队，高桥宇。
他对高桥乔背后的故事不感兴趣，不过这东西对他来说实用是实用，就是有些危险，濒死才能喝，那喝完自然也没得活了。
人类生存战争永远这么孤注一掷？
分完营养液，大家换下身上的制服，全员黑衣，方便隐藏。
萧予舟终于又换了身干净衣服，虽然顾边的t恤穿在他身上有些大，但他很满意，更满意的是他从高桥乔那里拿了不少备用子弹。
越野车被留在原地，高桥乔分配任务：“顾边探路，苗淼和陈启保护萧予舟，走出小镇后第一时间寻找信号联系本部。”
一行人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小心谨慎地前进着。
走着走着几人听到萧予舟道：“昨晚我就是在这条路上遇到异种和那个男孩的。”
大家更加警惕，前方道路空空如也，萧予舟又说：“尸体不见了。”
“他可能被异种吃了。”苗淼轻声阐述。
萧予舟没吭声，看起来像是默认了这个结论，但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说的不仅是那个男童。
包括他没吃完丢在河边的异种尸体，也不见了。
高桥乔看着伤痕累累的地面，上面一个接一个的窟窿比打地鼠游戏的坑还密集。
这里显然就是昨晚萧予舟和异种的战场。
她看向萧予舟，发现对方正眺望着旁边漆黑的河流，察觉到她视线的萧予舟转头，两人对视了片刻，萧予舟提醒：“有人来了。”
其他三人还疑惑哪里有人，高桥乔已经迅速下令躲藏，一行人远离路边，躲进旁边浓到化不开的黑暗中。
一团朦胧火光由远及近，五个成年镇民带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少女，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他们举着火把四处横扫，再往前多走几步火光就能舔上萧予舟等人的脸。
镇民和女孩儿之间的气氛不能算特别和谐，他们相互说着什么，情绪都有些激动，最后甚至吵了起来。
“我们今天一下午都在顺便帮你找小丹，但是没看见就是没看见，更重要的是找到‘守护神之子’！”火光将两人侧脸映得通红，说话的青年已经没有太多耐心，“万一他是被特行处的人抓走了，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他们一定不会放他回来的，他们甚至可能会知道我们拉撒路的‘秘密’！你觉得小丹能有他重要吗？”
少女毫不退让：“我不想管这些，对我来说只有小丹才是最重要的！他是我弟弟，你们答应帮我找他的，我必须找到他！”
这话里的信息量超出众人想象，几人面面相觑，一边屏息凝神地伸长了耳朵，一边眼珠子动来动去地用眼神交流着。
萧予舟却不由多看了少女两眼。
那边镇民的矛盾因为少女的话而加剧，青年被她激怒，狠狠推了她一把：“你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你能有今天是谁的恩赐，什么叫‘你不想管这些’？你要背叛拉撒路，背叛‘救世主’和‘守护神’吗！”
这话让其他人全部停下动作，人群自动划成两派，少女独自跌坐在地，因为青年的指责面色慌张：“我没有！你胡说！我只想找到小丹，找到我弟弟！”
“她要背叛拉撒路！”
并没有人理会她到底想怎么样，仅仅是一句背叛的话就点燃了在场所有镇民，他们围住女孩，重复着类似背叛的话，对其拳打脚踢。
少女反驳的声音从一开始的铿锵有力到最后消失在镇民施暴的怒气中。
谁也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居然是这样的，他们抑制着想要冲出去救人的冲动，看着高桥乔：“队长……”
高桥乔沉默不语，作为特行队他们有责任保护镇民的安全，即使他们已经成为的救世主的信徒，但他们只要还是人类，他们就理应受到世界政/府庇护。
但高桥乔憎恶救世主，也憎恶一切和救世主有关的人和事。
她没有办法对其伸出援手。
并且他们的任务是保护好萧予舟，离开这里，报告上级，才是最好的选择。
没有命令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陈启和苗淼都避开目光不再看。
不远处的单方面施暴已经进入了尾声，镇民往地上啐了一口：“说不定你弟弟也被特行处抓走了呢。”
听到这话，原本蜷缩着保护自己的少女奋力在就近那人腿上咬了一口：“你胡说！”
那人吃痛，恶狠狠地将少女蹬开，身形单薄的女孩浑身是伤地缩成一团，被对方踢出数米远。
“苏陶，人要学会感恩。”镇民道，“虽然救世主不会怪你，但我们见不得你这种叛徒。不过好歹同乡一场，我们也不会对你下死手，但下次再让我们在拉撒路看到你，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你们快来看！”有人叫了一声，镇民骂骂咧咧放过了叫苏陶的少女，往前走了几十米看到了疮痍的地面，“这是怎么回事……地上有血迹，快，快去通知其他人！”
一群人飞快离开，这条路又重新恢复了安静。
“快走，他们很快还会回来。”
“队长……”陈启实在不忍心，望着地上的女孩儿没有动，“那她怎么办，不管她的话她会死吧……”
闻言萧予舟抬眼看向陈启，人类可真爱多管闲事，自顾不暇的时候都还惦记着别人。
高桥乔语气冷漠：“所以呢？”
“至少把她送去医院吧，反正也不远，我快去快回能追上你们的。”
“陈启，你知道我们现在是什么处境吗，你在做决定前有没有想过这会给你的队友造成什么样的后果？还是你觉得我们可以放任你一个人去面对危险？你有掂量过自己什么能力吗？”
高桥乔突然发飙，一连串的质问把陈启砸懵了，他确实没想那么远，他只是没办法对近在眼前的生命不管不顾。
“对不起队长，但我在进入特行处时宣过誓‘特行处以守护人类为根本，不放弃任何一条生命’。”
一句话将高桥乔堵得哑口无言。
“我会追上你们的。”陈启目光坚定，将昏迷的少女背到背上。
高桥乔站着没动，苗淼和顾边两人也只能站在她身边，他们望着走远的陈启，又看了看高桥乔：“队长……”
“蠢货！”高桥乔骂了一声，抬脚往前，“跟上。”
另外两人面露喜色跟上去，高桥乔转头对萧予舟道：“抱歉，我没办法放任我的队员不管。”
“哦，我无所谓。”全程看戏的萧予舟丝毫不介意，不过如果换做他是高桥乔的话，他可能就管陈启去死了。
高桥乔面硬心软，摊上陈启这么个菩萨一样的队员，迟早要出事。
不过这些都跟萧予舟无关，回头混乱起来他还有机会跑路，何乐而不为呢。
前面陈启发现身后动静，特别感动地叫了声队长，高桥乔也不知道在气什么，根本不搭理他。
一行人脚步匆匆往医院赶，少女趴在陈启肩头，迷迷糊糊地叫着弟弟的名字，有转醒的趋势。
“你还好吗？”顾边问他。
少女没有第一时间辨认出面前人陌生的面孔，下意识点头，追问着：“你看到我弟弟了吗？”
当然没有。
和她视线有所接触的人都摇了摇头，直到她和萧予舟对上目光。
“他死了。”萧予舟直说。
一句话直接让空气凝固，所有人都是一脸不可置信，脸上就写着“你在说什么”几个大字。
少女和昨晚的男童七分相似，第一眼萧予舟就认了出来。
他丝毫不顾及对方是否能够接受：“他被异种咬掉了头，就在你刚才被打的地方。”
“你别说了……”苗淼拉了下他衣角，收获了萧予舟疑惑的目光。
“异种？”
“就是你们的守护神，一只长着三只眼睛的青蛙。”
少女愣然，大眼睛一瞬不瞬盯着萧予舟，过了片刻死机的大脑才缓慢地转动起来：“你胡说！不可能！守护神不会做这种事，你骗我！你、你们……”
她从残酷的消息里清醒过来，情绪激动地挣扎起来：“你们不是拉撒路的镇民……特行队，你们是特行队！是你们抓走了‘守护神之子’！你们还抓走了我弟弟，你们把他们抓到哪里去了？！”
少女张牙舞爪地对萧予舟发起攻击，萧予舟连退数步，连头发丝都没被她碰到。
够不到萧予舟，她转而掐住陈启脖颈：“把弟弟还给我！”
看着手臂筷子一样细的女孩儿却手劲惊人，瞬间就遏住了陈启的呼吸，后者面部因为缺氧而涨红，掰着她的手指，费劲地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字：“我们没有……”
其他三人立即上前想要分开他们。
“你冷静点，我们没有抓你弟弟。”
“小启哥，你没事吧？”
“顾边，你去那边，抓住她，别让她把镇民引来了。”
现场乱成一团，高桥乔和顾边一左一右想要抓住少女，之前还半死不活的人现在却像泥鳅一样滑，高桥乔逮着机会打算劈晕她，手刀还没落下，少女顶着那张鼻青脸肿的脸，狠狠在她手臂上咬了一口。
她小小年纪一身蛮力，嘴下也不留情，趁着高桥乔吃痛转身就跑，耗子一样灵敏，倒跟她弟弟一模一样。
“来人！快来人啊！”少女一边跑一边大喊救命，“特行队！是特行队！”
“操！顾边别追了，赶紧离开！”
他们已经临近医院，谁也不知道医院里会不会有镇民，高桥乔迅速检查了一下陈启的情况：“没问题吧？”
陈启脖子上留着一圈掐痕，他挥挥手表示自己没什么大碍，就是被掐得太狠，声音沙哑：“对不起老大，是我……”
“现在说这些还有屁用，赶紧走！”
说着她听见手/枪上膛的声音，抬头一看脸都黑了：“你干什么？！”
萧予舟拿枪遥遥指着前面奔跑的女孩儿：“一枪打死她不就好了？”
人类瞻前顾后，真是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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