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他说：我们是朋友。
顾寻光原本一直躁动不安的心似是在这一刻终于安定下来，他又将那句话在心里重复了一遍：我们是朋友。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确定些什么，又或者这样的结果算不算很好，可是这样的话……他心里居然升起一丝窃喜，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终于安心的站在他身边，只有这样他才能停止揣测那漫无边际的，不敢触摸的躁动，就让它在荒野上疯长着吧！他想。在那把野火烧起来之前，他会安静的守着，不管会开出什么样的花朵，他都坦然接受。
柏春静静的站在一旁没去打扰他的沉思，他会等，等到有一天他会发现自己的心思，再也不能逃离。如果没有足够的耐心，又怎么能让美味的猎物乖乖落入网中？他知道自己或许很卑劣，可是他于裂缝中将阳光照了进来，那么身在黑暗的冰冷深渊里的他，将会贪婪的紧紧抓住这束光再也不放手！
“wow！这感觉太棒了！我们下次再去爬大梧桐吧！”不远处的苏挽星突然大喊了一声，打断了两人各自不为人知的心思，齐齐望去，是那只萌蠢兔子正站在一块巨石上伸展着双臂，脸上神情慵懒惬意，完全没有爬山时那副下一秒就要被抬下山的死样。
“……”顾寻光真想一脚把他踹下去，还爬？一路上抱怨个不停，累的像条死狗的人到底是谁？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下一秒就得瑟的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
江寒羽正站在他身后拉着他的衣服，生怕他一个太激动把自己当成一颗兔球滚下去！虽然山上树挺多，但是滚到一半变成一只叉烧兔那也挺恐怖的！他越想越觉得慎得慌，一把圈住苏挽星的脖子将他带回到安全地带，冷厉的教训他：“小心掉下去！”
萌蠢兔子撇撇嘴：“我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可能……”
江寒羽冷冷的瞧着他，刚才脑补的话脱口而出：“你想变成一只叉烧兔子？”
苏挽星一瞬间噤了声，心里想着什么叉烧兔？这山上有兔子吗？他怎么没看到？于是又忍不住好奇心往山下四处张望着，嘴里悄声咕哝：“哪儿有兔子？”
殊不知他咕哝着的话被江寒羽很好的接收到，还在严肃冷厉的脸上没忍住勾起一抹笑意，他家蠢兔兔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可惜某只萌蠢的兔子只顾着在山坡上的树林里搜寻着他的同类，根本没能看到江寒羽再一次对他展露出的那极难窥见的笑。
顾寻光把那两人的“打情骂俏”真真切切的看在眼里，很好，新鲜的狗粮味道十足。
正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如果说上山完全是靠意志力一步一阶踏上去的，那么下山如果你一个不注意真的就会圆润的滚下去。
偏生的今天这四个人运气都不大好，下山的时候没原路返回，反倒选了一条看起来还算平坦顺畅的泥巴路准备走回去，本以为就可以这样一路走回去了，万万没想到走了将近十几分钟的时候后面的山路又变成了有台阶的，而且坡度呈现出将近七八十度的样子，饶是顾寻光也不由得感到一阵腿肚子发颤，手上立时就多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意，手指轻轻攥了攥裤边，可是越这样反而越紧张了。
柏春注意到他的动作：“你恐高？”
顾寻光的笑容有点勉强：“嗯…是有点儿吧！”上山的时候没太注意，只顾着埋头往上爬了，况且来时的那条路也根本没有这么陡峭。
柏春不动声色的看着他，那张柔和的脸上已经开始有些许的紧张，琥珀色的眼眸低低打量着那陡峭的石阶时隐隐露出怯意，清润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如果你害怕，我可以拉着你。”
其实这条山路虽然陡峭，但是为了防止攀爬时发生意外，石阶的两旁都安装有护栏和绳索，游客完全可以扶着行走。
顾寻光望了望两旁的护栏有些为难，嘴上还没说点什么，他们身后的苏挽星已经开始撂挑子不干了：“天啊！这还是路吗？这也太陡了吧！不如直接让我滚下去算了！”
江寒羽撸了撸自家萌蠢兔子的头发：“没事儿，我可以拉着你。”
苏挽星直接抱住旁边的一棵树死活不肯放开：“不行！我看着就害怕！要不我们拐回去？”
顾寻光忍住冲上去给他一暴栗的冲动，他忽然觉得比起自己刚才一时的心生怯意和苏挽星丢人现眼的撒泼耍赖比起来那根本都不是事儿了！当即就扶着一边的绳索一边开始往下走，“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我们先走了！”
柏春无奈的看了一眼顾寻光的背影，好事被人搅黄，他当然会生气，回头冷冷给了苏挽星一记冷刀子眼，就去追顾寻光了。
苏挽星噤若寒蝉般被冻在原地：“他刚才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江寒羽嗤笑：“无能者的发泄罢了。”
苏挽星：“……”他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了？
江寒羽淡淡瞥了他一眼：“你到底走不走？”
苏挽星害怕的望了望那底下的路，吓得又闭上眼睛，“不行不行！我是真的害怕！万一我滚下去怎么办？”
江寒羽忽然凑近他，低声道：“我有个办法。”
苏挽星勉强睁开眼睛，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下一秒，微凉的薄唇轻印在他唇上，但很快一触即分，愉悦无比的嗓音在他耳边炸响：“现在还害怕吗？”
这时身后传来几个路人说话的声音，苏挽星快速低下头，恨不得把脑袋埋在胸口处再也不要抬起来，什么狗屁的害怕陡峭的山路统统都忘到了天边儿，他顶着那张烧红的脸头也不回冲下了山。
江寒羽心情很好的跟在他身后，还不忘提醒他：“你小心点！别真的滚下去了！”
蜿蜒陡峭的石阶一路盘旋而下，原本只看一眼就会让人心生胆怯的山路，此刻在他眼中却什么都不是了，脑子里只剩下那张英俊的脸和那个不可思议的亲吻，江寒羽亲他了？江寒羽居然亲他了！
顾寻光和柏春在下面等了一会儿，却瞧见苏挽星居然一副火力全开的样子冲了下来，脸上红的像是喝醉了酒，而且还是十分上头的那种。
他好奇的看向他身后的江寒羽：“你用了什么方法居然让他肯自己走下来？”
江寒羽一挑眉，露出一个挑衅的笑：“想知道吗？问问你身边的柏少爷。”
顾寻光一怔，有些疑惑的看向身旁的柏春：“你怎么知道他是……”
“他家跟我哥有生意上的往来。”柏春淡淡的接过话。
顾寻光点点头，可是这跟柏春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有关系吗？又或者……难为他都忘了自己站在旁观者清的位置了，男生总是懂男生的，他理智性选择闭上嘴，还问个屁啊！
下山的时候路过一座寺庙，苏挽星兴致冲冲的拉着他们说既然来都来了，一定要去参拜参拜，保佑他早日发大财，家人平安什么的。别无他法，一行人只能依着他去了。
人就是这样，可能有关自己会怎么样都不太在乎，但是一想到有关家人，就一定会心甘情愿的去付出。
苏挽星他们认认真真的拿着礼佛香诚心参拜着，身后的柏春却站在不远处，身体倚靠在石栏上，精致的脸上神情冷淡。
顾寻光参拜完后环顾了一周才发现站在不远处的柏春，他走上前问道：“怎么站在这里？你不去吗？”
柏春摇摇头，只问他：“你相信神明吗？”
顾寻光一愣，还是点点头：“多少信的吧。你呢？”毕竟拜都拜了，信不信的好像也只是为求一个心安。
柏春露出一个古怪的笑，说不上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我不知道。”
神明？他曾在肮脏黑暗的深渊里苦求无果的时候，神明又在哪里？他饱受折磨的心早就让他摒弃了所有的信仰，他学会的是只有自己握紧手中的刀才会……
不行！他不能再继续回想下去！柏春忽然抓住了顾寻光的手腕，恳求道：“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让我握一会儿！就一会儿！”
顾寻光眼看着他的脸色突然之间就变得苍白起来，一双星眸里闪烁着痛苦的神色，像是深陷在泥泞的深潭里拼命挣扎，他紧张的回握住他的手，分明是在炎热的夏天可是他的手却冰凉的吓人，“你怎么了春？是哪里不舒服吗？”
“带我…离开这里！”柏春压抑着心里翻腾而起的暴戾感，握着顾寻光的手几乎用尽了全力。
顾寻光不容有疑，牵起他的胳膊往外走，“你还好吗？怎么会突然……”
话说到一半就止住，他突然想到上次他们一起在庭院里种花的时候也是这样，只不过那时候柏春突然就离开了，他当时也没多想，现在看来他那个时候应该也是发病了！
他带着栢春在寺庙外的石凳上坐下，担心的问道：“你…你带药了吗？”
柏春无力的靠在他肩膀上，耳朵里全是轰鸣声，顾寻光的声音也忽近忽远的，掺杂着他脑海里的声音，让他快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现实里还是回到了从前那个无助黑暗的时候。右手死死的抓住他的手，十指相扣，在顾寻光手背上按出青白的指印，他极力压下脑海里浮现出的重重叠叠的幻影：“没有…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
顾寻光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扳过他的身体看向自己，那双星眸几近失焦，苍白的脸上满是迷茫和无助，看着他这样子，顾寻光心里堵塞的难受：“你到底怎么了春？”
谁知下一秒柏春却忽然抱住了他的身体：“别走！别离开我！”
寺庙外到处都是游客，很快两人的异常举动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顾寻光已经顾不上什么尴尬不尴尬的，声音尽量放轻柔，轻抚着他的后背：“不走，我哪儿也不去。”
好在苏挽星他们这时赶了过来，看到柏春的异样，诧异的问道：“他怎么了？”
顾寻光无奈的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苏挽星看了看周围的人群，笑哈哈的解释道：“哈哈！孩子爬累了有些不舒服，都别看了！别看了！”
人群里发出几声唏嘘声，四散而去，也有人递给他们几支口服液：“解暑用的！别是中暑了！快给他喝点儿！”
“谢谢阿姨！”苏挽星赶忙接过，扭过身尴尬的看着顾寻光：“怎么办？要给他喝吗？”
顾寻光一手接过，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怀里的身体已经不再颤抖，似是终于平静下来，他抬头看向江寒羽，眼中带着请求。
江寒羽了然，一把拉过苏挽星：“走！我们去买点饮料！”
苏挽星再傻不拉叽的脑子也回过弯儿来：“哦哦！这就去！”
顾寻光一时很是感激江寒羽和苏挽星能在这个时候理解柏春的处境，在他耳边轻声问：“好些了吗？”
柏春没说话，脸颊从他的颈窝处离开，紧抱着他的手也缓缓松开，长睫低垂，遮盖住眼里的情绪，苍白的脸上依然带着脆弱易碎的破碎感，半响，才低哑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顾寻光知道现在不是询问他的时候，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春，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已经过去了好吗？”
柏春抬起头，眼睛里居然带着哀求：“你不要害怕我，好不好？”
顾寻光一怔，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想？“我没有害怕，你只是生病了，不是吗？况且每个人都会生病的，为什么我要因为你生病了就害怕你呢？如果有一天我也生了什么病，你会害怕我吗？”
柏春有些挫败的垂下眼帘，闷闷的说道：“我不会的！不管什么样的你我都不会！”
顾寻光轻笑：“我也不会，因为我是你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朋友。”
柏春抬眼看向顾寻光，漆黑的眼睛里写满了欲言又止，他很想说，我才没有把你当朋友，我喜欢你，所以永远都不会害怕你。
可是他又害怕如果顾寻光有一天知道了他曾经发生的事，还会不会记得他现在曾说过的话？到那时他会不会害怕的离开他？甚至再也不想见他？他拿出口袋里的手机，上面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个未接电话，眸色微微闪了闪，他找到录音，固执的对着顾寻光说道：“那你说出来。”
顾寻光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有些过于幼稚的行为，但是架不住柏春那副你不照做我就会很伤心的神情，最后只能依着他说道：“我永远都不会害怕春，无论是什么样子的他。”
柏春这才满意的收回手机，点击保存，手机页面锲而不舍的弹出一个电话，他故意把手机静音了一整天，这会儿知道不能再继续躲下去了，只好接听了，电话里传出柏商行气急败坏的声音：“你到底去哪儿了？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居然还敢不接我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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