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闹闹不会说话

一场秋雨一场寒，猝不及防的一场秋雨，彻底结束了冰城不算盛大的夏季。
  糖姝又熬过了一个夏季，可能因为换了新环境正在适应，这一个月她过得还算平静。
  如果不是九月底的一场感冒，糖姝都快以为这个夏天就这样过了。
  晚上糖闻出差回来碰巧糖姝刚吃晚饭就一起吃了点，结果餐桌上饭没怎么吃，全在咳嗽了。
  “闹闹，又不舒服了？”
  糖闻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有点发热，看了看糖姝身上的短袖，皱眉:
  “在家也要注意保暖。”
  家里有空调，糖姝在家一般都是短袖的，没想到冰城的天气如此变化多端。
  走神间糖闻已经披了件外套在她身上:
  “闹闹先吃饭，吃完了带你去医院看看。”
  糖姝抿抿唇，看着桌上的饭瘪瘪嘴，摇了摇头。
  到底糖闻心疼女儿，马不停蹄把人送去医院挂水，折腾到十一点才回家。
  “闹闹，你先睡一会儿，爸爸去给你煮面吃好不好？”
  糖姝躺在床上，挂水的时候睡了一会儿觉，现在睡不着了，闻言乖乖点点头。
  “乖，马上就好了。”
  直到把被角掖好，空调温度调高，糖闻才离开。
  一门之隔，他在门口停了一会儿，没听到什么声响才放轻脚步下楼。
  糖闻这一生三个孩子，唯独对糖姝这个最小的孩子亏欠最多。
  当初糖姝出生是早产，医生都说差点救不回来了，可没想到这孩子命硬，好好地活下来了。
  后来因为事业原因，父母创业，两个老大孩子上学，唯一幼儿园的糖姝没人照顾，送去了乡下给糖闻的母亲照顾。
  后来好不容易事业起色，糖闻有能力一个人挣钱养活一家子人的时候，他的老婆齐熙就准备回归家庭，想把糖姝也接到冰城来。
  没想到到底没有实现那么好的愿景，糖闻在医院找到糖姝的时候，她一个人缩在手术室角落里，头发乱糟糟的，衣裳也很脏，鞋子不见了，脚底板全是沙子泥泞，不允许任何人接近，只要有人碰她就不停尖叫发狂。
  后来她大病一场，再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郁郁寡欢，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那场事故闹得很大，苏城所有人都知道糖家最小的孩子叫闹闹，闹闹不会说话。
  这是整个家里最大的痛，没有任何人能磨灭，谁也没有资格遗忘，这场悲剧里，最大的受害者是那个刚过十四岁生日的孩子，她差一点就能收获到迟来的母爱，差一点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儿。
  ……
  第二天，糖姝照常在六点半醒来，上学一个月，已经有生物钟了，比闹钟还准时。
  糖闻来敲门的时候，糖姝刚好洗漱完准备下楼，一打开门看见糖闻手上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八宝粥。
  “哦，我以为你还没醒，就先把早饭给你端上来了。”
  和糖闻相处是这十七年糖姝做的最少的事情，接触少但彼此的爱并不少。
  这位年过五十的父亲，竭尽全力给了她最好的生活，以及缺失的父爱。
  糖姝点点头，想要接过八宝粥的碗却被糖闻避开了:
  “你别碰，烫，既然醒了我们就下去吃吧。”
  父女两个人下楼去，林姨在厨房包包子，看到两个人下来，加快了速度。
  “闹闹，你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吗？不舒服今天就请假先别去了……”
  糖姝摇摇头，递了根勺子给糖闻，两个人才安安静静吃早饭。
  期间一只大手探了探她的额温，发现不烫了才放下心来。
  这是搬到这个新家，糖闻陪糖姝吃的第三顿早饭。
  “闹闹啊，在学校开不开心啊？”
  糖姝点点头，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字:学校很好，同学也很友好，我很开心。
  手机自然地递给糖闻，糖姝夹了一根油条吃，错过了糖闻眸中一闪而过的泪光。
  当初糖姝生下来的时候，糖闻生怕这孩子挺不下来，每天担惊受怕的，后来一岁两岁三岁了，她虽然身子不好，但却是一个很能闹腾的人。
  齐熙常常被这丫头咿咿呀呀闹得头疼，糖闻就给糖姝取了闹闹这个小名。
  只是后来……
  “那就好那就好。”
  糖闻把手机放桌上，继续吃饭，忽然想起来什么问:
  “那臭小子上次回来搬东西是不是吵着你了？”
  不用说也知道，臭小子指的是谁。
  糖姝摇摇头，此刻脑子里想的却是:老哥啊，你可要感谢我，我可没告状哦。
  “你不用袒护那臭小子，我已经扣了他半个月的生活费了。”
  糖姝:“……”
  为亲爱的哥哥默哀一秒钟。
  ……
  在糖闻的极力要求下，糖姝换上了秋季的校服，还加了另一件外套。
  直到糖闻觉得她不冷了才放人去了学校。
  天空下着小雨，糖姝从车里出来，和李叔告别之后，一个人走在小巷里。
  国槐枝桠茂盛，树叶经过雨水洗涤，更加青翠盎然。
  糖姝从来不知道在北方还会有这样一条小巷，一时间像是回到了苏城。
  湿漉漉的街道，偶尔有行人踩过水坑，留下一串涟漪，一圈一圈漾开在不大的小水洼中。
  “阿秋。”
  糖姝打了个喷嚏，一个不留神却一脚踩进了一个水洼中，幸亏不深，没有打湿鞋袜。
  “噗嗤。”
  一个不太友好的，几近是嘲笑的声音响起，糖姝瘪了瘪嘴，转身果然看见了那人。
  不像糖姝和路上的大多数人一样换上了秋季校服，男生还是穿着一身夏季校服，黑色插肩短袖，名牌别在左胸前，黑色长裤，校服外套被他扛在肩膀上，黑色斜挎书包垂在右手侧，上面拉链处挂着一个草莓熊小挂件。
  糖姝一直觉得很少有男孩子喜欢在书包上挂配饰，至少糖之栩是这样的，以前阿姐给她书包上挂了一个兔子，还被他嘲笑过幼稚。
  “又走神了？”
  再一道戏谑的笑声响起来，糖姝慢吞吞移开脑袋，继续往前面走，不去管旁边人在说什么。
  “你应该庆幸我不是你的前桌。”
  糖姝听见她的话往左边偷偷瞥了一眼，没人，下一秒右边传来响指的声音，糖姝转头就看见男生的左手抵在自己的右耳前边一点。
  好漂亮的手。
  这是糖姝不知道第几次这样在心里夸他的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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