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赤染飞鸟最近有了些不算麻烦的麻烦。

        干净整洁的课桌不知道被谁用油漆写满了恶毒的话语，明艳的红色喷出的字仿若是要刺痛双目一般显眼，而除去课桌上的喷漆，她放在桌肚里的教科书也全都被人用刀片划得破烂不堪，甚至于在打开书的瞬间便会有书页的碎屑掉落下来。

        讲台上的老师已经开始上课，周围的同学也都将教科书翻到指定的页数，只有赤染飞鸟举着手中已经烂的不成样子的教科书，沉默放下后便侧歪下身子和脑袋去看自己昨天放学前放在桌肚里的零食。

        梅雨季结束后的七月开头，阳光还算比较温和。

        但明亮的光线照亮不了桌肚里，赤染飞鸟看了几眼没看见自己放的零食去哪儿了，于是她便伸手进去摸。黑暗中手指敏感度提高，她摸到了自己胡乱塞进去的各科目教科书和笔记本，也摸到了之前突然不见的搞怪青蛙橡皮，还摸到了之前找同桌借的一只纯黑色自动笔。

        按下自动笔的笔帽，赤染飞鸟随意在零碎的教科书上写了几个字试试手感，发现这只借来的自动笔正是自己之前一直想不起来的某只写起来手感超好的笔，赤染飞鸟一边心里想着等下次见到今牛若狭时要提议用自己的笔换他这只自动笔，一边又伸进手去。

        突然，指尖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一下。

        赤染飞鸟收回手一看，是一枚看起来很新的图钉。

        图钉刺进指尖还挺深，而指尖对疼痛的敏感度本就很高，钝痛感持续加重，若是别的女孩子就算不会因为疼痛而冒出生理性的眼泪必定也会不舒服的眉头紧锁，但赤染飞鸟却像是完全没感觉到痛一样把图钉拔下来，然后再放到课桌上。

        再之后她又伸手进去摸还有没有图钉。

        盲摸了好一会儿，在手指又被刺了很多下之后赤染飞鸟将桌肚里的图钉全部都清了出来，然后等她把最后一枚图钉挨着上一枚整齐的放好后，随着脚步声在身边停下，讲课的老师手里拿着书正站在她的面前。

        女孩涂满红漆的课桌上平摊着一本破烂的教科书，而教科书的旁边除去一块绿油油印着奇怪青蛙图像的类似橡皮样的东西外就是一只笔，但最让人注意的还得是那被规整的排成一排的图钉——看起来崭新的银色图钉有些针尖的部分还沾着鲜红色，未曾凝固的血液因为地心引力的作用而顺着流下一条笔直而细细的血线。

        讲课老师觉得自己似乎都要犯心梗了。

        “赤染同学，上课这么久了，你到底在干什么？”

        虽然感觉血压都升起来了，但讲课老师也还算是比较温和的在说话。而赤染飞鸟似乎对自己不应该在上课时间干些不相关的事情完全没啥自觉，只是歪着脑袋看着讲课老师。

        “在找零食。”

        平淡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差点让讲课老师脑血管都爆裂开，但即使这样他也本着应该温柔对待学生的原则，控制着自己都要扭曲的表情从嘴巴里挤出一句话来：“赤染同学，上课时间不能做与学习不相干的事情，所以把书和学习用具以外的东西都收起来好好听讲。”

        “…哦。”

        见赤染飞鸟乖乖听话收拾东西，讲课老师的心情这才平复一些，他转身往讲台走去想要继续教学，但突然想起刚才看到赤染飞鸟桌上被严重破坏的教科书，于是他转身想要说点什么，然后他就见坐在自己座位上的赤染飞鸟正翘着椅子大半个身子都侧到隔壁桌去，而她一只手拉着自己课桌的桌腿维持身体平衡，另一只手则是伸进隔壁桌的桌肚里似乎是在拿什么东西。

        “你…”

        “哐当——”

        讲课老师的声音与椅子摔倒的声音重合，看着进行迷惑行为并摔了个跟斗的赤染飞鸟摸着脑袋爬起来，讲课老师觉得自己应该看开点。

        放弃吧，这样还能多活几年。

        摸着放在胸口处衣服口袋里的速效救心丸，讲课老师回到讲台上喝了口自己泡的养生茶，然后他选择无视赤染飞鸟这个让人血压急速飙升的问题儿童继续讲课。

        ·

        午休时间吃完便当的赤染飞鸟将桌肚里的东西全都清出来也没找到自己放进桌肚的零食，而一边将堆满课桌的杂七杂八的东西重新塞回桌肚，赤染飞鸟一边想着自己的零食是不是被谁给拿走吃了。

        桌面重新被清空，零食莫名其妙不见了的赤染飞鸟情绪不高，她将自己用印着万圣节图案的布包着的便当盒放进书包，然后想着要不要干脆睡个午觉的她看到了放在桌角处的教科书。

        这本教科书是今牛若狭的。

        因为自己的教科书被人恶意剪碎了，没有书听课的赤染飞鸟便想着去借没有来上课的今牛若狭的书先用一用，而因为上课时间不能随意走动，她为了拿今牛若狭的书还给摔了个屁股墩儿。

        唔…感觉屁股还有点痛。

        起身将教科书还回去，然后赤染飞鸟意外的发现今牛若狭桌肚里放的东西都被摆放得很整齐。教科书和各科笔记本交叠着摆放在一侧，另一边则是几支笔和几乎没用过的橡皮以及一些爱慕者放的手作小饼干、甜品和用各种颜色的信封装起来的情书。

        赤染飞鸟突然有点羡慕起今牛若狭来。

        因为他能有免费的小饼干吃。

        ·

        课桌上用红漆喷出来的恶毒字样每日一换，作案者企图看到赤染飞鸟害怕受惊的模样，但可惜这种小把戏对赤染飞鸟来说连一根头发丝那么细的恐吓度都没有，甚至于赤染飞鸟每天来学校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桌上又写了啥，并且看着时不时就回变换一下的字体她还会在心里点评一下对方的字。

        而且赤染飞鸟还跟着学了不少骂人的话，比如说婊/子之类的。

        感觉自己词汇量增加的赤染飞鸟不仅没有因为每天的恐吓而变得惊慌，她甚至还隐隐的有些期待起来。

        但是，赤染飞鸟淡然平常的样子惹得作案者十分的不爽，于是在某天趁着赤染飞鸟去厕所的时候，作案者带着同伙把她锁在了厕所的隔间里。

        赤染飞鸟只听见外面叮叮哐哐的一阵响声，然后等她想要出去的时候却发现门推不开了。

        ？

        脑袋里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赤染飞鸟完全没想过自己是被人给针对了。试了好几下也没能开门的赤染飞鸟后退了一点想要将门踹开，但脚落在门板上的前一秒她想起来要是弄坏了还得赔，于是及时收脚的她沉思了一下，然后立即就行动起来。

        ·

        藤木爱子，第三中学的有名人物。

        而有名的原因之一是因为她是个不良少女，原因之二就是因为她喜欢今牛若狭。

        当然，全校喜欢今牛若狭的女孩子那么多，那怎么就她很有名？还是因为她是个不良少女。并且她还与一般的喜欢今牛若狭的女孩子不同，会强势的把接近今牛若狭的女孩子全都给赶走。

        而这个“强势”，指的是采用非正当手段。

        反正只要在学校里听到有关于今牛若狭和哪个女孩子走的比较近或者关系看起来不错的话，那么不管传言是否属实，她都会立即出手。

        出生于富贵人家被精心养大的大小姐满身傲气，认为除了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得到手想要的人也一样，即使是强取豪夺也无所谓，总归她看上的就只能是她的。

        而在国中二年级第三学期转学来的她一眼相中今牛若狭这个不一般的人，并想要今牛若狭成为她的裙下之臣，可想法总是好的，事实却是今牛若狭对这个傲慢无礼的大小姐简直是从头发丝开始就讨厌起来了。

        当然，即使被拒绝了，藤木爱子也保持着迷之自信，她认为今牛若狭总有一天会喜欢上她的，所以在那天到来之前她要把所以不稳定的因素全都剔除掉。

        而虽然没有把赤染飞鸟规划到“不稳定因素”里，但在听到有关于赤染飞鸟蓄意接近今牛若狭的传言后，藤木爱子还是行动了。她想要给赤染飞鸟一个教训，让她知道有些人不是她这样又土又傻的怪胎能够觊觎的，但第一阶段的恐吓战术压根没对赤染飞鸟产生影响，于是藤木爱子便带着她的两个跟班将第二阶段的校园欺凌提上行程。

        不过把人关厕所只是前戏，接下来才要进入正题。

        两个跟班大和美媛跟佐佐木优将厕所角落里装着拖布的桶拉出来，然后把拖布拿出去后就提着桶来到了赤染飞鸟所在的厕所隔间门前。

        桶里有着半桶污水，藤木爱子期待着看到赤染飞鸟狼狈的模样，而当大和美媛站在带来的凳子上再接过佐佐木优递过来的水桶准备把污水倒进厕所隔间的时候，抬头的她看到了从厕所隔间上面的空间探出来的半个脑袋以及从略微凌乱的刘海缝隙里透出来一点的漆黑眼睛。

        宛如恐怖电影里的情节发生在现实一般，大和美媛整个人都是一激灵，心跳数在惊吓中极速升高，喉咙口像是被堵住一般发不出声音，但她嗦下意识把水泼了出去。

        ·

        赤染飞鸟在污水泼出来的瞬间便身形敏捷的从厕所隔间上那个不大的空间闪出来，然后在哗啦啦的水声里，她已然安稳落地。

        飞扬的裙摆随着重力作用而重新垂下，赤染飞鸟站起身来。后方三人还处于懵逼状态中，赤染飞鸟目光从厕所隔间的门把上别着的扫把再到大和美媛手里拎着的空桶，几乎明白发生什么的赤染飞鸟目光紧盯着三人开口：“你们，这么做有什么理由？”

        没有什么情绪起伏的声音把失神的三人唤回来，大和美媛转身看向出现在身后的赤染飞鸟。而即使知道刚才看见的那如同恐怖电影环节一般的画面是巧合，可此时她依旧是心有余悸的咽了咽口水。

        与大和美媛同样感觉到还有佐佐木优，她方才抬头把桶递给大和美媛时就看到了从厕所隔间上冒出半个头的赤染飞鸟，就像是恐怖电影里索命的女鬼一般，胡乱遮住脸的头发和透过头发缝隙露出来的眼睛都给了她极大的惊吓。

        只有藤木爱子没有被吓到，此时看到赤染飞鸟不知什么时候就到了身后去，并且整个人完好得连衣角都没打湿，她不由心生不爽。

        “喂你……”

        赤染飞鸟没有听藤木爱子说话，她只是走到洗手池前把漏水处堵住，然后把水龙头打开开始放水。

        哗啦啦的水声不知道为何让藤木爱子感觉到十分的烦躁，她上前几步就要关水，却猝不及防被赤染飞鸟拉住手腕，然后下一秒她就被赤染飞鸟给把头按到了洗手池里。

        咕噜咕噜的声音中无法呼吸的藤木爱子使劲挣扎，而算好时间的赤染飞鸟见她撑不住便抓着她的头发把人拉出来。鼻腔和嘴巴里都呛进不少的水，整个人难受得不行，可藤木爱子却丝毫没有服软的意思，她只是反手去抓赤染飞鸟的手企图挣脱出来，但即使手背被抓住条条红痕赤染飞鸟也依旧没有放手。

        “你个臭婊…啊！”

        再次把人按进水里的赤染飞鸟情绪起伏并不大，她像是在做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儿一样，不顾藤木爱子的挣扎，她看向完全不知道做什么反应的大和美媛和佐佐木优问：“你们两个，谁先？”

        …魔…魔鬼！

        大和美媛跟佐佐木优这时才发现赤染飞鸟并不如同她外表看起来的那般好欺负，心里升起逃跑的想法，但没等两人付诸行动，赤染飞鸟就把藤木爱子拎起来甩到了一边去。

        看着似乎是因为缺氧而晕倒在地上的藤木爱子，再看看逐步逼近的赤染飞鸟，大和美媛终于忍不住，干脆身体一歪也晕过去了。

        现在，就剩下佐佐木优。

        随着赤染飞鸟的步步逼近她缩到了角落里，而就在她以为自己也要被赤染飞鸟抓着头发把脑袋按到洗手池里的时候，赤染飞鸟却是想起来自己消失不见的零食。于是，她问：“是不是你们吃了我限量发售的小饼干？”

        “欸？”

        等待着审判的佐佐木优被赤染飞鸟的问题整懵了，她傻傻的看着赤染飞鸟还没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然后，厕所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来上厕所的女同学看到倒在地上的两人以及被逼到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佐佐木优，最后再看了眼似乎是十恶不赦大罪人的赤染飞鸟，然后表情惊变的就反手把门关上了。

        ·

        再之后，赤染飞鸟被叫班主任村木到了教师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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