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捕兽行动 3

“喂？绿眼睛，虽说任何一位正常人在猝不及防的状态下目睹自身被成百上千只凶神恶煞的亡灵生物包围时都难免震恐，但你这反应未免也太过夸张了些吧，都已经发现救星，怎么还是这么一副见了鬼似的模样？”

        见面前的独孤绝方才自认清自己的瞬间之际，绿眸间惊喜欣慰的神色一闪而瞬之后，便又恢复了先前那张面若死灰的苦瓜脸，绝望程度相较先前目睹自己被亡灵们包围的刹那，甚至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黯阎也是不禁微微一怔，以调侃的语气问道。

        出乎黯阎意料，此刻的独孤绝，谈吐间已再无平日不经意间裹挟的那种玩世不恭的侠气，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阵充斥着溢于言表的悲伤氛围的哲学论调。投注一双迷离的绿眸望向那广袤无垠的苍空，独孤绝以淡然的声线，缓缓言道：

        “……白头发，人的绝望分两种：一是在身陷绝境、情知自己十死无生、必死无疑时，由心中对死亡的极度恐惧而引发；另一种，则是于心灰意冷、万念俱灰之际，得知自身被世界遗弃时的颓然。事实上，活在世上，却发觉自身所做的一切善行都没有带来任何善果，而许多肆无忌惮地为非作歹的恶徒却过得逍遥自在，远比面临死亡时的绝望程度要深上许多。

        不幸的是，我现在就属于后者。掐指算来，自己在人世上度过的十二载春秋，自诩至少也做到问心无愧，对得住良知，本来还预算着通过点滴付出感化宁雅，可命运却冷冷地让那十万分之一的概率与我的生命相碰，这等遭遇，只怕以‘英年早逝’相冠程度都还显不足，要用‘夭折’最为恰当。

        至此，我们还勉强可算是同病相怜。然而上苍似是顾及你乃黑暗武魂持有者之身份，因地制宜地赐了个掌管一方亡灵的地主身份，大大小小也算是个官儿了。而我呢，上苍连登入天镜殿堂的门票也不给予我，只是草草地将我塞入这等随时都足以让我二次死亡的阴曹地府了事。你说——”

        “真是搞不懂，你小子的脑子里怎么就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尚不及唉声叹气的独孤绝言毕，一旁终于了解了前因后果的黯阎便乃立时打断他的话语，以略显无奈的口吻言道，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危机四伏、森然可怖的阴曹地府，虽说穷凶极恶的亡灵生物确实乃此的土著居民，不过只要有我在此坐镇，它们就算对你身上流淌着的新鲜血液这等佳肴美味垂涎三尺，也终究不敢动弹半分。你我都根本没有死，所以请再不要说这种怨天尤人的丧气话，倘若不出意外的话，等那卷空间风暴褪去锋芒，我们便可安然无恙地返回空间漩涡。”

        “开…开什么玩笑？”听得此语，独孤绝先前如若死灰的面庞上，神色也乃遽然一转，瞪着一双绿眸直视着黯阎，不可置信地道，“尽管跟你这家伙相处，自身对魂师的极限估计会被一次次地冲击，但可别欺负我读书少，凭空创造出一个像这样的亡灵半位面，难度系数岂是你一命区区三环魂尊的实力能够比肩的？”

        “抱歉，从这种水平的问话看来，绿眼睛你所阅书籍的数量着实不敢恭维。”黯阎耸了耸肩，以一副无奈的目光瞅着一脸匪夷所思之色的独孤绝，淡然道，“《绝世唐门》中，作者对类似的半位面作以明文记载，主角霍雨浩在相当幼小的时候就能够轻而易举地召唤出联结现实与亡灵半位面的纽带——亡灵之门，到后期甚至还可以携带整整一支魂导师团往返穿梭于二者。相比之下，我这点小能力自是相形见拙。”

        “拜托，自谦可以，但以装疯卖傻的方式自谦就是自负的另一种形式的体现。”听得黯阎这番神棍言论，独孤绝自不可能买他的账，毫不客气地诘问道，

        “人家霍雨浩之所以能够在‘相当幼小的时候就能轻而易举地召唤亡灵之门’，纯粹是源于一位生前已几近达到神祇层次的巅峰大能的一缕神识的指点，这位运气好到人神共愤的家伙得到了对方的倾囊相授，这才拥有了这外挂般的技能。

        但遗憾的是，由于霍雨浩自始至终对亡灵法术也仅停留在运用，而从未达到掌握其内涵的理解层面，就好比今世许多封号斗罗们都可以娴熟地操作九级魂导器，但倘若要他亲自设计一张九级魂导器图纸，对其而言就乃天方夜谭之事一般，也正因此，霍雨浩对这亡灵之门的开启方法并未留下哪怕只字片言的记载。现今你白头发区区一位三环魂尊，竟就能领会这等精髓，恐怕也只有天宇那个怪物能同你一教高下了。”

        “嗳，没想到你这不喜读书的家伙，竟还可以耐着性子读完《绝世唐门》，连霍雨浩自始至终也未涉猎过亡灵魔法这等细节都了如指掌。”微微眯缝着紫瞳，黯阎仍是以轻描淡写的语气道，“‘亡灵之门’这等秘辛，自并非我独创，而是持有死神武魂的太古先祖们日以继夜地钻研的结果。

        父亲留给母亲的书卷上对此方法有过详细记载，我不过是依样画葫芦而已。平心而论，此技虽与‘亡灵之门’类似，但效果上却实属相去甚远。想来，那伊莱克斯却也着实厉害，单凭一己之力就能创造出甚至连巫妖与骨龙这等顶级亡灵生物那等恢弘的半位面都能创出，想必纵使尚未成就神祇之位，放至今世也定是帝天以上的那等半身层面的强者。对了，你方才说的那个天宇，莫非也有创造亡灵之门的能力？”

        “比这变态多了。”见黯阎将话题转移至此，独孤绝也只得苦笑一声，以略带颤抖的声线回忆道，“这小子在自身还是一名尚未获取第三魂环的准魂尊之际，就曾以一己之力，毫发未损地差点击杀了一名完全状态下的封号斗罗境界的强者。”

        “什么？！”

        尽管单论定力这一方面，一天二十四小时中至少有二十三小时五十九分的时间保持着一副面无表情的扑克脸的黯阎倘若自谦大陆第二，胆敢自称第一者还当真不多，然而听得这等惊世骇俗的言语，只怕无论是神经正常还是不正常的人都是不免霍然惊呼出声，不过是分贝大小略有不同而已。

        ——毕竟，就算是对武魂一窍不通的文盲也不可能不知，准魂尊与封号斗罗之间的差距俨然是天渊之距，然而结果竟是本该被碾成齑粉的家伙‘毫发未损’，甚至还‘差点击杀’了对手，这情节怕是唯有《天方夜谭》中才能略窥一二了吧？

        “这些事情，等你加入我们一班，跟我们熟络以后再让他自己将来龙去脉道给你听也罢。”

        虽说黯阎对己着实有救命之恩，但独孤绝终究不可能在未经伙伴许可的景况下随意将天宇的时空暗轮这等杀手锏情报告知对方，心念电转间，便也迅速切了话题叱问他道，

        “对了，白头发你不是曾以死神武魂的名誉起誓，天地同为证人，斩钉截铁地宣誓自己对即将袭来的空间风暴没有任何抵挡能力的么？难不成单单是为了吓唬我，连自己的武魂都出卖了？这代价怕是很有点儿高啊。”

        “我记得宣誓词的原话是‘没有任何把握拦截即将袭来的空间风暴’，事实也确实如此啊，即便以我目前的能力，也自无半分底气胆敢宣称能够成功拦截那破坏力堪比八级定装魂导炮弹的空间暴风，不过这并不等于我对它就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了啊，有句老话说得好：‘惹不起咱躲得起啊’，是不？”

        见独孤绝并不愿透露机密，黯阎也不再追询，顺着话茬以调侃的口吻接腔道。

        “好你个腹黑的白头发，原来都是早就算计好了要来戏弄我的！文字游戏都玩儿出来了？”听得这番明显乃强词夺理的解释，独孤绝佯装气恼，忿怒地叱问他道，“就为了你这点报复性的恶趣味，知道我当时的心情绝望到了何许程度了吗？”

        “……绿眼睛，因果报应这个东西，其实是当真存在的。并且，它也即将就要莅临。”

        稍稍出乎独孤绝意料，听毕他方才那带着其佯装起的怒气的斥责，这位以自己的第一印象看来应是那种纵使当真犯错也不可能垂首认罚的公子哥儿，此刻却是立时收起了先前那派揶揄的神情，悄然避过自己的视线，以深邃的紫瞳眺望缺失了星辰日月的穹顶，以一如既往的轻描淡写的语气言道，

        “我方才也已说过，这由先祖们代代相传下来，开启亡灵之门的秘法，相较半神层次的伊莱克斯的半位面而言，全然不可同日而语。半位面中的亡灵质量与数量暂且避之不提，单纯是将其作为逃生的万金油，效益相比后者也只是小巫见大巫，根本不在同一数量级上。

        一般地，要确保没有任何副作用，就唯有我一人往返其中才行。倘若要想再增加人数，每多加一人，使用者本人就要付出往返之后休克一周的代价，并且，这一法则生效的前提，是额外附加的人数不超过上限。上限的界定为使用者魂力等级的十位数字。倘若逾越了这一上限，再额外附加人数的话，使用者额外付出的休克周数与人数的关系乃以2为底数的指数函数。这也就意味着，倘若我要效仿霍雨浩先生，将共计两百余人的唐门魂导师团带入其中的话，只怕待到大陆毁灭的那一刻，我还未从休克中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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