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神秘转校生 3

“妈，我回来了。”那日，放学归家黯阎依旧是一如既往地踏着轻快的步履，悄然走至宅院的门前，一边将随身携带的磁卡向魂导大门上轻轻一贴，一边则以洪亮的嗓音，向着家的方向呼唤了一语。对当前正在读四年级的黯阎而言，他每日的放学时间乃下午四点钟，待其到家时，约莫是四点半，而清早就进入魂兽森林开始一天工作的母亲，倘若不出意外，一般都是三点多钟便回家歇息，这也就意味着，每当黯阎散学归家时，都能于第一时间，发现母亲灿烂的笑靥。然而当今，任其百般呼应，却也终究是没有任何回复作答。匆匆地随手甩下书包，黯阎便径直跑遍了举家的各个角落，却仍旧是没有发现母亲的丝毫踪影。其实，这样在黯阎放学后母亲还尚未归家的景况，也并非首次发生。自黯阎记事以来，母亲回家最晚的一回，是缘于在杀戮一只疾风狼时百密一疏，诱来了狼群的侵袭，好在母亲身形灵巧，终也安然渡过此难。当时她归家时，已近黄昏时分。犹记那天，待阿洁方跨入家的门槛之际，寝食难安地候在客厅的黯阎便是倏地向一脸倦然的阿洁扑了过去，尚不及其开口，霍然淌出的眼泪已乃簌簌地滚涌了下来。阿洁本欲轻声提醒他，男子汉流血流汗不流泪，其父亲之前纵使面对再大的变故，也近乎总能笑脸相迎之事，然而恍惚间，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桌上已摆好的可口饭菜的一瞬，自己的泪水，却是立时不争气地滚流了下来。——当时，黯阎年仅七岁。“妈妈那么聪慧过人，一定没事的…或许只是路上的行程耽搁了些而已…”喃喃安慰着自己，黯阎默默地如上次一般，备好了全部的饭菜，将经过了大半天的闲置，现显得稍有些凌乱的家，重新布置的干净整洁。待一切准备就绪后，他则静静地倚靠在沙发上，静候母亲的归来。“咕咕—咕咕—”也不知过了多久，自己那不争气的肚子已是发起了忿忿的抗议，神色略显黯然的黯阎，悄然向腕上的计时魂导器，投去轻轻一瞥：晚七点三十分，距离上次母亲归家最晚的那次回家时刻，还尚有半个小时。黯阎咬了咬牙，终究还是管住了自己的肚子。——待母亲回来，大家再一起开饭。自自己呱呱坠地以来，每次，他们不都是这样的吗？饭菜凉了又热，热了又凉。就这么守着一盘经过热能魂导器的蒸煮，渐渐失去了往昔光泽的饭菜，万籁俱寂间，似也唯有早已落山的夕阳，以及即将冉冉升起的皓月，与苦心孤诣地候母归来的自己相伴。待到人定时日，再也按捺不住的黯阎，终究离开了久坐之下已显得有些温热的沙发，孑然一身地走至饭桌之前，将它们也不知是第几次的加热蒸煮了之后，开始了自诞生以来，兴许是平生第一次没有母亲陪伴的晚餐。不知怎的，尽管当下，尚仅九岁、自制力应远不如成人的他，在此刻腹中空空、饥肠辘辘的状态之下，面对着身前可口的佳肴美味，他却并未有分毫的虎咽狼吞，有时只浅尝一口，目光便匆匆从食物转移至门边，望着空空如也的禁闭大门，黯然神伤。这顿一个人的晚饭，就连黯阎自己，都已全然既不清楚，它究竟持续了多长时间。他也但记得，恍惚之间，母亲归家的身影似当真于其眼帘中浮现。而后，惊喜交加的他，当即又想如上次一般，来个猛虎跳涧，扑至归家的母亲身边。然而，他却是当即震恐地发现：此时此刻，自己的身躯却已全然无法动弹，不听使唤。更令其撕心裂肺的是，本已跨入家门的母亲，竟是于下一刹那，便赫然背过身去，向着与己相反的方向，渐行渐远……再后来，待其蓦然惊醒之刻，黯阎猛地发觉：不知何时，本还夜静珊阑的光景，已为明媚亮堂的光明替代。擦拭着头间，先前冒出的一阵冷汗，黯阎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昨晚就这么伏在桌上，于无声无息之间，悄然入眠。方才之景，也不过是一场虚无缥缈的幻梦。不过，望着身间，依旧与昨晚朦胧睡去前的数量一样，几乎还没有怎么动箸的菜肴，黯阎无声地叹了口气，旋即，草草地瞥了一眼腕表，便乃匆匆地向学院的方向赶去。那一天，他破天荒地没有听讲。任一本正经的老师在讲台上唾星飞溅、侃侃而谈，黯阎却是无论如何，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他还尚显稚嫩的脑海之间，已全然为母亲的形象所充盈。以往始终将听课当做一种享受的黯阎，也是前所未有地像今日这样如此盼望着放学的铃响。待这朝思暮想、日思夜念的放学铃声方一打响，黯阎便是以百米冲刺一般的速度冲出校门，径直向着家的方向狂奔而去。他愿望，待自己重新跨进家门之时，会发觉候在沙发上看书的母亲婀娜的身影，而后，在自己不顾形象地扑入母亲怀中，涕泪横流之后，她则微笑着用纸巾拭去他脸上的泪痕，以沉静的声线，讲述昨天自己扑朔迷离的冒险经历，过程虽然惊悚，然而结尾却终究只是一场虚惊。倘若此愿得以成真，哪怕以其荒废魂力为代价，黯阎都将毫不迟疑地答应。然而，这终究，只是美好的幻想而已。想象虽美，却永远遥不可及。富丽堂皇的家中，依旧是空空如也，杳无人迹。偌大的饭桌之上，昨晚自己未曾吃上几口，现已完全凉透的菜肴，仍凄然地瘫于桌上，孤苦伶仃的模样，空气之间，弥散着一股绝望的氛围。负隅顽抗了七天之后，黯阎不得不选择接受现实。他以数十金魂币的价位，为母亲办了一件盛大而不显奢侈的丧事，当然，是衣冠冢。自全盘就绪之后，他将自己未曾谋得一面的父亲赠与母亲最为珍贵的礼物——那本精致的小书复印了一册，将原本郑重地放入一件四级充能魂导储物盒中，与母亲平日最爱穿的一袭洁白的裙裾置于一起。其实，黯阎本不叫黯阎，自其出生之后，母亲推敲良久，终为其取名“曙烁”，寓意伟岸光明、前途似锦。在此前，黯阎其实也对所谓的上苍抱以美好的期望，相信所谓的“善有善报，恶得恶果”的因果报应一说，然而遗憾的是，在一心向善的父母身上发生的种种，却乃无时不刻地冲刷着这一信念的根基。“黯阎”，黯然的阎罗之意，与其黑暗的死神武魂遥相呼应。事实上，自确认了母亲已与世长辞的事实之后，他早已对所谓的曙光心灰意冷，在此刻，“黯阎”这串双字的晦暗词汇闪于其心。不过，他终究也未擅自为己改名：毕竟，杳无音讯、生死未卜的母亲，倘若发觉自己曾寄予厚望的儿子，竟连“曙烁”这一光明如斯的名字摒弃，而选择“黯阎”这等晦暗不堪的字眼，作为自己的大名，就算能理解自己，怕也终将寒心。心中残存的一丝信念，让他终究也没有做下这一黑暗的决定。真正迫使其改名的，并非接踵而来，俨然让期望不到一丝光亮的厄运，而是——残酷现实的阴晦。它们相较漫无天日的厄运侵袭，更能摧残人心。因为前者，尚乃天意命运的指使；然而后者，却是现实的黑暗、人心的冰凉。它拥有的那股泯灭良知的力量，与天灾，远不可同日而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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