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神秘转校生 3

这世上，黯阎最憎恶的物种共有三类：首当其冲的为魂兽；退居其次的，为邪魂师；再者，则是那些无论他如何解释，依旧视其为邪魂师异类的人。自黯阎呱呱坠地的一瞬伊始，其视线之中，就从不曾见过父亲的身形。不过，尽管作为单亲家庭中的孩子，幼时他得到的也是母亲双倍的关怀。在黯阎自降生于世至其四岁的这四年中，他亲眼见证：母亲是如何从一位风华绝代，拥有白天鹅奥杰塔一般倾城之美的翩翩少妇，在对己无微不至的照料与牵肠萦心的过程之中，如同一只饱满圆润的苹果伴着时光的流逝，而愈来愈干瘪，经蹭蹭的抽死剥茧，生出了衰老的容颜。黯阎曾问母亲，他的外祖父母、祖父母、舅舅姨妈、伯父姑姑和父亲都去了哪里，为何总也不见他们前来看他，只留下他们一对孤寡母子独守一座宅院。母亲断断续续地解释说，她与父亲之间的结合，本就是遭致其家人的全力反对，哪怕她以轻生相逼，家人们也绝不退让，他的外祖父更是公然宣称，倘若母亲硬要与父亲结成姻缘的话，他将立即断绝双方之间的父女关系。然而当初的母亲，却也是麦芒对针尖，无论如何不肯妥协，最终，她决然不顾家人的劝阻，选择与父亲私奔。而黯阎的外祖父，也当真没有食言，从此与母亲彻底断绝了关系，再无任何来往。黯阎震惊：都说女儿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天下又怎可能有这样铁石心肠的父母，对女儿的终身大事横加干预也罢，竟在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之后，还要如此寒心？待母亲以平静得恍若在叙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他人故事之后，已是义愤填膺的黯阎，当即直言不讳地道出了自己最为真实的想法：他恨外祖父母。出乎他意料，母亲只是苦笑了一声，亲昵地抚着他高昂的小脑袋，告诉他说，外祖父乃一宗之主，是一位无比正派的魂斗罗级强者，而他的父亲，拥有的却是掌控邪恶力量的武魂，也正因此，外祖父才对这桩婚事百般阻挠，立场坚定地反对此事，甚至萌生过诛杀他父亲的念头。经过片刻的怔然后，黯阎悻悻地问母亲：既然其父亲拥有的乃是邪恶武魂，母亲为何又对其爱慕如斯？母亲微微摇首，以平日里不曾有过的格外严肃的声线，一字一句地告诉他说，父亲所用的虽确实是所谓的邪恶武魂，但他的心中，却始终存着一位上帝。实事求是地讲，父亲近乎拥有正派魂师的所有心灵闪光之处——善良、果敢、正义、智慧、勤劳、富创造力……唯有武魂这一处，不符合常理认知罢了。然而却又有谁真正规定，一名拥有邪恶武魂拥有者，就从此与“正派”二字绝缘了呢？！听毕，黯阎再度一怔，片刻之后，他试探着询问母亲，这所谓的“邪恶”武魂，究竟是如何定义？母亲告诉他，这类武魂拥有者，倘若单纯通过正常修炼提升修为的话，速度相较其他魂师的平均水准要滞缓一些，具体程度视武魂种类而定，然而一旦通过一些“特殊”途径——往往是一些令人发指的行为，例如吸食婴儿的脑髓、生食魂师内脏、将死者的灵魂玩弄鼓掌之间，作为自己的怨灵等等的话，修为提升速度便会飞跃式地加快。也正因此，这类魂师中的极大部分，都难免遏制不住飞速变强的欲望，而走向了不归之路。他们，也被称为“邪魂师”。不过，母亲也特别强调，黯阎的父亲，是从未因此做过半分歹事的，在她的语言中，父亲拥有着一双婴孩般澄澈的双眸。但，既然如此，为何时至如今，父亲依旧迟迟未曾来看望他们，哪怕一次？再度让黯阎始料未及的是，尽管他算定母亲不可能猜不到他会提出这一问题，其心中应自也是早已备好了答案，然而，在先前谈及自己与父母断绝关系这段刻骨铭心的经历都自始至终以静若止水的口吻叙述，恍若是在陈述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的母亲，待此问话方一脱口而出之瞬，却是立时潸然泪下，已渐渐失去原本摄人心弦的魅力的双眸间，清晰可见的泪光，晶莹亮闪。以距全盘失控仅一步之遥的语气，母亲哽咽地道出：或许，这当真是上帝的安排。而后——足足缄默了良久之后，好容易平复下本是翻江倒海的心绪的母亲，这才再度开口，陈述出一个恍若天方夜谭的故事来。鉴于自身武魂特性的缘故，曾以武魂名义起誓决不害一位无辜人类的父亲，在修为的修炼速度上相较天赋与其相当的魂师，自是有一定差距。经过一番权衡利弊，聪慧的父亲毅然投身魂导方面的研究行业。事实证明，他这番抉择也乃相当明智，凭借自身锲而不舍的追寻，以及本身就在魂导器上卓尔不凡的天分，父亲以三十二之龄，就已成就七级魂导师之位，如此年龄，虽称之为“大器早成”还稍稍显得不妥，但不难想象，迎接在父亲前的，将是一条充满光明的锦绣坦途。也就在同年，父亲邂逅了小自己六岁的母亲。近乎正值相遇的那一瞬，双方便是同时如遭电击一般，一见倾情。相会、搭讪、二话投机、一见如故……情节一脉相承下来，二者便由萍水相逢的陌路过客，发展到知心朋友，再至亲密恋人。母亲犹记，自己曾有意无意地说父亲平日里总是身穿一袭灰衣裳，色泽太暗，建议他不妨换上一身暖色调的装扮。当时，父亲只是笑着解释自己这是秉持家训，高调做事低调做人，衣着切忌耀眼。母亲便也没再多说，渐渐淡忘了此事，习惯了身着灰不溜秋的衣物的父亲，甚至觉得，他这样其实也挺可爱的。然而，令母亲万万没有料及的是，于夏日的午后——一天中最为燥热的时刻，一年中最显炎热的时节，父亲一改往日“灰头土脸”的低调装扮，身着一袭光芒璀璨的亮金色甲胄，于午后斜射的日光的映耀下，熠熠生辉。而后，尚不及母亲反应过来，这位向来被其揶揄“不懂浪漫”的傻家伙，便乃献上一大束永不凋零的金玫瑰，一双青色的眼眸含情脉脉地注视着面前这位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惊的倾城少女，单膝下跪。不过，下一瞬，父亲说得却并非何山盟海誓的喁喁情话，而是以分外平静的口吻，告知母亲自身为死神的武魂，并坦诚地告诉她：这一武魂确实乃邪恶武魂的一种，但他可以自身的良心发誓，此生此世，定不曾，也永不会谋害一位无辜者的身心。并且他也告诉母亲，倘若自己厌弃他的武魂，可以当即转身离去，从此，他不会再纠缠她半分，他也定然不会仅仅因此，就走上邪魂师的不归之路。没有任何直接或间接的利诱抑或威逼，唯以自身一片赤诚的青眸，望向自己。经过片刻的怔然后，母亲忽而笑了，朗朗的笑声清脆无比，宛若银铃。“傻瓜…但心向善，邪魂何妨？武魂，永远只是外在的饰品，正如你先前喜好的灰衣裳一般，起初，我对它们并无好感，但这丝毫不妨碍对你的感情，甚至到如今，见你忽然变卦，穿上这身灿金甲胄，还稍有些不习惯。所谓‘邪恶’武魂，仅仅只是个名号而已，我们不可能因为武魂的特性就变得或善或恶，真正能够左右它的，唯有内心。无论你是死神也好，邪神也罢，但需初心不负，我们便可一起手拉着手，共同走到世界的尽头。”此瞬，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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