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真相 5
一边用已稍显颤抖的双手，拨动着遥控器上的按键，另一边，韦尔的双唇也是微微翕动几分，向着面前的欧阳枫，支支吾吾地道：“欧阳枫…此刻即便是千言万语，只怕也无法道出我此刻的歉意…我也着实是万万没有料到，自己一直最为信任之人，竟是对我撒下这样一个弥天大谎，让……让你……”
“唔，也罢，失去兄长的痛楚，我虽并未感受，不过，失去至爱的切肤之痛，却是深有共鸣。唉，也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作为一个局外人的我，或许能轻而易举地判断。在当今魂导科技如此发达的时代，那所谓录像极有可能是假冒伪劣的合成产品；而所谓人证，也可能只是存心陷害的奸邪小人。只是，在亲眼目睹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人惨不忍睹的尸首的情况之下，理智也往往将降至最低限度了，此时，我们总是无条件地相信，离自己最近、为己提供所谓‘情报’的人……哼，这个家伙，竟然是在人们心灵最软弱的地处大下文章，罪不可赦！”
听毕先前雨萱讲述的关于韦尔和韦迪的种种经历，欧阳枫本是自心头冲腾而起的冲天怒气，也是渐渐消散殆尽，望着面前神色颓然的韦尔，终究也并未说出什么怪罪的话来，只是默默地安慰他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人生还漫长得很，对于这一丧尽天良、利用人们心灵最柔软的部分施展令人发指的阴毒诡计的十恶不赦者，决不能任他在世上再度非为胡作。韦尔老弟，你放心，这次真正的报仇行动，也再要不了你十年了，现在的你也并非白手起家，我们战神殿，也是时候清除一点渣滓和内鬼了。”
听着欧阳枫这一般和善的言语，韦尔原本阴霾密布的愁容，也是悄然阴转多云，平静的眼眸之间，也焕发出感激之色，和一点微弱的希望的神采来。不过，也就在下一瞬，原本在心中，好容易燃起的一丝希望的火苗，便是轰然熄灭。
“停止无效。起爆装置一经启动，无法中止……停止无效。起爆装置一经启动，无法中止……”一阵阵不夹带任何情感色彩、充满冷意的机械之声，悄然在众人耳畔间回荡开来。也几乎就是在听闻此语的瞬间，韦尔便如遭雷击一般，怔怔地立在原地，望着“滴答—滴答—”，极富规律的倒计时器上每时每刻都在改变的数字，一时呆若木鸡。
“哈哈…我早该想到的…与天斗帝国合作，纯粹是与虎谋皮一般…他们心中所想的，也根本不是什么帮我复仇…只是为了除掉欧阳枫而已…为了计划的完成，他们完全可以不择手段，至于我的生命…他们又怎么可能真的当一回事呢！？”
愣然了片刻之后，一丝凄楚的苦笑，便是浮现于韦尔嘴角之边，旋即，便是平静地抬首，直视着神色中微微透出些许忧虑之色的众人，淡淡地道，“天斗帝国那边，给我的遥控器，根本就是个毫无半分用处的装饰品而已，并不能起到控制起爆器开关的作用。并且，我方才拨弄它的时候还感知到，这个高科技玩意儿，要想起爆的话，除了倒计时终止之外，还有他法：智能感应魂导器会时刻感受我的精神本源，一旦发觉我距起爆器的距离超出了一定范围，便会即刻爆炸，延迟时间以微秒计算。而这个感应距离，远远小于这枚八级定装魂导炸弹爆炸时所能影响到的范围，准确地讲，是方圆一米。”
“什么？”韦尔话音方落，其身边的几名少年，便是即刻瞪大了双眸，独孤绝更是直接惊呼出声，“那您岂不是根本就无法离开这起爆器半步了吗？否则，一旦超出范围，即便倒计时还远远没有终止，它也会即刻爆炸？”
“哼，天斗帝国，分明早就是计算好了的。他们既想要确保万无一失地达成计划，也要让尽可能多的参与人暴毙而亡。而我，无论计划成功与否，都将注定是他们的牺牲品。”尽管自知生命即将走至尽头，不过出乎意料，韦尔的声线之中，却并未带有半分绝望之色，甚至连愤怒也没有分毫，但见其以平静的态度，面对周遭发生的一切，仿佛这些，都与己无关似的。
见闻面前语气平静的韦尔，天宇心中，也倍感不是滋味，开口安慰他道：“韦老师，您可千万不要绝望，办法总比困难多，一定有什么方法，可以——”
“唔，小家伙，在这剩下的不过两分十五秒的时间内，我们又能想出什么办法呢？再耽搁片刻，大家都将葬身于此。”韦尔微微摆摆手，打断了天宇的话语，旋即，便是将目光投向身旁神色凝然的欧阳枫上，平静地言道，“时限已经不多，眼下，唯一能够粉碎天斗帝国和那家伙的阴谋的方法，就是让我一个人独自去赴死吧。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上苍给予我最大的恩惠，也正是让老夫得以悬崖勒马，没有让那该死的定时炸弹，再炸掉一个无辜之士的性命了吧。唯一的遗憾，就是那个害死哥哥的元凶，不能亲手消灭了……欧阳枫，说来也是怪不好意思的，自己算计了你这么多年，死前却还要厚着老脸托你办事……那个害死哥哥的罪魁祸首，只能托付你——”
“若不诛杀，死不瞑目。”欧阳枫神色凝然，一字一句地道，“韦尔，能否告知，那个当初带你见了死难的韦迪的尸首，并陷害我的家伙的姓名？据我所断，此人即便不是害死令兄的罪魁祸首，也乃十恶不赦的帮凶。”
“唉……”出乎欧阳枫意料，听闻这问话，韦尔却是长叹一声，声线也是即刻，稍稍颤动了些许，“倘若能言，我早已相告，对这个极有可能便是杀害兄长的真凶的家伙，我自己心中对其的恨意，难道会比你逊色几分不成？只是我忽而想到，以那家伙的狡诈程度，只怕早已做了万全准备，将一切后手都考虑其中。而这几年来，我对他又几乎是言听计从，万一这厮在我身上曾不被察觉地下了什么禁制，只怕我方一产生告知其姓名的念头，便会即刻触发禁制，落得个爆体而亡的下场，而这样一来，势必将直接提前引爆炸弹了。”
旋即，韦尔便又是悄然俯首，望了望腕上的计时魂导器后，悄然言道：“时间已不多了。不如这样，或许也是老夫当真是杞人忧天，就采取个折中的方式：待我已携带那定时炸弹升入高空，确认爆炸的威势不可能波及于地面之后，便借助通讯魂导器向你传话，如何？”
“如是，自然甚佳。”听毕，欧阳枫微微颔首，望向韦尔的目光，也是充满了坚毅之色，“韦尔，你放心，只要我欧阳枫还有一口气，就绝不可能让那害死令兄的元凶，逍遥法外！”
听着欧阳枫壮志满怀的承诺，韦尔神色也是悄然闪动了几分，旋即，便是将目光移向身前的三名少年，沉声言道：“如今，老夫此去，也乃永别。我本也是父母早亡，待韦迪也逝去后，唯一支撑自己活下去的，便只是复仇而已，不曾觅过什么妻子，自然也无子女。照常理讲，也应该是无何牵挂了。只是……说来不免有些可笑，我到史莱克学院的目的，本身也只是为了任务而已，却是没料及，竟是假戏真做，而今，待那班上的三十六名活灵活现的学生，就真如同自己的孩子们一般了。我唯独恳请你们……待返还学院之后，只对院方说，我是死于魂兽袭击，至于这一段悲欢离合的往事，也就不要……再向更多的人提及了。至于我原先教的那群孩子，就请你们向院方建议，让教你们班的老师接任吧。或许，也唯有他，可以让孩子们感受到的差距，不是那么巨大……”
望着分明已是即将生离死别，却竟是连亡命多年的兄长这血海深仇都暂且搁置一边，而对自己只教过一年书的三十六名同学念念不忘的韦尔，三名少年的双目之中，都已微微有泪光闪动，当即是异口同声地道：“韦老师，您放心，我们这几个小家伙，都会竭尽全力帮助您复仇的。像这种完全丧失人伦底线的丧尽天良之辈，绝对不能让他再于大陆之上为非作歹！”
“唔，实话实说，老夫虽然一生并未生儿育女，却对小孩子始终甚是喜爱。天宇、唐雨萱、独孤绝，尽管跟你们三个小家伙的相处时间甚是短暂，却也已着实是投入了真情，始终是将你们当自己的孩子一般看待了。唉，只可惜，造物弄人，时候也真的是不多了……再见吧！”向天宇三人，道出了最后一番诀别式的话语，又是似乎立时想到了什么，凑到欧阳枫耳边，向其耳语了几句，而一向处世波澜不惊的欧阳枫，听得这一番言语之后，竟当即是面红耳赤，说不出一句话来。
言罢，韦尔便是微微转身，从储物魂导器中，悄然放出了飞行魂导器。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已将其装备在身，最终，再度回首，向着神色怅然的众人，轻轻挥手道别。
“嗖嗖嗖——”也正值大家纷纷摇手回礼的同时，伴随着阵阵机械的嗡鸣声充斥耳畔，飞行魂导器也是遽然升空，不到数息间的功夫，便已是在这茫茫的空际之间，身形消匿……
“欧阳叔叔，韦老师方才对您说了什么，脸红成这样？”倏然间，满脸揣着好奇之色的独孤绝，便是即刻凑到欧阳枫身边来，轻声问道，“我猜猜，不会是关于云儿姐姐的吧？”
欧阳枫回首，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也并不回答。旋即，独孤绝便是咧嘴一笑，一边说着“不答就是默认了哦”，一边，便已跑至别处去了。
悄然目送着，独孤绝远去的身形，欧阳枫眼角之间，一阵怅然之色也是一闪而现：阿绝，也终究是并不了解自己。韦尔在这生离死别之际，又怎么可能给自己讲关于云儿的往事呢？再者，对于自己这个对云儿在何年何月何日何时脸上何处有了一块何大的雀斑，都是如数家珍的自己，讲这些东西，未免有些太过可笑。退一万步讲，即便他真的讲了云儿，自己又怎可能会脸红呢？自己的反应，除了金眸间当即被惆怅充溢以外，怕也无他了。
而实际上，韦尔所言的真正内容，他也自然是不可能告诉独孤绝、天宇、雨萱他们的，这一生一世，都不行——唔，或许，待自己将死的一瞬，会在守护这些可爱的小家伙足足一生之后，半开玩笑着的说出来吧。
“欧阳枫，你在两年前，布置给老夫的任务中，指名道姓要从世上清除的两个小家伙，今日在面对疯癫状态下的魂帝修为的老夫六圈魂环之际，始终是如富有神圣使命的岗兵一般，死死地守在你的身前，如同在捍卫一件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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