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那好，我偏不
林荫树头，草木环丘，破败而腐朽的木屋子倒像是古人闲情雅致、陶冶性情的归处。青苔蔓上了阶梯，几个突兀的脚印印在上面，留下几道匆忙意外的痕迹。
羲辰渲只觉得脑袋嗡嗡的，就像有只不知疲倦一般的苍蝇蚊子一直在耳旁叫唤。
鼻子里充斥着的那一言难尽的血腥就像是从不存在一般，只剩了绵延进来的花草的清芬。
-檀木……
他正躺在块潮湿的木板子上，近在咫尺的湿气混着温热的体温让人浑身不自在。
残破的门放进了几缕风，呼啸着往羲辰渲脸上招呼，吹刮得他的脸生疼。
鲜少的光线穿过针眼大小的细眼重叠出光与影，门口依稀站着的两道影子在孔洞中显现。
羲辰渲撑着板子，想站起来，却被上面重叠的苔痕滑倒。
手中的绳子下意识地松了开，他的两只手猛地转过来，撑着地。冷汗冒了上来，他第一次意识到一个人在危急关头的本能是多么的可怖。
若不是本能驱使着他即使晕过去也抓紧了绳子，那么现在真的只有坐以待毙了。
不过。
-羲鑫齐那老狐狸真会这么大意？
与其信外边那位粗心大意，羲辰渲更愿意信这是那边故意而为之。
可此刻也管不了这么多。
他拍了拍有些擦红的手掌，稍微擦了擦沾染上苔痕的袖子边，觑了眼四周。
昏黑的影叠在深棕的木板子上，空荡荡的泥质地面除了块板子啥也没有，就好像是已经空了百八十年没住人的老房子。
-怎么办？
这房子一看就是那种一碰就会吱嘎吱嘎响的火柴盒，只要发出一点声音……
-不对，如果羲鑫齐已经知道些什么的话，显然不可能就这么完了，更不可能放任一个拥有自主行动能力的人在这儿乱搞，除非……他故意的。
他沉着脸色，不声不响地躺回了板子上，将扭在地上的绳子卷成一团，塞进了兜里，双手负在背后，紧紧依靠着一大块干燥的、发出轻微声响的木头墙。
“有人么？我想喝水……”他敛嗓低说，让嗓音的主人听起来仿佛一根折了腰的草，稍有不慎就会从之间流逝尽那所有的生机和活力。
一秒，
两秒，
三秒……
一分钟，
两分钟……
始终无人应答。
-那就对了！
他大方地撑着吱嘎吱嘎乱叫，像极了恐怖电影里npc杀/人场景的墙，蹭了起来，像是身上压着的千钧重物一瞬而逝一般，呼吸都顺畅了几分。
心脏的快速跳动带动血液有一下没一下地冲击着或厚或薄的血管壁，他手上的青筋暴起，脚上的步伐越来越快。
透着光的门越来越快，羲辰渲感觉似乎连空气都清新了几倍，门外的草树仿佛就在眼前。
突然间，跃动的脚步飒地停下……
·
树林还是那片树林，古寺仍旧屹立在此。
清脆的钟声穿透了层层叠叠的枝丫，没有例外地灌进了两个人的耳朵里。
“老齐，这样放他在哪儿真的没事？”许应城急行在密砸砸的草里林中，身旁并行着一道身影。
“无所谓，以那小子的性格，多半会猜我为什么放他独自一人在哪儿不管，顺着想下去，就会猜我在外面或者下山途中弄了点东西，或者是我们早就在某个他必经之路等着他了——虽然他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这么做。这两种情况下，他大概率会继续待在那鬼地方。”羲鑫齐的嘴角诡异地提起，一抹阴毒的笑容浮现在这副假笑了半辈子的脸上，“但是嘛，如果他没想到什么，直接拉门出去，或者想到了什么，想撬开几侧的木头出去，甚至从房顶，那就好办多了。”
“毕竟拖着一个死/人或者是四分五裂的/尸/体，比带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低下头咬你一口的疯狗，更方便。”
“那警察那边？”
“警察怎么知道我们是把人藏起来了，还是怎么了？”他脸上的那抹笑不减反增，就像是天生刻在皮肉里一般，“更何况，电路可是能发热的啊……”
·
门口重叠的光影依然无声无息地撒进来，冰冷而刺骨。
直觉之神猛地刹住了他跃动的脚步。
外面是一股子危险的气息。
他深吸了口气，谨慎地脱下一层绝缘的化纤裤子——原来有两层。额头贴上去，抵在门上的小孔往外看：
密密麻麻的电线盘旋在地上，就像是条高危的狂蟒，吐着芯子，看死物一般地盯着门口。
只要猎物一推门，早早准备好的一排排锐齿会毫不犹豫，丝毫不拖泥带水地灭掉猎物的生机。
炸弹？
-不可能，羲鑫齐是个谨慎的人，炸弹这东西即使规模再小，声音也能在这静谧的林子里穿上八百里。换句话说，只要炸弹被引爆，警察那边很快就会顺着痕迹查过来。如果这是是随机发生的事件，羲鑫齐就有概率被打个措手不及，他绝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那么只剩下了……
-高压电场。
呲啦。
羲辰渲头顶几乎又快重新灭下去的思想之灯又咔地亮了起来。
-操！
想到这种可能性后，羲辰渲的冷汗又一次冒了起来：如果刚才他靠着的墙不是木头墙上唯一几块干燥的地方，他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这座小木头房子即是监狱，也是安全屋。
外面是随时准备扑上来的电场，电场通过湿润的木板子导入大地，不至于让在里面的羲辰渲顷刻毙命。
骂了一阵羲鑫齐后，羲辰渲又折回了原来的思路。
-羲老狗，调查我的时候可别光顾着盯着那些有的没的，从而轻视我知识的力量啊。
-我可是个，全方位的……
-学神。
-动手能力超强的那种。
他在脑袋里检索了一遍，知识点就一股脑地冒了出来。
-电压电场，说到底，还是电路的一种，电路嘛，短路不就好了？
-尤其是这种高压电路，最怕的就是短路。
他没有听见任何发电机的声音，林林丛丛的树林里高压电线塔都少的可怜，更何况最近的俩都在几公里开外——据羲辰渲来时的目测。
再加上几乎没多大变动的太阳光强度和角度，羲辰渲可以肯定地下结论，那俩人并没有疯狂到穿过几公里的林子到高压电塔下接电路。
所以，电源只可能是……
高压电池。
那就更好办了，也更容易短路了。
羲辰渲试着找了下身上还剩下的东西——很显然，除了一身脏兮兮的衣服，身上什么也没有。
衣服……
衣服！
他现在的衣服可是正儿八经的石墨烯材质的睡衣！
这是谢维薇女士忍痛花了三百大洋从某平台买的加热睡衣。
石墨烯可以导电，而潮湿的木板也是绝佳的导体。
-让我来表演一场“特斯拉”电弧表演秀吧。
他脱下睡衣，露出里边白皙却还泛着红印子的身体——被某只不要脸的大蚊子咬的。
他脸红了一阵子，而后又被强行压了下去。
只见他手中的动作飞快，将睡衣袖子死死地打了一个结，然后从那地上的那块木板上折了几根锋利的小木条，用脱下来的那条裤子包裹着将睡衣大半边布料插在墙上。
然后，纤细的手臂套着同样打了结的裤腿，穿入袖子中，猛地往薄薄的墙面一撞，伸了出去。
没有触电。
羲辰渲的嘴角又扬了上来。
最外层的衣服袖子就相当于特斯拉锁子甲表演服，将电场电流通过自身而不是身体导入木头墙，再导入大地，而里一层的裤腿则是防止意外触电的。
他摸索着先后在地上找到了块石头和两根电线，扯起来疯狂地在石头上摩擦。
一分钟，
两分钟……
细密的汗珠已经在他的脸上若隐若现。
-到底可不可行？
就在他开始质疑自我的时候，手上的两根电线几乎是同时一松，然后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几秒后，一阵焦糊味传来。
-成功了！
他虚脱一般地倒在地上，身体却还是很小心地没有碰到墙壁。
-羲鑫齐，你想我死？
-那好，我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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