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朝歌乱

这一日，朝歌城中，王城之上，当今天子帝辛正在摘星楼上与三妖宴饮，正欢乐间，忽听得一阵喊杀声传来，帝辛眉头一皱，暴怒道：“城中何事？”自有宫人忙不迭的赶去探查，不多时，宫官屁滚尿流逃窜而回，报入宫中：“启陛下！朝歌军民人等，已献了城池，天下诸侯之兵，俱扎在午门了！”“慌慌张张，有失体统！”帝辛饮尽一杯酒，拔剑斩了宫人，喝令道：“聚百官，龙德殿议事！”说罢，整顿衣衫离去了。三妖在楼上遣散了侍候宫人，相视一笑，哪里还有平日的千娇百媚，只有妖声阵阵。笑了一时，琵琶精道：“二位姐姐，陛下气数已尽，不日便要归西，我们不如现在就离去吧？”此言一出，忽见妖狐妲己的脸上闪出不舍神情，她斟了一杯酒，缓缓饮尽，幽幽道：“一日夫妻百日恩，纵是妖类，也是有情啊！”雉鸡精和琵琶精大惊，道：“姐姐，万不可动情啊！这子受本就不是正经人皇，只是一个天魔附体的傀儡罢了！”“是，他只是傀儡，注定要亡的。但是这些年来，他对我们呵护有加，恩宠万分，情真意切，也是实情啊！”妲己淡笑道，“妹妹们，你们走吧，我不走了。”“姐姐！”二妖齐声道，妲己挥手打断了她们的话，笑道：“还记得我们被人祖擒去吗？”二妖点头，哪里敢忘。“那时，人祖说若是我等再吃人，必定要去幽冥一行。别忘了，这些年，宫中有多少人进了你我腹中？”妲己妖媚一笑，“我可不信女娲娘娘能够保住我们。别忘了，这位人祖可是和五位圣人交好，与娘娘也只是在此劫中反目罢了。”妲己一席话，说的雉鸡精和琵琶精沉默了，她们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妲己也不去理她们，只是自己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龙德殿上，众文武聚集一堂，帝辛坐在王座之上，膝上横着那一柄鲜血淋漓的宝剑，低着头，双手十指交叉顶在下巴上，一双锐利的眼睛看着下面的臣工，淡淡道：“叛军已经杀进了朝歌城，孤居然现在才知道，你们以为，孤该怎么做？”老将军鲁仁杰奏道：“都城已破，兵临禁地，其实难支。若不背城，决一死战，雌雄尚在未定。不然，纵束手待毙，无用也。”众臣附议，帝辛淡淡一笑，道：“众卿之言，甚和孤心。来人，取孤披挂来！”那边王城之中，帝辛决意一战，王城之外，各家诸侯齐聚姜子牙帅帐议事。姜子牙掌大印，立于帅案之后道：“今大兵进城，须当与子受一战，早定大事；列位贤侯，并大小众将，汝其勖哉！”众诸侯齐声答道：“敢不竭股肱之力，以诛无道昏君耶？但凭元帅所委，虽死不辞。”子牙传令众将：“依次而出，不可紊乱，违者按军法从事。”只见周营炮响，喊声大振，金鼓齐鸣，如天翻地覆之势。

        众诸侯兵发午门，方至午门就见午门外一彪人马等候。只见左右两员大将雷鲲、雷鹏护卫，一员老将鲁仁杰居中，两杆龙凤日月幡打开，锵锵戈戟气势恢宏。羽林铁骑之首，一匹周身笼在乌黑铁甲中战马暴躁的刨着铁蹄，马上端坐一人，全身甲胄。姜子牙一见，忍不住心中赞叹：“当真人杰！”有赞曰：冲天盔盘龙交结，吞兽头锁子连环。滚龙袍猩猩血染，蓝宝带紧束腰间。打将鞭悬如铁塔，斩将剑光吐霞斑。坐下马如同獬豸，金背刀闪烁心寒。会诸侯旗开拱手，逢众将力战多般。论膂力托梁换柱，讲辩难舌战群谈。自古为君多孟浪，可怜总赖化凶顽。好一个大商天子，好一个暴君帝辛！却说帝辛在午门外，见大军浩浩荡荡而来，心中岿然不惧，只见大军当先一骑乃是异兽四不像，兽上坐一皓髯老者，全身甲胄，手按宝剑，丰彩照人，知是姜尚姜子牙。后世也有赞表太公：四八悟道，修身炼性；仙道难成，人间福度。奉旨下山，辅相国政；窘迫八年，安于义命。收怪有功，仕纣为令；妲士献谗，弃官习静。渭水持竿，溪隐性；八十时来，飞熊入梦。龙虎欣逢，西岐兆圣；先为相父，托孤事定。纣恶巨盈，周德隆盛；三十六路，纷纷相竞。九三拜将，金台盟证；捧毂推轮，古今难定。会合诸侯，天人相应；东进五关，吉凶互订。三死七灾，缘期果证；夜进朝歌，君臣诸胜。灭纣兴周，武功永咏。正是：六韬留下成王业，妙算玄机不可穷。出将入相千秋业，伐罪吊民万古功。运筹帷幄超风后，燮理阴阳压老彭。亘古军师为第一，声名直并泰山隆。

        朝歌王城午门之外，帝辛、姜尚二人相逢。姜子牙欠身道：“陛下！老臣姜尚，甲胄在身，不能全礼。”帝辛嘿嘿冷笑：“免礼了！尔曾为孤臣，为何逃避西岐，纵恶反叛，累辱王师？今又会天下诸侯，犯孤关隘，恃凶逞强，不守国法，大逆不道，孰甚于此？又擅杀天使，罪在不赦。今，孤亲临阵前，尚不倒戈悔过，犹是抗拒不理，情殊可恨！今日不杀你这贼臣，誓不回兵！”姜子牙正色答道：“陛下居天子之尊，诸侯守其四方，万姓供其力役；锦衣玉食，贡出航海，何莫非陛下之所有也？古云：‘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讵敢与陛下抗礼哉？今陛下不敬上天，肆行不道，残虐百姓，杀戮大臣，惟妇言是用，淫酗沈湎，臣下化之，朋家作仇，陛下无君道久矣。其诸侯臣民，叉安得以君道待陛下也？陛下之恶，贯盈宇宙，天愁民怨，天下叛之：吾今奉天明命，行天之罚，陛下幸毋以臣叛君自居也。”帝辛却是丝毫不恼，笑问道：“孤有何罪，称为大恶乎？”姜子牙冷哼一声，高声道：“今日姜尚在此曝暴君十罪，各路诸侯听真，日后便传天下！”午门内外静谧万分，只有姜子牙的声音朗朗传开：“也请帝辛陛下听真，方知己身过错。”帝辛横刀在鞍，笑道：“你且言来！”“陛下，不可听他妖言惑众，乱我军心！”鲁仁杰在旁劝阻，帝辛回首道：“闭嘴！”此言一出，鲁仁杰再不敢言，因为他从帝辛眼中明明白白看出了杀机！

        姜子牙没想到帝辛居然真的容忍自己来数他罪行，顿时声音再次拔高：“陛下身为天子，继天立极，亶聪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今陛下沈湎酒色，弗敬上天，谓宗庙不足祀，社稷不足守。动曰：‘我有民有臣。’远君子，亲小人，败伦丧德，极古今未有之恶，罪之一也。皇后为万国母仪，未闻有失德，陛下乃听信妲己之谗言，断恩绝害。剜剔其目，炮烙其手，致皇后死于非命，废元配而妄立妖妃，纵淫败度，大坏彝伦，罪之二也。太子为国之储，或承祧宗社，乃万民所仰望者也。轻信谗言，命晁雷、晁田，封赐尚方，立刻赐死。轻弃国本，不顾嗣胤，忘祖绝宗，得罪宗社，罪之三也。黄耆大臣，乃国之枝干，陛下乃播弃荼毒之，炮烙杀戮之，因奴幽辱之，如杜元铣、梅伯、商容、胶鬲、微子、箕子、比干是也。诸君子不过去君之非，引君于道，而遭此惨毒，废股肱而昵此罪人，君臣之道绝矣，罪之四也。信者人之大本，又为天子，号召四方者也，不得以一字增损。今陛下听妲己之阴谋，宵小之奸计，诳诈诸侯入朝，将东伯侯姜桓楚、南伯侯鄂崇禹，不分皂白，碎醢其尸，身首异处，失信于天下，四维不张，罪之五也。法者非一己之私，刑者乃持平之用，未有过用之者也。今陛下悉听妲己惨恶之言，造炮烙阻忠谏之口，设虿盆吞宫人之肉，冤魂啼号于白昼，毒焰遮蔽于青天，天地伤心，人神共愤，罪之六也。天地之生财有数，岂得妄用奢靡，穷财之力，拥为己有，竭民之生？今陛下惟污池台榭是崇，酒池肉林是用，残宫人之命，造鹿台广施土木，积天下之财，穷民物之力。又纵崇侯虎剥削贫民，有钱者三丁免抽，无钱者独子赴役。民生日促，颓薄成风，皆陛下贪剥有以倡之，罪之七也。廉耻者，乃风顽惩钝之防，况人君为万民之主者。今陛下听妲己狐媚之言，诳贾氏上摘星楼，君欺臣妻，致贞妇死节。西宫黄贵妃直谏，反遭掼下摘星楼，死于非命，三纲已绝，廉耻全无，罪之八也。举错乃人君之大礼，岂得妄自施为？今陛下以玩赏之娱。残虐生命。朝涉之胫，以验民生之老少；刳剔孕妇之胎，试反背之阴阳，庶民何辜，遭此荼毒？罪之九也。人君之宴乐有常，未闻流连忘返。今陛下夤夜暗纳妖妇喜媚，共妲己在鹿台，日夜宣淫，酗酒肆乐，信妲己以黄男割炙肾命以作羹，绝万姓之嗣脉，残忍惨毒，极今古之冤，罪之十也。臣虽能言之陛下，决不能悔过迁善，肆行荼毒，累军民于万死，暴白骨于青天；独不思臣民生斯世者，竟遭陛下无辜之杀戮？今臣特表天之明命，助周王恭行天之罚，陛下毋得以臣逆君而目之也。”

        历数帝辛十罪，姜子牙酣畅淋漓，众诸侯义愤填膺，御林军士气低迷。独独一人朗声大笑，睥睨乾坤，正是暴君帝辛！他哈哈大笑，掌中金背大刀直指姜子牙身后的姬发大纛，笑道：“十罪，说得好！不过，要是我来说，只是一罪，欲之罪！你家周王欲得天下之罪！正神女娲欲立神威之罪！尔等欲列土封疆之罪！”此言一出，当真是声如金石，振聋发聩！“好昏君，还敢强辩！”一声暴喝，只见一员大将，金甲红袍，白马大刀冲杀而来，正是东伯侯姜文焕！东伯侯走马至军前大呼道：“吾父姜桓楚，被你醢尸，吾姊姜后，被你剜目烙手，俱死于非命。今日借周王仁义之师，仗姜元帅之力，诛此无道，以泄吾无穷之恨！”只见南伯侯青鬃马冲出，厉声大呼：“无道昏君！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姜王兄留功与我。”鄂顺马至军前怒叱帝辛：“你行无道，吾父王未曾犯罪，无故而诛大臣，情实难容也！”把手中刀一幌，劈胸就砍！帝辛哈哈大笑，挥刀迎战东南二侯，北伯侯崇应鸾，见东南二侯大战纣王，也把马催开，来助二侯，三家诸侯大战帝辛！

        午门外，商朝天子帝辛抖擞神威，力战东、南、北三路诸侯，一口刀抵住他三般兵器，又杀得天昏地暗，旭日无光。却也是国之将灭，纲常沦丧，以臣伐君，乾坤丧乱！这一场仙凡浩劫，已经走到了最后的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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