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029
溅开的玻璃碎片折射出大片斑斓，如同被污染般的光线扭曲晕开，将医院大厅映得光怪陆离。
而苏青柠眼都没眨，抽出手杖，毫不犹豫地折身翻转，手杖快速擦过空气，掠过葛高轩的脸，尖细的呼啸声戛然而止的瞬间重重刺穿软烂的肉。
被洞穿的脸涌出汩汩的水。
水草般的黑发也被水流裹挟着淌出，紧紧地缠住手杖，并凶猛地绞向苏青柠的手。
苏青柠手腕一抖。
手杖波动出蛇形的弧度，灵巧地摆脱了束缚。
然后她掏出东西，重重地砸中目标。
空气里顿时弥漫出潮湿的腥臭味。
像河底污泥被翻起，水汽掺杂着浓郁的死鱼烂虾的味道顿时翻腾喧嚣。
地面也洇开大片浑浊的液体。
一颗凹凸不平的球体滚到了葛高轩的身边。
葛高轩愣愣地望过去。
是眼珠。
还黏着丝丝缕缕粘腻的筋肉，瞳孔的乌黑迅速扩散，整颗眼珠都显出沸腾的死气和痛苦，细细密密的裂纹长出无数肉芽，想要粘附住他的皮。
葛高轩立刻想要爬开。
但他却完全动不了。
身体就像泡进粘合剂里的木偶，拼尽全力也没能动弹半分，但各处关节却还是传出血管神经绷断后的炸裂般的疼痛。
就在那些如厚厚黑毛般的肉芽要渗进他的衣服时，管理者的手杖像串糖葫芦似的轻易地将它串起。
肉芽不甘心地胡乱舞动。
像扭曲的黑色肉虫。
但却完全没办法挣脱管理者的禁锢，只能承受着衪给予的煎熬和痛苦。
又在生死边缘逛了一遭的葛高轩剧烈地喘了口气。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葛高轩甚至都弄不清楚情况。
只有程曦隐和方佳奈看得分明：管理者嘴上说要进医院，实际上是故意引/诱水鬼。
说出水鬼的藏身之处，唤起它更暴戾的凶性；
让所有人齐齐关注医院，唯独浑身是伤的葛高轩落在最后，仿佛被忽略遗弃一般，和着人血味，激发水鬼潜藏的贪欲；
骤然涌出的阴气和炸碎的玻璃，就像是医院内的疫鬼暴起，为水鬼偷袭创造绝佳时机，引动它卑劣的本心；
……
环环相扣。
从而引蛇出洞。
水鬼以为自己是伺机而动，实际上每一步都完美地落在了管理者的“棋盘”里。
它就像一个无自知的傀儡，透明的细线
密密将它悬提，它却还在为自己的自由和机智而鼓掌欢欣。
程曦隐看向那口黑色棺材，棺材被爆裂般四溢的阴气裹住。
阴气张牙舞爪地吞噬一切，来不及逃走的水鬼分/身被迅速碾得干净，只剩地面那块污水和被管理者刺中的那颗眼珠。
管理者像欣赏钓起的鱼虾般看着被手杖禁锢的那点残余的魂。
水鬼残魂发出嗡嗡的鸣声。
程曦隐努力地想要听清楚，耳朵却一阵阵被拍击般的闷痛，鲜血流淌的速度越来越快，似乎想要冲破耳膜。
她死死咬住牙，保持神智不被绞碎。
她明白，这是鬼怪真正的“声”，人类绝对无法听见的阴诡亡哭。
她只能选择放弃。
她看向管理者，想要通过衪的神色来判断水鬼说了什么。
但管理者神色丝毫未动，仿佛水鬼的嚎叫还不如风声清越响亮。
——衪笑意未散，心念已定。
不管是哀哀求饶，或者是献出筹码，又岂能撼动衪的意志。
程曦隐的心如平湖万里，浩然一清。
‘放过我吧，管理者，我愿意服从于您，成为您最听话的伥鬼，受您操纵！’
‘这只是我的残魂，即使吃了，也难以对您有多大助益，放了我，我会为您试探其他大鬼的领域，这是这些没用的食物绝对做不到的事情！’
‘我有很多新鲜的人血！’
‘我设下了无数锚点！’
‘我能为您熬煮血食！’
……
苏青柠的表情丝毫没变。
因为她确实一个字也没听见。
她只听到了张永他们浅浅的呼吸声，听到了狂风撕扯森林枝叶的啸声，听到了医院水龙头哗哗的水声。
虽然她的耳朵总是容易痒。
但好在她已经习惯了。
苏青柠看着手杖上这颗像是长霉了一样的眼珠，喟叹道：“真像啊……”
程曦隐尝试接话：“像什么？”
“像我养的宠物，”苏青柠流露出忧郁的神情，从宠物房里拿出二号，放在手心里，“看，很像吧。”
程曦隐等人：“……”
怎么说呢。
确实……不怎么像。
一个是低等鬼怪异鬼被打散大半阴气后留剩的核，像种子似的在漫长的等待后重新生出新的异鬼；一个是大鬼水鬼的残魂，只要是微末人类血肉，便能瞬间滋养出一个完整的分/身。
虽然同样是凹凸不平的圆球，但水鬼的残魂长满肉芽，而且幻化的眼球形状非常清晰，栩栩如生，而疫鬼的核只含糊地浮了点轮廓，潦草地连接出眼珠的模样，对比之下，更像粗制滥造的假石头。
看一眼就知是天差地别。
但程曦隐还是很倔强地附和道：“确实很像，都，都圆圆的。”
苏青柠：“是吧，胖墩墩的，多可爱。但它之前其实更可爱，是只活泼的猫呢，结果生了场病才变成这样的。”
听到“病”，方佳奈的心便是一紧。
毕竟管理者给她的定位非常明确，就是“医生”。
她忍不住攥紧手，努力平复激烈的心跳。
方佳奈还没做好心理建设，程曦隐便又开口说道：“太可惜了，难怪您要进医院。”
这一句正好缓冲了方佳奈的情绪。
她咬了下牙，声带震颤：“管理者小姐，我来看看吧。”
苏青柠眼睛亮晶晶地望向npc。
她还以为用她刷出来的npc只能治人的，不能治非人物种呢。
难道不分吗？
策划想做人了？！！
她将二号递给了npc。
她点开了面板。
【宠物治愈中——】
【［方佳奈］：熟练度过低，医疗技能过低。】
【宠物治愈成功可能性：15】
苏青柠立刻伸手，将二号又拿了回来。
她将半张脸的眼珠摆在npc面前，毫不心虚地说道：“不行，我好怕。”
苏青柠几步，将那只路一啸带回来的、被她丢出去做武器、现在还在到处乱跑乱跳的脚拎了回来。
她非常有无理取闹的架势：“要不方医生，你先帮我治治这脚？”
方佳奈：？
她还没来得及为不会治而惶恐。
趴伏在她背上的红衣厉鬼便已经开始极度怨恨和恐惧起来，震颤着将阴诡煞气涌进她的神经骨髓。
厉鬼怕惹怒管理者，并不敢太招摇，所以方佳奈身上只有点点鲜血渗出，在“白大褂”上印出微小朵梅花般的红痕。
方佳奈知道，这是厉鬼恨她刚才主动接话。
且不论管理者明晃晃的“暗示”，无论说不说结果都一样。
何况方佳奈张嘴时心里就做好了准备：没关系，她巴不得能带着厉鬼一起死！
方佳奈点了点头：“好的。”
她接过这只脚，稳稳地将那层黑红血痂切割、挑出嵌入肉中的“碎骨”、最后缝合。
动作一气呵成。
迅速地挑出了这只“脚”里掺杂着的其他阴气。
在苏青柠看来，这npc就像是给鸡爪脱骨一样利索地夹出了那些本就碎裂的骨头。
她看了眼npc未大动的熟练度。
她想了想，掀开了黑色棺材，将那些被寄生的空壳倒了出来。
“来吧。”
方佳奈：？
疫鬼：？！！
【［方佳奈］：熟练度75，医疗技能已合格。
未获取医师资格证。
达成“黑心诊疗”。】
【宠物治愈成功可能性：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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