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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过界


风流雪拉着这位新鲜出炉的师妹一转眼就跑了,云轻月低头看了看两个人握在一起的双手,一只细腻柔软,一只粗糙僵硬,上面还有许多细小的伤口,实在很不相称,缩了缩手。

        风流雪眉头皱了一下,更用力拉着不放,云轻月又实在贪恋手心的传来的温度,真的……好温暖啊,悄悄回握了回去。

        风流雪眼睛弯了弯,嘴边露出一丝笑意。

        “你看,这里漂亮吧。”风流雪指着前方,骄傲地说着。

        真的很漂亮,一池温泉腾腾地冒着热气,青翠欲滴的青草上开着五颜六色的鲜花,漫天的蝴蝶飞舞着,几只松鼠从草丛中探出了小小的脑袋,四周传来悦耳的鸟叫声。

        “来,坐下来。”风流雪拉着云轻月坐到了温泉边一块大石头上,脱下了鞋袜,露出一双白嫩小巧的双脚,泡在温泉里,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风流雪转头对云轻月建议:“你要不要试试?”

        云轻月鬼使神差地跟着脱了鞋袜,露出一双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双脚,试探地往水里伸了伸,开始因为过高的温度缩回了双脚,在风流雪鼓励的眼神下坚持泡了一会儿,觉得温度恰到好处,舒服得让人昏昏欲睡。

        “怎么样,是不是很舒服?”风流雪玩闹似的踢了踢脚,溅起一朵朵水花。

        云轻月轻轻地点了点头,道:“嗯,真的很舒服。”

        风流雪随手抱了两只跑到他们身边的松鼠,一只塞到了云轻月怀里,一只自己抱着,抚摸着松鼠柔软的皮毛,道:“我从小生活在蓬莱,身边除了师父,只有这些小动物陪着我,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外人,你呢?”

        云轻月突然被塞了一只松鼠有点不知所措,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生怕吓走了它,好在这松鼠好像十分亲近人类,一点也不害怕,还主动啄了啄云轻月的手指,云轻月学着风流雪慢慢地抚摸着松鼠,松鼠安然地趴在怀里,享受着略带生涩的抚摸。

        云轻月道:“我虽在外面长大,见过的人也能比你多一点,然而身边也没什么同龄人和我说话和我玩,爹娘也不怎么愿意带我去见外人,所以也基本上是一个人。”

        “那么,今后我们做朋友好不好,一直在一起,就样我们就都不会是一个人了。”风流雪露出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真诚地对云轻月说道。

        “好。”云轻月被这笑容弄得脑子有点晕乎乎的,似乎每次风流雪露出这种笑容,她就不由自主地被吸引,然后按照他说的做了,这人是有什么魔力吗?

        风流雪捏了捏云轻月的手指,皱眉道:“你怎么这么瘦,手上还有怎么这么多伤口,之前吃了很多苦吗?"

        云轻月低声道:“师父找到我和我娘之前,我们已经三个月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了,只能靠野果和清水充饥。”

        风流雪问道:“那你爹呢?”

        “三个月前,一帮子人突然来我家,不知说了什么话,我爹和他们争执起来,然后就打起来了,我爹寡不敌众,临死前送走了我和我娘,然后……”

        见云轻月实在说不下去了,风流雪安慰道:“我知道了,虽然我没见过你爹,但是他一定很爱你和你娘,所以拼死保护你们。”

        又问道,“你说师父同时找到你和你娘,那么为什么是你一个人和师父回来?”

        云轻月红了眼眶,道:“师父找到我娘的时候她已经快不行了,我听我娘说,我爹娘曾经是蓬莱的人,和师父是同门师兄妹,所以师父带我回来了。”

        风流雪道:“你的意思是你爹娘曾经都是蓬莱弟子?”

        云轻月点了点头,风流雪笑道:“我在蓬莱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没什么有意思的,就喜欢到处找有趣的东西,蓬莱有许许多多历代先辈著作的书籍和遗留下去的物品,说不定能在里面找到你爹娘的以前用的东西。”

        云轻月惊喜地说:“你说的是真的吗?”

        顾挽歌和云依然死得及其匆忙,顾家早已成了一片废墟,以前用的物件再也找不回来,现在听说蓬莱还有可能留着当年他们用过的东西,云轻月自然是高兴无比。

        风流雪佯装不满道:“难道我会骗你吗?”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一管碧玉箫,通体翠绿,道:“这就是我搜来的好东西,连师父都不知道我拿了,你看,上面是不是有个名字,我猜正是原来的主人的名字。”

        云轻月接过碧玉箫,对着阳光眯着眼仔细辨认上面极小的文字,也许是经常被人摩擦的关系,边缘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但依然能认出刻着的三个字“顾挽歌”。

        手指不住地颤抖着,快要拿不稳那一管碧玉箫了,风流雪看出她的异样,担忧地问道:“你怎么了?”

        云轻月颤声道:“我爹的名字就叫顾长歌。”

        “那么……这岂不是你爹的遗物?”

        风流雪倒是想不到自己随手拿出来的东西就是云轻月父亲的东西。

        云轻月点了点头,把箫还给了风流雪,风流雪却不肯收,道:“这是你爹的东西,我原来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了,这便是你的,我怎么能要?”

        云轻月道:“这也是蓬莱的东西,你既然得到了就是你的了,推三阻四地做什么,要不你就当这是我送你的见面礼,你若当我是你朋友,就收下,好不好?”

        风流雪见云轻月说到这份上,也不再推辞,道:“可惜我没什么能送给你当见面礼的。”

        云轻月环视着周围的美景,对着风流雪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道:“你带我来这里就是最好的见面礼了,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这个地方。”

        这是风流雪第一次看见云轻月的笑容,极轻极浅,好像清晨的第一滴露珠那样纯真,又像冬天里的第一片雪花那样美丽,生平第一次感到有点羞涩,道:“你看出来了?这里是我一个人发现的秘密地方,连师父都不知道呢。”

        云轻月眨了眨眼,轻笑道:“那么,我们就一起保守这个秘密吧。”

        眼前的人一袭白衣,容貌脱俗,整个人如同冰雪雕成一般,回眸一笑,又如冰雪消融,春回大地,活色生香。

        风流雪突然说道:“地方再美,也不及你美。”

        云轻月第一次听到这么直白的赞美,红透了一张脸,道:“你才是呢,长成这副样子,身上还有一股香味,谁能在你面前说一个美字。”

        风流雪嘻嘻笑道:“你闻到啦,我天生带香,本来很苦恼的,一个男孩子身上带什么香,所以特意栽了很多花草,香味多了我身上就不明显了,没想到还是被你闻到了,不过我也闻到你身上的香气了,和我身上的不一样,你一个女孩子倒不必像我一样遮遮掩掩了,而且你是在夸我长得很好看吗?”

        云轻月又羞又恼,双手捏着风流雪丰润的脸颊拉扯,从第一眼见到这个人她就想这么做了,果然细腻滑嫩,触感极好。

        风流雪哎哟哎哟地叫着,也不甘示弱地去扯云轻月的脸,然而云轻月生得极瘦,脸颊也不似风流雪那般丰润,自然无关痛痒,气得风流雪一把拉下云轻月的发带,如瀑般的头发倾泻下来,双手从发丝间穿过,柔顺滑腻得几乎抓不住。

        二人打打闹闹了一阵,各自力竭休战,风流雪脸被掐得通红,云轻月头发被搞得乱七八糟的。

        “你叫什么名字?”风流雪把头靠在云轻月肩膀上懒洋洋地问道。

        “云轻月。”云轻月没有推开风流雪,反而轻眯双眼带着三分睡意回答道。

        风流雪苦恼道:“我以后叫你什么好呢?师妹?好像太普通了,别家门派是不是也是这么叫的云轻月?好像又太生疏了,你有没有小名儿?”

        云轻月道:“称呼罢了,有什么要紧,爹娘以前叫我月儿,今后怕是没人这么叫了,你喜欢叫我什么就叫什么吧,就算别家也是叫师妹,那也是别人家的师妹,与你我有什么相干。”

        风流雪摇头道:“不成不成,我不喜欢和别人一样,你名字里有个月字,那我就叫你小月亮吧,你是别人的云轻月,月儿,只是我一个人的小月亮,以后,只有我一个可以这么叫你,你说好不好?”

        云轻月无所谓道:“你喜欢就行,那我叫你是不是也要叫个什么专属名字”

        风流雪耸了耸肩道:“你可以叫我师兄,也可以叫我名字,跟着师父叫也成,他平时唤我大名,生气了就叫我小兔崽子。”

        云轻月笑道:“我也不想跟着别人叫,你就像太阳一样,那么我就叫你小太阳吧。”

        “原来我在小月亮眼里这么耀眼吗?”风流雪夸张地对自己从上到下摸了一遍,“咦,没发光啊。”

        云轻月凉凉道:“是像太阳一样热,跟你呆在一起,我这个月亮都要烧着了,你身体怎么这么热?"

        风流雪靠得更近了,道:“是你的身体太冷了,有我帮你温暖不好吗?”

        “你太热。”

        “你太冷。”

        两人竟为了这种无聊的话题争执了起来,争吵了一段时间,两人对视一眼,“噗嗤”同时笑出了声。

        风流雪道:“你爹叫顾挽歌,你叫云轻月,随你娘姓吗?能知道自己爹娘姓名真好。”

        云轻月轻声道:“你不知道自己父母姓名吗?”

        “是啊”风流雪不知从哪儿拿出来一个梳子慢吞吞地梳理着云轻月凌乱的发丝,道:“听师父说,是在蓬莱的某处发现我的,蓬莱一般人根本进不来,就算进来了师父也不会发现不了,而我身上又没有什么包裹信物什么的,光溜溜一片,就连名字也是师父取的。”

        云轻月凝视着风流雪的双眼,如同两块上好的黑玛瑙一样清澈见底,没有血丝,没有泪水,嘴边还挂着满不在乎的笑容,可云轻月就是觉得他在哭。

        他聪明过人,普通人要学一辈子的东西他几天就能学会;他玉雪可爱,有着世上谁也不能否认的好相貌,他善解人意,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都能倾心以待,一颗朱砂痣挂在眉心,活脱脱如同年画里走出的娃娃一样,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有人舍得不要他呢?

        “没事了,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同门,你的朋友,你的亲人,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云轻月伸出双手,抱着风流雪坚定地说道。

        两只松鼠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掀翻在地,也不逃跑,拖着大大的尾巴歪着脑袋迷惑地看着两个人类怎么自己抱起来了?

        抱着自己的这副身躯比自己还要矮一点,瘦骨嶙峋,仿佛一折就断,风流雪闭着眼睛,还是没有一滴泪水,道:“好。”

        过了不知多久,天色渐晚,蝴蝶离去,倦鸟归巢,松鼠也不见了踪影,万籁俱静。

        风流雪是被鼻尖上的触感打断思绪的,光点在他鼻尖一闪一闪的,见他动起来蓦然飞向远方,沉静地看着空中飞舞的点点荧光,此时按说已是隆冬,是不该有萤火虫的,然而蓬莱与外界天气不同,白天有蝴蝶,晚上有萤火虫也不足为奇。

        风流雪神色与白天的灿如朝阳截然不同,冷漠如冰,原本清澈如水的眼神如同大海般幽深寂然,全然不似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

        风流雪在思考:其实更早的时候他就知道云轻月了,有一天明尘喝得酩酊大醉,一只手抱着酒坛,另一只手里紧紧攥着一封早已泛黄的信,嘴里喃喃自语道:“死心吧,他们孩子都有了。你还在奢求什么呢?”

        那时他便产生了好奇,师父一直教导他蓬莱之人随心所欲,无拘无束,放言道:“入我蓬莱者,与天道争命,不问过去,不问将来,只争朝夕。”这样一个潇洒肆意的人,是什么会让他情难自抑,借酒消愁呢?

        于是他偷偷地拿走了那封信,也许是因为明尘对他毫不设防,也许是因为明尘实在醉得太死,总之,他轻而易举地拿到了那封信。

        风流雪第一个注意到的是上面的字迹,潇洒飘逸,内心不由自主地赞一声“好字!”里面的内容倒是平平无奇,是一对夫妻生了一个孩子来向明尘报喜,然而风流雪知道。明尘一直离群索居,从不与人往来,是什么人和明尘如此亲近呢?

        风流雪注意到了底下的落款:顾挽歌,一个很眼熟的名字,他偷偷去奇书阁看书的时候曾经多次见过这人写的书或者批注,言辞犀利,离经叛道又自有一番道理,很多时候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内心颇有些惺惺相惜之感,本以为是门派中某个早已飞升的前辈,居然还在尘世么,又听师父提起蓬莱先辈皆已飞升或者陨落,那么这个人很可能是明尘的同门师兄弟了。

        看了看日期,好像是五年前生的,那么这个孩子和自己倒是差不多大,只是不知顾挽歌的孩子又是什么样子呢

        看了眼纸上隐隐约约的血迹还有明尘喝得烂醉通红地脸,哪里有平时修道高人的风采气度,暗叹一声,把信放到明尘手边,这个秘密明尘肯定也不想他知道。

        明尘说要出蓬莱的时候,风流雪心知肯定是为了顾挽歌夫妻的事,否则明尘决计不肯出去的,只是不知,一同回来的,有没有顾挽歌夫妇,有没有……那个孩子。

        风流雪躺在树上,冷冷地看着空中飞下来的身影,姿势优美,飘然若仙,然而他看出那人是个初学者,落下的时候不够熟稔自然,这就是那个孩子吗?

        与明尘的撒娇耍赖是家常便饭,余光中风流雪一直在观察着那个孩子:是个女孩,一身白衣,瘦得吓人,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跑,师父找到她的时候她过得应该不怎么好,眼睛里面掺杂着红血丝,神色中还带着一丝悲切,顾长歌夫妻应该出事了,凶多吉少,不然师父不可能只带这一位小姑娘回来,终究是没有缘分吗?风流雪心里不免抱着一丝遗憾,其实他很想见见顾挽歌本人。

        听到明尘说这个云轻月将来会是自己的师妹,风流雪兴致缺缺,他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虽然粗浅,那是蓬莱独有的飞行术,师父若不想收她为徒,是不会教她的,而若是顾挽歌教的,蓬莱弟子是不能擅自把蓬莱独有的法术教给外人的,即使是亲生子女也一样。

        带着自以为最甜蜜可亲的笑容接近那个云轻月:“你好,我是风流雪,是你师兄。”

        拉着她的手跑去早已准备好的地方,手上的触感粗糙难耐,指尖冰凉如水,还隐隐有挣脱之意,风流雪不喜欢这只手,更不喜欢这只手想要逃开,皱了皱眉,更加用力地握紧,果然停止了挣脱,还被回握了,风流雪满意了。

        如同风流雪猜想的一般,这个地方的美景使云轻月放下了心防,一起泡温泉,一起摸松鼠,态度一点一点地软化,这个时候他在云轻月心里应该可以算得上是可以说话亲近的朋友了,然而,这是不够的。

        特地提到父母,让云轻月对此生唯一的朋友倾诉父母的情况,亲近安慰,假装不经意地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碧玉箫,为了这个东西,他可是找了很久,果然云轻月很在意这管玉箫,送给她,当做礼物,这样他们是不是能更亲近一点。

        没想到云轻月却坚持把碧玉箫给自己,难道在她心里,自己的地位比预想的时候还要重一些吗?云轻月说出这个地方是自己很喜欢的地方让风流雪惊讶不已,难道在他观察云轻月的时候云轻月也在观察他吗?这种被观察窥伺到秘密的感觉让风流雪有些发慌。

        不该来这里的,明明是个连明尘都不知道的地方,蓬莱漂亮的地方多的是,就算是为了让她卸下心防,为什么要来这里呢?风流雪发现自己做了一件极蠢的事,在他没有得到回应之前,他就已经准备好把心中所爱与云轻月分享了,最关键的是那时他还茫然无知,根本没有察觉到。

        他把云轻月称为小月亮,因为在他看来,云轻月确实如月亮一般,看着清清冷冷,却是柔和美丽的,至少他并不讨厌月亮,可云轻月却把他叫做小太阳,可笑,这世上竟有黑色的太阳吗,若他是太阳,世上又怎么会有光明呢?

        有些逃避地转移了话题,虽然是实话,但是风流雪已经不想再顺着话题聊下去了,云轻月长得很好看,云轻月的笑容很美,云轻月的头发很漂亮,他们相处的很愉快,然而事情还是脱轨了,他不曾准备为云轻月惊艳,也不曾准备把自己的身世说给云轻月听。

        太亲近了,这种不曾体会的亲密感让风流雪隐隐有些不安,不该是这样的,他只准备让云轻月亲近自己,恰到好处的鼓励和安慰便足以达到,过于深入让自己也陷进去不是一件好事,就连明尘不也因为过于亲密的关系暗自伤神,只能借酒消愁吗?

        风流雪没有接触过外人,但是他看了太多的书,历朝历代的王侯将相,兴盛衰落,蓬莱各位先辈的亲身经历,他早已意识到让别人窥伺到内心,探寻到弱点是一件及其危险的事情,脸上的喜怒哀乐是做给别人看的,内心的想法决不能随便露于表面,风流雪在内心告诫自己:若云轻月是想杀他的人,他轻易露出的这些破绽,早就会被抓住,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是,风流雪确实感觉到了从未感觉的温暖与安慰,虽然明尘很疼自己,但他和明尘终究隔得太远了,从他有记忆以来,两人一直不冷不热,每当他读了什么书或者练成了什么法术的时候告诉明尘的时候,明尘总用他一种复杂难解的眼神看着他,风流雪不喜欢那种眼神,于是渐渐地不再因为这种事去找明尘了。

        他能感觉到明尘的心压抑封闭,藏着一些东西,谁也打不开,他也不打算打开,相见相望不相亲,说的便是他和明尘这样吧,或许只有在撒娇耍赖的时候看着明尘对自己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才能从其中感受到一点点书上所说的“天伦之乐”。

        而这种天伦之乐云轻月已经经历很多了吧,如果说之前风流雪对云轻月的兴趣是因为她是顾挽歌的女儿,而顾挽歌是他神交已久的人,所以他对顾挽歌的后代产生了好奇,并不自觉的和自己作比较。

        云轻月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在他的设想里,这应该是个深受父母宠爱的小孩子,天赋不错,但是就像温室里的花朵,被保护的太好,过早地失去了扎根土壤的毅力和决心,只能看着狂风骤雨把自己打到在一边,奄奄一息,她远比自己想象得坚强和有活力,自己究竟是小看了顾挽歌还是小看了云轻月呢?

        不要按照固定的思维方式猜测别人的性格,这是风流雪给自己的第二条忠告。

        云轻月对于风流雪来说是新鲜的,刺激的,是他接触外人的一个绝佳途径,他年纪太小了,明尘对他下了种种禁制不可出蓬莱,蓬莱门规里并没有这一条,风流雪也翻阅过先辈的生平笔记,不乏有年纪小的时候被长辈带出去见世面,而明尘严防死守的态度也令他生疑,这也是导致他们不亲近的一个重大因素。

        纸上得来终觉浅,风流雪打算在云轻月身上试探更多,他能隐隐觉察到,云轻月身上还藏着更多的的秘密,顾挽歌夫妇的死,明尘的态度和奇怪的举止,还有她极力隐瞒的秘密,风流雪相信,他一定能找出很多答案。

        这种感觉很危险,就像是溺水时奋力向上挣扎呼吸的的那一口珍贵的空气,又像是从高空坠落接近死亡的极限快感,更像在黑暗的世界摸索太久好不容易见到的第一缕光明,风流雪喜欢这种感觉,危险又令人着迷。

        那么,你又能给我带来什么惊喜呢,风流雪凝视着近在咫尺的面庞,恬静美好,我的同门,我的朋友,我的家人,我的小月亮?

        温泉洗涤一味闲,云气独携碧玉箫。白云飞绕顶峰处,蓬莱仙路杳来攀。

        风流雪和云轻月跪坐在下方,等待着明尘的训斥,昨天他们在外面呆了一天,忘记了时间,今天凌晨才匆匆赶回来,一回来就看到明尘面沉如水地在竹屋前等着他们,看见他们什么话也没说,一手提着一个眨眼来到了飞来峰。

        飞来峰真的是只有飞着才能上来的,一座孤零零的山峰高耸入云,陡峭崎岖,艰险异常,一个不小心就会摔下去粉身碎骨。

        跪坐在下面的二人神色也各不相同,一人面色苍白惴惴不安,懊恼自己进门第一天就如此轻狂,不知将会面临怎样的怒火,一个神色悠然自得,明显不当回事,一点也不觉得害怕。

        第一天就跑得不见踪影,一起手拉手地跑回来,看起来相处得不错,一个还知道害怕,可是另一个简直算得上是惯犯了,若是云轻月也带成那样,明尘会觉得自己基本上可以提前飞升了,把二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已经有了想法。

        明尘高坐在云台,面无表情地宣布道:“今天,我来布置第一□□课,云轻月,一个月之内你必须达到风流雪现在的程度,不止是功力道术,医卜星象,经史子集,兵法谋略,机关阵法等等都要达到,这一个月内你可以自由出入蓬莱的任何一个地方,这是蓬莱令,”白光一闪,云轻月掌心发烫,上面慢慢浮现出一个金色的奇异的标记,“风流雪,你擅自闯入我的房间,罚你这一个月内禁止出门禁止修行,一个月后比试,若你赢了,便可取消惩罚,若你输了,便要继续受罚,听清楚了吗?”

        说完一道白光打入风流雪的身体,风流雪闷哼一声,显然是被锁住了功力,现在与普通人无异了。

        风流雪被锁住功力也不慌张,笑道:“徒儿谢过师父放徒儿一马,只是师父这样做是不是难为师妹吗?我已经修行了三年,而师妹刚刚入门,这么比未免有些不公平。”

        他在明尘面前倒是不会叫什么小月亮,他知道明尘可能并不喜欢他们这种称呼,他也不喜欢叫给别人听。

        明尘冷哼一声,道:“你以为我是在给你放水好让你可以免于受罚吗,你自以为天赋卓绝,却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世上天赋卓绝的人并不在少数,你也不过是其中的一个罢了,有人修行了一辈子也比不上别人修行的一天,区区三年修行又有多了不起,一个月后且看结果吧。”

        然后一阵风似的在原地消失不见了,风流雪僵硬地跪坐在原地,不说不动,云轻月叫了几声不见回答,担忧地拉了拉他的袖子:“你……”

        风流雪如梦初醒般对着云轻月问道:“小月亮想说什么?”

        云轻月道:“你别难过,师父那样说不是特地打击你的,一个月后,我不一定会赢过你。”

        风流雪笑道:“哦,那个啊,你误会了,我刚刚失神不是因为师父说的话,而是在思考我要怎么下去。”

        “啊”云轻月傻傻地问道:“你刚刚发呆这么久是在想这个吗?”

        “是啊”风流雪苦着脸说道,“师父一定是故意来飞来峰的,可恶,明明这些事在竹屋也能说,偏偏特地跑到这里来,又封了我的功力,不就是为了看我笑话吗?”

        玉雪可爱的脸皱成一团,可怜兮兮地望着云轻月,道:“小月亮你不会见死不救吧,带我下去,不然我这一个月就要在山顶度过了。”

        云轻月虽然知道风流雪可能是故意装出的这副神色,但这人容貌生得极好,就算故作可怜也不免让人心里一软,不想让他有任何不开心的事,道:“我带你下去就是了。”风流雪立刻自觉紧紧地抱着云轻月了。

        云中的青影漠然地看着两人腻腻歪歪的做派,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把云轻月带回来,以后指不定要被大徒弟欺负成啥样呢。

        抱着风流雪飞下去的时候云轻月其实还是有些忐忑不安的,这是她第二次使用御行术,还带了一个人,若是摔着了可怎么好,当脚下终于踩到了土地上,云轻月终于松了口气,这才发觉后背出了层薄汗。

        “谢谢啦。”风流雪倒是适应良好,全然不觉得自己刚刚经历了一场小小的危机,一落地便撒欢似的跑进了自己的竹屋里,他可是个听师父话的乖孩子,非常自觉地接受惩罚关小黑屋去了,进屋之前突然想起什么,突然回过头道:“师妹,落地时候身形还有点不稳,气息略有急促,要注意多练下盘哦。”,说完调皮地眨了眨右眼。

        云轻月没来及回答,风流雪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而云轻月在原地思考良久,自己眼下最大的问题是,今天她睡哪儿?

        昨天她来的时候明尘来不及给她交代住处她就跟着风流雪跑了,今天的明尘说完功课之后也什么都没说就走了,自己去找地方还是等明尘回来呢?

        掌心发出一阵明亮的白光,云轻月摊开掌心,一个小小的光团在掌心跳跃,“主人,主人。”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

        “你是在叫我?”云轻月问道。

        光团跳得更加欢快了:“是啊,我是蓬莱蓬莱令里面的器灵,你有了蓬莱令,便是我的主人,主人有任何问题,蓬莱令都能帮你解答。”

        光团慢慢化成了一个形状,云轻月看着掌心的这个小东西差点把它丢出去:“你……你干什么变成这个样子?”原来光团化成了风流雪的样子,一个小小的风流雪如同一个捏成的小娃娃,端坐在手心里叫她主人,这个情景怎么看都很奇怪。

        光团委屈道:“我是按照主人心里觉得最可爱的样子化形的,主人不喜欢吗?”

        云轻月呐呐道:“也不是不喜欢,你还是换个样子吧。”幸好风流雪关禁闭去了,不然就要被看笑话了。

        光团不情不愿地换了个样子:“这是主人觉得第二可爱的样子,可以了吗?”

        云轻月看着掌心发着光的小松鼠松了口气,道:“这样就很好。”光团不明白为什么主人明明更喜欢上一个形象却让自己保持这个样子,但是嘛,主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主人主人,给我起个名字吧。”发光小松鼠一会儿蓬松的大尾巴把自己裹成一团,一会儿不停地啄着掌心,啄得云轻月痒痒的。

        “就叫团团吧。”云轻月被它缠得没办法,随口说道。

        器灵挺喜欢这个名字的,不停地在掌心打着滚:“团团,团团,团团喜欢这个名字。”

        “好了,先来回答我的问题吧。”云轻月道。

        “主人,你听我说,这蓬莱啊……”团团滔滔不绝地对云轻月讲述着蓬莱的历史,云轻月不想听这个,“我只想知道,蓬莱现在有没有空的房间住,如果有的话,带我去。”

        “回主人的话,蓬莱现存两间人造竹屋,一间为蓬莱三十六代掌门明尘所有,一间为蓬莱三十七代大弟子风流雪所有,另外按照蓬莱传统,弟子所住的地方为弟子亲手打造。”

        “也就是说?”云轻月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也就是说蓬莱没有空的房间,若主人真的想住,可以自己搭房子,若主人不介意洞穴之类的地方,蓬莱令可为主人推荐,保证冬暖夏凉。”

        “不可能!”云轻月觉得自己被耍了,“那先代弟子的房子呢?总不会一间都没有吧?”

        团团理所当然道:“当然是推倒了啊,每个弟子离开时都会推倒自己住过的屋子,算是个无言的默契吧。”

        这是个什么见鬼的默契!云轻月只觉得真的莫名其妙,明明可以一直循环利用的房子却要推倒让后来的弟子重新建,要不要这么麻烦。

        团团好像看出了云轻月的想法,解释道:“因为他们觉得自己辛辛苦苦造的房子,后来的人一来就能享受到,实在是不公平,所以他们就不约而同地都这么做了。”

        云轻月深深地悟了,蓬莱其实是个没啥同门爱的门派。

        继续不死心地问道:“搭一个房子需要多久。”

        团团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以主人现在的功力来说,需要一个月。”

        绝倒!难道这一个月都耗费在搭房子上吗?云轻月无力道:“我要去奇书阁,带路吧。”

        跟着光团来到了一座不大的书楼,从外面看来,就是平平无奇的一座小阁楼,没什么特别,这就是风流雪念叨的想来的地方吗?

        有了团团的带路,阁楼大门自动开启,走进去才发现里面大得出奇,除了地面是光滑的地板外,四面八方都是书架,上面密密麻麻地罗列着整整齐齐的书籍,从下往上,看不到尽头,望久了还有种头晕目眩之感。

        “主人你需要什么书团团可为您建议?”团团道。

        云轻月沉吟道:“这个不急,我问你蓬莱令是什么,你能为我做什么?”

        团团回答道;“蓬莱令为第一代蓬莱之主所做的法器,每一位蓬莱弟子都能拥有自己的蓬莱令,蓬莱的很多地方设有禁制,只有蓬莱令的权限越高,可以去的地方也就越多,而蓬莱令也可作为储物袋使用,主人所需的一切物品都能装进蓬莱令中。”

        “那修真界的等级怎么划分,风流雪修炼到什么地步了?”

        “修真界的等级分为炼气,筑基,炼分神,金丹,元婴,出窍,合体,大乘,渡劫九个阶段,风流雪已经修炼到金丹后期。”

        “那么,你是怎么知道风流雪现在的等级的?”

        “蓬莱令内贮存了每位蓬莱弟子上传的资料和信息,包括本人资料。”

        云轻月似笑非笑道:“这么说,如果不上传,那么蓬莱令也不知道是吗?”

        就像风流雪带自己去的那个地方,他肯定没有上传到蓬莱令,否则师父不会不去那里找他们。

        团团道:“是的,但是一般来说弟子都会上传,因为修为越高,蓬莱令的权限也会更高。”

        果然是这样!云轻月叹了口气,道:“那么,就把风流雪看过的书都找过来了吧。”话音未落,一堆的书向云轻月飞来,落在地上堆积成厚厚的比云轻月还要高的围墙。

        挑了挑眉毛,云轻月干脆盘坐在地,,随手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风流雪毫无形象地躺在床上,手里一个光团在指缝间穿梭,随手一抓,光团发出吱吱的求饶声,手里越来越用力,声音几乎听不见了,松了手,光团瘫成一团饼状,再也不敢调皮,安安静静地躺在手心,风流雪自言自语道:“你说,她现在学到哪里了呢,一个月,我真的是很期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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