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蛋挞
“崔郎君，”沈墨兰眼明心亮的招呼道，“你也要定十色花糕吗？”
再瞥一眼他的头顶，嗯，进度条依然几乎全空，不过……最底部好像增长了一丝丝？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谁知崔行裳并不欲语还休，而是单刀直入：“最近可是遇到烦忧？”
沈墨兰闪亮的大眼睛就瞄了他一眼。
“是隔壁铺子想盘出去，索价三百两银子，”她快人快语的道，“我正想找位君子卖个配方，好凑足银两呢，恰巧崔郎君来了。”
说罢便是灿烂笑容，再不见半分愁绪。
搞得崔行裳也忍不住露出一缕笑意：“卖配方？”
想到吃过的蔷薇饼之味，他柔和了脸色，说：“好，我买。”
说罢，也不问她是何配方，更不问价值几何，把袖袋取出来便递给沈墨兰。
“这里是一百二十两，你先拿着，”他嘱咐，“我家中还有几十两，容我现去取来。”
沈墨兰一怔，随即赶忙说：“够了够了，这就够了！”
说着，她有点慌乱的打开袖袋，想从里面拿出五十两银子，然后把其他的还给崔行裳。
然而在她低头的时候，崔行裳看了看她的发鬓，居然转身走了。
等沈墨兰在袖袋里摸出一张百两银的交子，并二十两散碎银之后，再抬头已不见他的踪影。
“哎，他怎么走了？”看着打马远去的背影，沈墨兰有点懵。
崔行裳打开自己以往放财物的匣子，把里面整块的银子全拿了出来。
按理说，家中的钱财房产等都应是女主人掌握，可是他还未娶亲，妹妹又年岁尚幼，所以这种财务上的小事不得不亲力亲为。
崔行裳把银子随意的笼在袖子里便要出门，正遇上十二娘找他。
“阿兄，我好久都没有吃到甜记的糕饼了，”十二娘有些幽怨的看着自己的哥哥，“上次的手指饼我省着吃，昨天也吃完了……”
崔行裳看着妹妹苹果一般的圆脸蛋和嘟起的嘴巴，想了想温和的说：“父亲生前曾教导我不要沉溺于口腹之欲，你虽年幼也应晓得崔家的家训——要克己止欲，明白吗？”
十二娘眼见得兄长态度十分坚定，就知道这甜食是吃不上了，于是便转圜道：“那好吧，家中还有一些蜂蜜，我冲茶水吃。”
我不花钱，这你总不会说什么了吧？
崔行裳急着出门，闻言无奈的看着她，隔空指了指说：“那你在家乖乖读书练剑，说不定我还会为你带一份糕饼。”
十二娘欢呼一声，谄媚道：“兄长你最好了！”
崔行裳出了门打马疾驰，没两步就来到街头甜记所在的位置。
他因怕沈家小娘子所需缺口太大，所以才特意取了自己手上的现银，谁知回到甜记门口却发现少女并没有走，还在门口东张西望。
看到他，少女明显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崔郎君，你如此行色匆匆所为何来？我还没给你写配方呢。”
崔行裳便跟着她回到店里，因没有现货发售，甜记里面现在就没有等着拿货的客人。
角落里有两张胡床并一张小几，沈墨兰招呼他坐下，又吩咐人上茶点。
崔行裳安静的垂眸等待她忙活，等到旁人退走了，才一甩袖子把现银溜到了小几上。
哗啦啦，只见一片银光璀璨，拇指大小的银锞子散了好大一滩。
沈墨兰粗略一数便知道这堆银子约么有六七十两。
她果断拿出对面男子送给他的钱袋，原封不动又送还给他。
“果然还是崔郎君想的周到”，沈墨兰笑眯眯的说，“交子什么的到底不如现银方便，那这些银两就足够买下配方了，这里面的交子还请崔郎君你带走。”
崔行裳一愣，忍不住抬起眼眸细细打量她。
甜记糕饼以昂贵美味著称，凡食过的无不交口称赞，能做出这样用心的美食，能把美食卖到旁人想象不出的高价……她应该是很在意钱财才对。
但事实是，她虽然行商贾之事，但为人任侠有豪气，绝不类普通女子。
也并未将钱财看得那么重。
甚至就连传闻中任性妄为的那几位公主……行事格调似乎都不如她。
崔行裳低头看看自己送过去的钱袋原封不动的被退回来，不由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微笑。
这一笑仿若极远之处雪山上那一抹湛蓝晴空，清澈、高远、宁静，就像落入凡尘的谪仙。
把沈墨兰看得眼睛亮闪闪，心道，这要是放在现代，单凭他这嫣然一笑也能成网红！
“好吧，”崔行裳没有推回去固执的非让人家收下，他爽快的把钱袋拿走，又喝了一盏清茶，很快便起身告辞。
自始至终一口没吃桌上的甜点。
——这是铁了心的不想把进度条走满？
那可不成。
“崔郎君请稍等，”沈墨兰迅速叫住他。
崔行裳略微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站在原地等她。
片刻，沈墨兰拎过来一个大大的食盒，盒子非常重，让她不由自主吃力的道：“快接一下。”
崔行裳下意识的接过去，只觉入手沉重，也不知里面放了什么。
“就是一些花糕，还有蛋挞和绿豆酥，”沈墨兰微笑着说，“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崔郎君拿家去让家人分着吃了吧。”
你也跟着吃点，多少涨一丝粉丝值吧。
崔行裳就想把食盒放下。
“你要是不收，那我把这银子还退给你，”沈墨兰见机道。
明明是一个爽朗又娇嫩的小娘子，却还耍这种赖皮……
崔行裳感觉仿佛有蔷薇花的花瓣轻轻扫过自己的心间，有点无措，又有点些微的欣喜。
“如此，那我收下了。”他点点头，果然稳稳的拎了盒子离开。
他一走，沈墨兰便摩拳擦掌的对杨嫂说：“走，咱们买房去！全款的！”
杨嫂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兴奋的特意强调“全款”，但置产总归是一件喜事，她和几个小丫头也都跟着高兴。
主家兴旺，这是他们仆从的福气啊！
沈墨兰在日落之前筹足了三百两银子，而张老丈却好像毫不意外的样子，一见她过来，便笑道：“怎么样？我就说小娘子存了金山银山吧。”
沈墨兰还没说话，身后的杨嫂却忍不住开口：“你这老丈好生刁钻，我家娘子为了凑足这三百两连配方都卖了，你还要这样说风凉话！”
张老丈不跟她这仆妇争长短，见有了现钱，便痛快的和沈墨兰签了契书，又约定第二日去官府办理正式的过户文书，一直谈到天色擦黑才完成。
而在她的秘密大箱子里，悄悄多了一台手摇式奶油分离器。
沈墨兰这下子在京城城中可是有连着三间的铺面了，情绪高昂的简直要飞起来。
二环内带小院洋房三套！
如果这是在现代，简直想都不敢想！
张老丈得了偌大一笔钱财，心里也很踌躇满志，临别之际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把张娘子叫过来，让她仔细给沈墨兰解释解释当日的事。
沈墨兰连个正眼也没给她，本不想听，不过张娘子说的一件事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张娘子说：“那日我也是昏了头，因那人出手大方，一下子便买了店里半数的果子，还赏给我一只银手镯，故此当他问到京城城什么铺子最赚钱的时候，我脱口而出便说你家糕饼铺子……”
张娘子说道这里，突然伏地大哭道：“我真不知道会惹出如此祸事啊，若知道我再也不接他的狗屁银镯子！”
听了这话之后，沈墨兰心里咯噔一声：那假充豪商的海匪如此打听赚钱的铺子做什么？
听说有的抢劫犯在办事之前会“踩点”，他是为谁踩点？
虽然海贼们是被抓住了一些，但谁又能知道有没有抓完？有没有漏网之鱼？
还会不会有人来她的甜记踩点？
一时之间，沈墨兰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夜色，突然觉得有无数双冒着绿光的眼睛蛰伏在黑暗里，盯着她的铺子。
橙金色好似小小金元宝的蛋挞，外皮酥脆如热冰，内馅居然还滚烫着，能吃出鸡子的味道和浓浓的乳酪香，滑下喉咙后连整个胸膛都感受到了熨帖。
咬一口香酥化渣的绿豆酥，外皮淡雅若宣纸，内料则活像小小的茶砖，呈现粉润的淡绿色，食之豆香满口，萦绕在鼻腔和口腔里，久久不去。
蛋挞和绿豆酥，崔行裳各吃了一个。
食盒里还有十色花糕，其中就包含着触动他灵感的蔷薇饼，他便单独拿出来放，其他的都给了妹妹。
十二娘今天可是大喜过望，本来想着能有手指饼吃就不错了，居然还得了如此多的花样？
“唉，在我活着的前十年，为什么没有吃到甜记糕饼？”小小的女郎嘟哝着，“不过好在她出现了！”
崔行裳垂下眼眸，是啊，她……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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