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价值千金
两名少女此时已经忘记了保持贵女风范，抢过调羹就要开动。
“先等一等，”沈墨兰连忙拦住她们，“刚滚开的糖浆比沸水还烫，等一下不那么烫了才吃。”
裴六娘就只能看着漂亮的糕饼咽口水。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甜记娘子开口说“可以了”的时候，裴六娘恍惚感觉自己等了好几个春秋。
这时沈墨兰取出一柄定制的蛋糕刀，轻轻切下两块三角形的糕，笑吟吟的分别端给她们。
“吃吧！”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却令两名贵女喜动颜色。
那糕放在金边盘子里，颜色却比盘子更鲜艳，半边若琥珀，半边如骄阳，看起来美不胜收。
沈墨兰切给他们的是最中间的两块，刚好又沾了糖浆，又粘了乳酪。
此时，琥珀色的糖浆已微微凝结，散发着浓郁的焦香味道，竟不知是何种糖所制。
裴六娘用调羹小心挖了一块，放进口里，入口滑、软、甜、嫩、香味浓郁至极，她只吃出了不知名的糖浆和牛乳味，但是那糕层层叠叠递进好几种香气，一口咽下去除了香美，竟然辨不出别种是什么味。
“啊，美哉！”裴六娘叹息着，赶忙又挖了一勺。
萧九娘看着表姐洒脱不羁的样子，不甘示弱的赶忙也吃了一口。
然后她就一脸陶醉的闭上眼睛，仿若飞升成仙。
这时，那群少女最外围的韦三娘放下只吃了一口的炸驼峰，她听到了裴六娘和萧九娘那句“受不了”。
韦三娘一转身，就瞅见裴六娘和萧九娘围着一盘花糕吃的啧啧有声，仪态全无。
她不由自主放下手中的盘子，被盘子中的那盘糕饼、同时也被两人的吃相吸引，出声问道：“这是何物？”
越来越多的少女注意到了她们，每一个都像韦三娘一样放下手里的炸驼峰，被爆浆流心火焰糕深深的吸引，情不自禁奔它而来。
裴六娘咽下口里的第一口，不无炫耀的对大家说：“这叫爆浆流心火焰糕，不仅名字威武，吃的时候还要用蜡烛在底下烘烤，调羹一碰到就会冒出两股喷泉，一股喷泉是糖浆，一股喷泉是酥酪，奇妙至极！样子看着好，吃起来更是美味无比！”
说着，她亲手操刀学着沈墨兰的模样把糕分成小块，装到少女们的盘子里，而后者全都双眼发直，深深地吸着气，再也顾不上什么炸驼峰，全都埋头于这款新奇而鲜美的花糕，一时间只听见啧啧声，众人吃的香甜至极。
在大家无比赞叹的声音之中，裴六娘骄傲的宣布：“第一，甜记娘子不是女匠，第二，甜记娘子今后就是我们裴家的座上宾，谁要敢欺负她……”
她哗啦一下把空盘子往地上一扔，盘子摔个粉碎。
“就如此瓷！”裴六娘冷冷的说着，视线扫过张二娘。
张二娘面色煞白，紧紧的咬着嘴唇，她不敢相信自己一掷千金精心设计的名场面就这样被破了。
但又不得不甘心。
是，她打听到的是甜记娘子没有背景，但，人家有老饕撑腰！
张二娘只觉自己双颊被无形的巴掌打得生疼，她勉强把视线挪到萧九娘脸上，而后者却在埋头吃糕饼，压根不理会她的求助。
“来人，”只听裴六娘冷冷的喝道，“给我把张二娘这个贱婢扔出去！”
门外迅速走进了两个健妇，一左一右夹起了张二娘，宛如老鹰拎小鸡一样把她拎了出去。
张二娘的婢女慌里慌张跟在后面，吓得头都不敢抬。
“等一等，我知错了！”
门外传来张二娘的惨呼。
“我真的知错了！”
“九娘姐姐，帮帮我……”
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至完全消失。
萧九娘这时候心里却在想：跟甜记这旷古烁今的神奇花糕比起来，区区一些钱财又算得了什么？这张家的人还是打发走的好。
沈墨兰一战成名，本来被人当成垫脚石，现在却来了大反转，对方反成了她的垫脚石。
她不仅收获了裴家座上宾的资格，更结交了其他贵族女郎，她们都成了她坚定的支持者。
或者说……她们的味蕾都被她做的甜品征服了。
天已近黄昏，这几日天色暗得越发早了，崔行裳不紧不慢的催动马我走过这条街，却见不远处的“甜记”灯火辉煌，门外停着好些牛车。
而在烛光摇曳的室内，却传来一阵阵少女的谈笑声，听上去人还不少。
崔行裳没有看到沈墨兰，再加上此处女郎众多、多有不便，于是收回目光，轻轻一踢马腹，让马我加速跑着越过这些牛车，往回家的方向直奔而去。
回到家，用过简单的晚餐，又问了一下十二娘功课和剑法的进度，崔行裳这才走进书房。
书房很冷，没有暖阁子，也没有火盆，砚台上结了一层薄冰，他不得不叫人打来热水将冰融化，之后才坐下来提笔作画。
这几日他忙于三司会审的海事案，已很久没有作画了，同样也很久没有看到沈墨兰的笑脸。
纸张铺开，墨迹氤氲，笔走龙蛇，很快，一幅墨竹图出炉，画上最后一笔，盖上自己的小印，崔行裳默默等待墨迹干涸之后，把画作卷成一卷，放在一边。
经过这张画的热身，他的手腕和手指都活动开了，能够灵活的展现他脑海中的画作。
这一次，他换成了工笔，一点艳色在纸面降落，渐渐的，一朵花的形状显现。
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他画的是一架蔷薇花。
浓烈、灿烂、而又安静的盛放在纸上。
这张画完成之后，他再度盖上自己的小印，依旧将纸张画作放到旁边——这居然还是一张热身练笔。
紧跟着，崔行裳铺开第三张纸，这才缓慢认真而又虔诚无比的又画了一张手卷。
这一次，他只画了一株蔷薇。
画面大半部分被片片飘舞在风里的蔷薇花瓣占据，活泼而灵动，剩下一小部分画面则是半开的蔷薇花主体以及一块卧在花下的奇石。
蔷薇艳丽而娇俏，但奇石却突兀又嶙峋。
石面生着艰涩的青苔，石体峥嵘而黯淡，跟画面上半部分绚烂的蔷薇对比，显得是那样的沉闷压抑。
而被这奇石衬托的蔷薇花则分外妖娆，仿似要活过来，展露芬芳、开花吐蕊。
“奇石，”崔行裳手指轻轻虚抚着画面上的蔷薇花，声音若有似无，“……配蔷薇。”
转过天，崔行裳将一幅手卷交给裴延：“给，你要的画。”
裴延兴冲冲打开，瞬间瞪大了眼睛：“什么，居然不是蔷薇图！？”
是墨竹图。
“你不是喜欢竹君子么，”崔行裳悠悠的说，“这图不正好。”
裴延顺手把画收了，口中却道：“我倒罢了，翠竹就翠竹，可有人等着要你的蔷薇图呢。”
崔行裳一默：“以后不要随便答应，我不送蔷薇图。”
“那怎么行？”裴延圆了眼睛，俊美的脸上很是不悦，“你现在被人称之为【蔷薇侍郎】，你不知道？就因你蔷薇画的好，结果被破格提拔！否则那么多郎中和员外郎，怎么就叫你拔了头筹？你的蔷薇图现在已价值千金，你怎么可以不画呢？！”
“不是不画，而是……”崔行裳垂眸，淡淡的说，“只画给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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