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马儿选择

中午，浓烈的阳光照耀下来，把大地晒的暖烘烘的。

        白鹿窝在树荫下悠闲的吃着果子，黑狗挨着她舒服的趴着，打着瞌睡。

        距离上次去救马已经过了五天的时间，这五天里马群都悠闲的呆在庄子里没有离开。

        白日里自己去山林里找吃的，吃饱了就回来要果子要方糖要窝窝头，等到了晚上，便自己在演武场上找个地方睡觉。

        景王这几日都很少回来，好像是在山下的军营里审问犯人，只晚上的时候骑着大黑马回来，和王妃困觉。

        也许是看见了马群没走，景王的心思再次蠢蠢欲动，好几次回来洗漱完了之后，还要披着外衣站在院子里对着白鹿欲言又止。

        白鹿一开始还在忐忑景王会说些什么，要是让自己留下来该怎么办，可是自己憨哥都叛变了，自己还纠结个毛线。

        结果白鹿这头都做好了心里建设，景王那头却还犹犹豫豫不敢开口，每日都只是在灯下忧郁的看着白鹿。

        直到昨天晚上景王回来之后，没有先去找王妃，而是直接坐到了她身旁的空地上开始对着她倾诉衷肠。

        从现在梁国的战马紧缺，一匹马贵到了三十贯，根本买不起，也没地方买。跟随他驻扎在嘉城的军队，也才有不到200匹马。

        到马儿生性胆小敏感，想要培养一批好的战马，至少要花费2-3年的时间，而现在他们根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但若是有一批聪慧的马儿加入，就会大大节省训练的时间。

        再到军营里的战马待遇要比士兵还要好，每日都有25斤以上的饲料供给，有大麦、燕麦等精饲料可以吃。

        还有专门的铁匠为马匹量身定做马掌，而且有专人定期洗蹄洗澡，每20天还涂一次蹄油。

        军营里还有专门的兽医定期为马匹做检查，技术要比胡青牛还好。

        若是有朝一日真上了战场，也会有量身打造的全套马盔甲。从保护头部的“面帘”，保护脖子的“鸡颈”，保护前胸的“当胸”，到保护躯干的“身甲”，保护屁股的“搭后”，以及立在屁股之上保护骑兵后背的“寄生”。

        整个马铠甲穿下来要比士兵的装备还要好，再加上马匹宝贵，所以战场上的马匹的战损率远远小于士兵的战损率。

        景王语速缓慢的说给白鹿听，白鹿便也认真听着，等到最后景王试探的问道：

        “我看明天天气很好，要不叫士兵们来给你们洗洗澡？”

        白鹿听后拿大眼睛看了她一眼，没吭声，而是站起身来走到了正在喝水的大黑马身边，开始唏唏律律的给大黑马传达起了景王的意思。

        如果让白鹿选，白鹿还是会选择让马群回到山林，无忧无虑，自由自在。但其实白鹿心理清楚，她这样选择只不过是因为头脑里有关人类的记忆在作祟。

        说白了，回归山林也只是她自认为的对马群好的选择，其实马儿自己是不是这样认为，白鹿也不敢保证。毕竟圈养的马比起野马来说，寿命更长，活的更好，有人照顾。

        而且这几天里，白鹿先是经历了马被抓被人类找回，前两天又经历了小马掉到山坡底下，被人类捞上来的事情。

        这让白鹿也意识到就算生活在野外，没了战争，马群也一样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危险，也不一定会寿终正寝。

        所以怂了的白鹿决定当个人马传话筒、人语翻译器，有事找大哥，看大哥怎么选，反正她都行。

        虽然平日里大黑马的性格就像人类社会的男孩子一样贪玩又调皮，让他看起来大多时候很不靠谱，但其实作为头马的大黑马其实非常聪明，他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掌握人语这门外语。

        所以等白鹿说完之后，大黑马也叫着回应道，表示马群会留下来。因为在大黑马的心目中，他已经认可了景王这个新主人，而且在军营转了几天之后，他也很喜欢军营。

        大黑马直白的表达听的白鹿心里一梗，觉得自己没有经过人类残暴对待的老哥真的很好骗到手。

        但白鹿想了一下，还是直截了当的问了大黑马，马群里的其他马儿怎么办，也要跟着他们留下了，或者去军营吗？去军营可能会死。

        听到生死这样的词汇，大黑马果然表现的和白鹿想象的一样平静。大黑马一双乌黑的眼睛看着她，好像在好奇自己聪明的妹妹居然会问生死这样的事。不过大黑马还是温柔的叫着回应道：

        父亲会死，母亲也会死，别的族人也会死，赶路的时候会死，过河会死，着火了也会死，他们都会死，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而他们只要努力活着就好。

        至于马群，人类就像新加入的伙伴族人，他会保护马群，也会保护人类。如果有不愿意去军营的马群，就好好的生活在山庄里。

        白鹿看着回答完问题又低头喝水大黑马，走上前去温柔的蹭了蹭大黑马的脖子。

        白鹿觉得马真的是纯粹的生灵，纯粹的接受天地的安排，接受生死，也纯粹的相信自己选择的伙伴，相信他们会善待哪怕不愿打仗的马儿。

        和大黑马交谈过后，白鹿缓慢走到已经迫不急待站起来等她的景王身边，轻轻地点了点头。

        景王看着白马用一双深邃沉静的眼睛深深的看着自己，总觉得这匹马有千言万语想对自己说。沉思片刻，景王坚定的对白马说道：

        “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马群的。”

        过了片刻，他感受到马群上前一步，伸长马颈像是在拥抱自己，又像是在寻找依靠的动作。耳边是马儿一下一下有力的心跳声，和轻微的鼻息声。

        这一刻，景王居然好像感受到了白马对他的交付与信任。他也忍不住伸出手臂轻轻抱住了白马的脖颈，给予回应。

        第二日果然是个好天气，还没到正午，演武场上就已经是一片热闹。

        已经有了一次经验的士兵们早早抢占好了位置，打好了水，让水在大太阳底下晒着，热着。

        这次大家都学聪明，紧着靠井的，靠墙跟的，有树荫的地方挑，为了挑个好地方，有的还干脆在演武场比划了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什么热闹的事情。

        等白鹿带着马群吃完饭从山林里回来，虽然已经能够想象人类的热情，但依旧还没有办法习惯。

        一进庄子大门，白鹿就看到一个个摩拳擦掌，两眼放光的人类，差点以为自己进了什么不正经的场所的。

        不，应该说，第二次见面的人类已经完全褪去了羞涩的外衣，只想拼尽全力去诱惑每一匹马儿。

        眼尖的白鹿甚至发现有士兵正对着自己身后的马儿悄悄地招手，有的居然还明晃晃的拿出了准备的糖和水果，就这样大大咧咧的冲白鹿身后的马儿挥舞。

        和上次洗澡比起来根本就不能让同日而语，白鹿简直没眼看。瞅准了在老地方等待自己的景王和王妃，白鹿干脆三步并做两步跑了过去，也不管小丫头气呼呼的样子，将自己的眼睛埋进了景王妃的肩膀。

        没了白马在那里威慑，士兵们更加放得开了，叫名字的，吹口哨的。白鹿听着，心里暗自惆怅：就见了一次面，这些人类居然已经给马儿们起好了名字。

        什么腾风啊，闪电啊，霹雳啊，踏雪啊，烈焰啊……听起来就是马的名字，悄悄对比一下，还是自己的好听一点。就是不知道马儿们能不能记住自己的名字。

        在士兵们热情呼唤自己的马儿时，有一个圆头圆脑袋圆眼睛的小士兵也眼巴巴的望着马群，正是上一次擅自骑马的小士兵，也是细心给马儿编辫子的小士兵——辛与。

        辛与看着伙伴们一个个都找到了自己的马儿，也焦急的找着那匹浑身枣红色，只有屁股上有一片白色的小马，原本他应该还有个漂亮的小辫子，只是那天他被贼人抓去后，辫子就乱掉了。

        辛与心疼，但也只来得及帮小马拆掉辫子，就跟随队伍回了军营，今天才接到命令再次上山来。不知道小枣红马会不会还记得他，过来寻他。

        正当辛与胡思乱想的时候，从门外又进来了一匹小马。马儿一进来便用一双大眼睛左看右看，等看到辛与后，眼前一亮，甩着马尾就蹦蹦跳跳的跑了过去。

        辛与看着真的跑到自己面前的小马，还没来得及高兴，就接到了更大的惊喜。小枣红马伸长舌头温柔的舔了一口辛与的头发，感受着头上传来的力道，辛与睁大了眼睛，欢笑着搂住了枣红马的脖子。

        这样的相逢，在演武场的每个角落上演着，就连三匹小马驹都溜溜达达的这里闻闻那里闻闻，最终找到了上次给自己洗澡的人类。

        和别的还有机会带走马的兄弟相比，被三匹小马驹选中的士兵注定了这次要空手而归。马驹还太小，没有可能给他们做战马。

        但白鹿看见那三人还是认认真真的给小马驹洗着澡，甚至弯下腰，蹲下身子来逗小马驹玩耍开心。小马驹也很快腻腻歪歪的将自己的身子塞进人类的怀里。

        就像一只小狗一样，白鹿在心里悄悄地想。全然忘了自己刚才埋首的样子和小马驹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这一次景王要洗的马匹增加了一只，除了白鹿，还有大黑马。

        如今的大黑马，已经认定了景王这个人类伙伴。哪怕没有白鹿在身边，一人一马也配合的越来越默契。这会儿就在一边耐心的等待着景王给白鹿搓完澡后，再给自己搓。当哥哥的总要让着妹妹。

        唯独白鹿看着大黑马信任的样子，心里想的却是上次洗澡的时候景王说的“家里的马”，不知道这个渣男在家里还藏了几匹马，和大黑马比起来漂亮不漂亮，英俊不英俊。

        边享受着搓澡服务的白鹿边思考帮自家老哥赶走原配，竞争上位的可能信。还不忘配合着景王抬腿仰头，等轮到王妃帮自己搓肚皮的时候，白鹿更是干脆立起身子将前蹄搭在了树干上。让王妃不用弯腰就可以轻松地搓到她的肚皮。

        看的一旁的景王忍不住锤锤酸痛的腰背，感慨这家伙的聪明贴心和区别对待。因为和王妃比起来，白马对自己简直太敷衍了，虽然是抬了腿，但那绝对只是为了让他能把腿洗的更干净，而不是关心自己。

        已经拿好了马刷准备给白马洗肚皮的景王妃看到了夫君一言难尽的表情，忍不住笑出来声，示意他别耍宝赶紧去给大黑马搓澡。

        白马不知道，她可是知道景王有多喜欢这匹大黑马，每天晚上回来都要给自己炫耀几句大黑马的聪明和优秀。

        这次小丫头夏栀也卷起了衣袖和王妃一起来给白鹿洗澡，虽然嘴巴里还念念叨叨的说白马这里脏了那里脏了，像个提早成熟的管家婆。但手上的动作却不打丝毫折扣，每个地方都要刷好几遍，是必要把白鹿洗的发光发亮。

        因着多刷了两遍，等白鹿洗完的时候，别的马儿也都已经洗完，站在太阳底下晒着毛。而人类则是拿出了好吃的站在一边便喂着马儿，便轻声细语的和马儿说着话。

        这一次上山之前，王爷给了他们准话。那匹白马已经同意了他们带马走，但是究竟能不能带走，就看各自的本事了。

        白鹿也走到太阳底下晒着身上的毛，边晒毛边用大眼睛在演武场上寻找着什么。马毛粗糙，不一会儿就已经半干了，白鹿轻轻地晃动了一下身子，又走到树荫底下。

        看着王妃还没有回去，便走过去轻轻蹭了蹭小脸红扑扑的王妃，用头顶着王妃的后腰让她进院子休息。然后顺势一扭头咬住了也想进院子的夏栀的衣服，撒着娇将她拽着往马群里走去。

        夏栀被白马拽进了太阳地，又被白马拽进了男人堆，忍不住一手举起袖子遮脸挡太阳，一手啪啪的打在白马的背上，生气的让白马放开她。

        可白马咬着她的袖子衣服就是不放，连拱带拽的拉到了一匹马前面。然后使劲又温柔的顶着她，用嘴撅掉了她挡脸的胳膊，让她看面前的这匹马。

        没办法夏栀只能气呼呼的去看，一眼就看到了眼前的枣红马脖子上编的漂亮的花辫子，一缕一缕就像是精致的帘子。再侧头一看，就看到了白马瞅着辫子暗示的目光。

        夏栀本就不是真的和白马生气，这会儿心里更是一阵好笑，居然还是匹又讲究又爱美的小母马，真是天地间竟有这么奇特的马儿，太聪明了。

        但夏栀脸上却还没有表现出来，因为冥冥中她感觉这匹白马就像自己家被宠坏的弟弟，只要给点好脸色，绝对会蹬鼻子上脸。

        所以夏栀不仅狠狠瞪了一眼满眼期盼的大白马，还顺便瞪了一眼枣红马身边的辛与。让你闲的没事给马编辫子，招的白马也要辫，这不是给她找活干嘛！

        瞪完了人的夏栀身子一扭，哼，头也不回的大跨步的往前走去。

        白鹿看着小姑娘气呼呼的背影，以为今天的漂亮辫子也没戏了，没想到就听到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传来：

        “还不快过来，给你编完了，我还有别的事忙呢！”

        只听得阳光下传来一声欢快的马鸣声，然后一道白色的身影蹦蹦跳跳的冲小姑娘跑了过去，最后小步跟在了小姑娘身侧，一会儿用头蹭蹭小姑娘，一会儿又黏黏糊糊的紧挨在小姑娘身上。

        惹得小姑娘也走的不得安稳，只能边躲边用手推她，嘴里也叽叽喳喳的嫌弃着白马。

        站在院门口还没进去的王妃看见这一幕，笑着摇头，轻盈转身进了院内，不再理会身后打闹玩耍的一人一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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