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租房
裴嘉康总算明白，郑一行说的那句“被人肉”究竟是什么意思了，这滋味可真不好受，坐在沙发上喘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可这并没有完，在厨房做饭的时候，手机响了，是楼下大堂座机打过来的。大堂管理员说：“裴先生，您的外卖到了，请您下来拿一下。”
裴嘉康愣了一下，说：“我没有订外卖。”
为堵对方的嘴，裴嘉康补充了一句：“我跟朋友在外面吃饭，没有订外面。”
幸好为了避免被骚扰，设置了不接陌生来电。不然可以想象，要不了多久，手机只怕要被打爆了。挂了电话之后，裴嘉康浑身发冷，饭不做了，穿外套，拿包，准备出门。本来想开车的，想到既然被人肉了，那些人只怕能认出自己的车。于是回屋，重换了衣服，戴了棒球帽，收拾好证件，手机充电线，电脑，换洗衣服，这才仔细观察了门口，确认无人之后才出门。
出租车上订好了酒店。进入房间之后，打给郑一行，问郑一行是否顺利脱身了，咨询室现在怎么样了，大家都下班了吗？
郑一行嘲讽说：“我想您并不关心这个。”
“我关心的。”裴嘉康真诚地说，“我本来想着，以咱们兄弟之间的关系，我不必跟你解释，我为什么要那样做，你全部都懂的。看你这个态度，我不解释都不行了。是这样的兄弟，当时呢……”
郑一行冷笑说：“编，继续编！”
裴嘉康换了更真诚的语气，说：“无论你相信还是不相信，我都得把我的理由告诉你。这只是一件小事，不能因为这件小事影响了咱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对吧！”
“你是还没想好理由，先拿这些话搪塞我对吧？”郑一行说。
“绝对不是。咱们之间还需要拿话搪塞？”裴嘉康说，“网上能搜到我们的照片。那几个人估计已经看过了，才见面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罢了。当时如果我承认了，以那些人的愤怒情绪，想脱身，非得褪一层皮不可。推你出去就不一样了，假的当不了真。你只要说一声，你不是真的裴嘉康，裴嘉康已经溜了，找不到正主，他们自然会离开，你很快就能脱身了，这是当时最好的办法了。”
郑一行不得不承认，裴嘉康说的很有道理。可就这样被摆了一道，郑一行很不甘心。他说：“我不喜欢你不打招呼就干这样的事情。”
“你劈腿被捉，直接推在我身上，跟我打过招呼吗？”裴嘉康笑得很无辜，说，“你自己算算，这种事你干了多少次了？”
“哥太有魅力，女人尽往身上扑，有什么办法？”不死不报，时候未到！郑一行气平了。
裴嘉康说正事：“接下来这段日子，我大概不能去上班了。我的客户我来摆平，咨询室的风波只能靠你了。”
“不靠我你还能靠谁？”郑一行问，“这件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
“你不是学法律的吗？你给个意见。”裴嘉康说。
“没意见。”郑一行没好气地说。
“那我只能去找你的好同学周律师了。”裴嘉康说，“他会帮着出一份律师函，发在咨询室的官博和官网上，作为我们对这件事情的回应。还有就是等。等齐因出现，她会替我解释。”
周律师是郑一行的大学同学，毕业后一直从事律师工作。
“齐因如果始终不出现呢？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她死了呢？她可是前不久才跳海自杀未遂啊！谁能保证她不会再干第二次？如果她死了，谁还能替你解释！”郑一行说。
“如果她死了，正好证明了那篇文章刻意引导的观点，我是个庸医，我耽误了齐因。”裴嘉康说，“那么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该承受的，包括万夫所指。”
——也包括被行业协会调查，吊销执照，从此再也无法从事这个行业。更包括，这一生，都无法从来访者自杀的心理阴影中走出来。这些，这时候自不必同郑一行说，以免吓到他。
郑一行再次冷笑，说：“我对你的自信感觉到震惊。”
“我对我的专业够自信，我对我的病人也足够了解。”裴嘉康说，“如果她决定自杀，而没有告诉我，那说明，过去这大半年，我并没有获得她的信任。这同样是我的失败，一个咨询师的失败。”
跟郑一行打电话之前，裴嘉康其实并没有那么确定齐因还活着。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他突然就笃定了。他对专业的判断力，他了解。他的来访者，他了解。齐因那天，不管是不是去自杀的，至少她离开海边的时候，是没有死志的。她现在，应该还活着，在某个地方，安静地活着。
那么，妈妈呢？十二年前，国内的一线城市，心理咨询行业已经如火如荼开展起来了。但他家所在的四线小城，还没有人听说过心理咨询。人们心里生了病，只能死扛着。抗不下去，精神崩溃了，就会被送到精神病院，从此，再也不会活得像个正常人了。
妈妈当年，是真的出了车祸，还是早就有了死的念头，自己走了出去呢？
裴嘉康坐在酒店套房的沙发上沉思了很久，始终没有头绪，直到电话响了，才把他惊醒。
打电话的，是裴嘉康的助理小林。
小林跟裴嘉康说：“郑哥跟我说了您在酒店的事情，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裴嘉康“唔”了一声，说：“你帮我租个房子吧，能做饭的那种，越快越好。”
小林惊问：“为什么要租房子？住酒店不好吗？”
裴嘉康说：“我不知道这件事情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你知道我，我没办法吃外面的饭，我只能租个房子自己做饭吃。”
“我可以找人做饭，每顿给您送过去。”小林说。
“我喜欢吃自己煮的。”裴嘉康说。
裴嘉康每天在煮饭上花多少时间，小林很清楚，小林无话可说了，只好说：“那您今天晚上怎么办？”
裴嘉康说：“我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带了泡面。租房的事情请尽快解决，我没办法吃很久的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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