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09死也爱他
“你要到哪里去？”突然出现的声音是一句严厉的质问，而声音的主人在黑夜的背景里不易分辨，只知道有人从窗外进来。
“啊！鬼！”孟槐嬿一时间被吓得惊慌失措，三魂不见七魄，正犹豫着喊救命。
只听对方怒不可遏道：“住嘴！哪里来的妖精，快把身体还给我！”
“你是什么东西？是人是鬼？”孟槐嬿想起自己也曾经是鬼，渐渐的没有那么害怕了。今晚没有月光，仅靠着远处回廊的灯光只能看到来者悬空漂浮的轮廓。
“我是霍冰嬿！”
“霍、霍、霍冰嬿！真的吗？你能回来！”孟槐嬿颤抖着问。她死后不是没想过回去看看爸爸孟绪旸过得如何，而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当她回到她出生之前，她不是没有想过留在那里，可惜被命运拖拽至此。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的，我好像到了鬼门关，进去就是地狱，当时我害怕极了，我拼了命地往回跑，后面有好多怪物追我！我不想死！我才这么年轻，我还想跟王爷白头偕老，我还想跟他生儿育女，我还有好多好多想做的事情。我一直往回跑，中间有好多道门，每过一道门都痛得不得了！”凄凉的声音戛然而止，变得愤怒：“是你！是你杀了我，夺走了我的身体！”
“神经病！你不是自杀的嘛，我到这里的时候你已经死了！”
“胡说！我自尽只是当众演戏，绳子都没绑好。回到房间关上门之后不知怎的我就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我就死了！而你！你这个来路不明的东西，此时此刻正占用着我的身体！还不是你把我杀了，好趁机顶替冒充我！”霍冰嬿气得发疯。
孟槐嬿大为吃惊：“你是被杀的！”
“哼！可不就是你杀的！”
“不是我，你别冤枉我。我是被一股神秘力量扯进你的身体里的。既然你回来了，我把身体还给你。”孟槐嬿把油灯点亮，回头看向霍冰嬿，这看不清不要紧，一看清整个人吓得脚都软了。
此时的霍冰嬿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她的头顶没有皮肉，露出骷髅骨天灵盖，头发像稻草一样插在上面，一根根像焦黑的泡面。脸部有皮肉但带了一块又一块的血块和黑斑，鼻子不见了鼻梁骨，空留一个窟窿，左眼也消失了，嘴又肿又歪。她浑身带血，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焦黑，有的紧贴皮肉像是黏在一起了。看样子穿越重重生门重返人间确实不易，耗费了她半条鬼命。若换做孟槐嬿，她估计自己做不到。
“还给我！立即还！”
孟槐嬿看霍冰嬿凄惨，也动了恻隐之心，何况这本身就是人家的东西，只是：“有个小问题，我进来你的身体之后尝试过出去，但是出不去，所以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把这副骨架交给你。要不，你试试冲过来，看看能不能把我挤出去？”
霍冰嬿连冲带撞了几十回，最后泄气地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霍冰嬿，有没有可能是秦戮杀的你？刑良娣和她的孩子因你而死，所以秦戮派人潜入你房间，待你一个人的时候把你迷晕，然后勒死，伪造成你自尽身亡的假象。”
“不准你污蔑王爷！”
“嗤！”孟槐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老实告诉你，我是一抹来自千年之后的游魂，你们这段历史，我可是知道的。我就直说了，未来秦戮登基，没有皇后，直到他死后，也没有追封任何皇后。他的陵墓里有其他女人，但是没有你。而霍冰嬿这个名字在历史上根本不存在，霍家在秦戮在位年间也根本不受重用。听懂了吧？”
见霍冰嬿错愕而又茫然的一只眼，孟槐嬿以为她还不明白：“按照隍朝律例，你是秦戮的结发正妻，他就算成了玉皇大帝，他身边也有你的位置。如果你是在他称帝之前死的，那么应该被追封为皇后；如果你死后他另娶她人，你也应该被葬入皇陵；如果你是在秦戮之后死的，那么你必然是皇后。而这些都没有，说明什么？说明在他登基之前，你早已被皇家除名，不再是他秦戮的妻子。如果你只是病死或者遇刺，你还是应该葬入皇陵的。所以，你一定是非正常死亡的！要么就是中了巫术而死，要么就是犯了谋逆的大罪，要么就是犯了被流放的重罪。总之，你不得善终。而且，秦戮还抹去了你存在的所有痕迹，无论正史或是野史，根本就没有你这么一号人。”
“……”霍冰嬿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王爷想做皇上吗？”
“那他可太想了。他的前半生都在卧薪尝胆，暗度陈仓，他用尽一生的力气来当皇帝，不惜杀尽所有亲兄弟。而且，他娶你的目的不正是为了武丞手里的兵权嘛！”
“他不是这样的人……”
“不管是不是，历史事实就是他成为隍颖帝，而他的兄弟没有一个活到最后，活得最久的贤王远走边疆，也死在秦戮前头。”
“这一定不是他的错。王爷温润如玉，其他几位皇子居心叵测，一定是他们迫害王爷，王爷被逼到极致才不得已反击的！”
孟槐嬿努了努嘴：“我说不过你这种脑残粉，你看秦戮带着盲目的滤镜，但他的心里可没有你，而且还对你下黑手。”
“就算正如你所说，我不得善终，那也一定不是王爷导致的！看我不顺眼的、记恨我的人多了，陷害我不足为奇。你不是说王爷一生不曾册封皇后嘛，说不定那是他心里留给我的位置。”
真是败给霍冰嬿的嘴硬，孟槐嬿搞不懂恋爱脑的幻想，直想泼冷水：“留个屁！秦戮棺木里只有一样陪葬品，被他握在手心，是一支簪子，叫做九凰扶摇簪。我翻过你所有的首饰，明显你不是这支簪子的主人。他心中的位置应该留给了那一位。”
霍冰嬿听了失魂落魄地走到梳妆台前，一抬眼，自己吓了自己一跳。她摸着自己的脸，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孟槐嬿。
“没事没事，这可能就是回阳间的代价。”
“这是不是叫做报应？”霍冰嬿崩溃大哭。
向翠起夜听到了主房有动静，敲门问候：“王妃您有事吗？”
孟槐嬿对霍冰嬿做了“嘘”的手势，对门外说：“无事，你去睡吧。”向翠继续睡下。
“不能让王爷看见我这个样子。”霍冰嬿第一时间说。
孟槐嬿感到头疼：“见到你之前我本想连夜跑路。可如今又要想办法把身体还给你，可怎么是好？”
“不行！你不能走！”霍冰嬿猛地凑近孟槐嬿，差点没把孟槐嬿吓出个好歹来。
“留下来一定会被秦戮暗害的，现在逃走还有一线生机！”
“我不要离开王爷！”
“说不定就是他派人杀你……”
“我不信！一定不是他！你必须留下！既然你用了我的身体，你就得帮我！天意如此，我可以接受，但你必须代替我辅佐王爷登基，还要帮我找到杀我的凶手，帮我报仇！”
霍冰嬿接受了自己的替代令孟槐嬿感到不可思议，孟槐嬿讷讷地说：“既然你不是自杀而是他杀，我确实应该为你查明真凶。秦戮目前是最大嫌疑人，起码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是他。你还让我辅佐他？”
“不可能是他。你说他娶我的目的是为了兵权，如果我死了，我爹视我如命，非跟王爷拼命不可，怎会助他？我觉得有可能是那个叫黛薇的贱人！她暗杀我，然后王爷纳她为妾，以后不就可以成为王府的女主人。肯定是她！你帮我查！”
“她一个青楼卖艺女敢杀王妃？你是不是降智小说看多了？虽然你在秦戮的人生里是个跑龙套，但是她这种小角色有多少个你就能捏死多少个。如果她能派杀手暗杀周王妃成功，秦戮这府邸的防御形同虚设，这等水准他根本就活不到称帝，早被杀百八十回了。”孟槐嬿忍不住吐槽。
“对！王爷选的这条路危机重重。你既来自千年后，肯定知道哪些人哪些事会对王爷不利，你赶紧告诉他避险！”
“你脑子没问题吧？秦戮本来就是要当皇帝的人，这是历史的轨迹，无论我帮不帮他，最后的胜者一定是他。况且我现在顶着你霍冰嬿的身份，在他夺嫡的路上是不存在的。你想做他的功臣，难道他会因此对你感恩戴德、既往不咎吗？皇帝这类人都是可共患难不可同富贵的！你知道韩信为刘邦打天下吗？最后还不是被干掉了。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你爱过一个人吗？”
“我、没有。”
霍冰嬿的声音像是含着泪：“我爱他。老实说，我不在乎。我不在乎有没有资格跟他合葬，我不在乎历史上有没有我的名字，我甚至不在乎最后陪在他身边的不是我。我只希望他得到他想要的，他幸福，所有人都爱他、敬他、仰望他，我只希望能帮他，只希望自己曾在他的生命里留过些什么。你说历史是注定的，难道你现在在我的身体里也是注定的吗？如果你的到来是变数的开始，那我又怎么确定王爷不会遭遇不测呢？我不能让任何意外阻碍他。”
“哪怕你的爱是一厢情愿？”
“我已经这样了，他爱不爱我重要吗？我爱他，这就是我生存的全部意义。即使失去生命，我，死也爱他。”
孟槐嬿被霍冰嬿震撼了，现代人一切以自私利益最大化为中心，再也回不到从前淳朴的年代，为了正义、为了信念、为了爱情，付出一切，这种行为在物欲横流的千年之后叫做傻和不值得。
什么是值得？人的一生，到底要做些什么才是值得？
“霍冰嬿，我暂时留下，帮你找凶手，同时找到把身体还给你的方法。然后你亲自辅佐秦戮。他领你的情也罢，不领，也罢。”
“你真的觉得，我还能回到我的身体？我的灵魂已经千疮百孔。你说，地狱的使者会不会来抓我？”
“爱能让你从地狱门口拐回来，或许，你真的能靠它活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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