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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风雨(三)


江折雪跨进帐篷脱下盔甲肩膀上闪躲不及擦了一刀,她在里间换了衣服简单撒了些药包上系好腰带。

        桌子上放着容云卿给她做的小珍珠香囊,用帕子仔细包好她出去打仗是不适合戴着的。

        她闭上眼在床上躺了会,明天后天该如何想了一圈手不由自主的盘香囊上的小珍珠,乾落已经复国。

        蛮南之前重创过,尚有余力与她们联合剿灭蛮南依照地势优势能以最快的速度结束这一切。

        可乾落未恢复元气防守薄,皇城势必会陷入争端,容云卿不在她身边始终不能放下心,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天阙没有传来消息,这一战抽去百万强兵季长宁如果真的要动手应该快了,她只需要静候着这种时候就是只有等只有熬,差之厘毫失之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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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鸢被抓入了诏狱,第一天就上了刑法。

        她没受过几次罪因为她有一个好娘,随时都能为她擦干净,唯一几次受得严重的伤就是季老将军对她动的手。

        那时候晚上没人,她娘会给她扔药过来,让她不必时刻跪着石坎儿。

        “季娘子,得罪了”诏狱里穿着官服的女人对她笑了笑。

        随后偏头让人用铁扣环锁住她的手脚很重的铁块绊着她,她一动锁链会发出沉闷的相撞声,这仗势看着颇有些认真的意思。

        江鸢在被她们戴上这些的时候看见了身后抵着的木棍上又黑又红的痕迹,地上还有水,是从她身后这个架着人的木架上开始流。

        流了很多石头缝里是泛黑的水,被水潦草的冲了一下又看见了腥红,她意识到那是什么,寒意从脚底往上窜,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

        “你们干什么?给我解开”

        审讯室里泛着冰凉的寒气,门是厚重铁门房间里只有头顶一处开了窗还用铁柱框好了,除了光其余的什么也进不来。

        季鸢用尽了力气挣扎想要抬腿揣人,只是现在脚上多了东西她没能使得上劲,女人后退了几步看着自己衣摆上的鞋印。

        不满的啧了一声,低头用手拍干净灰。

        坐到木椅上木桌上放着一张纸,临近中年的女人眼睛不太好双手拿起纸张眯着眼睛仔细看了会。

        喉咙里发出奇怪的一声闷,随后一骨碌没见听不出是什么意思。

        女人的声音嘶哑甚至有些低带着笑“季娘子,我们是按上头的意思来的”

        “您跟我一个小官吼,没什么用”

        “您自己看呐……”她笑着把那张薄纸在季鸢面前展开。

        季鸢卒了一口“滚蛋,弄什么一张纸就来糊弄我,想死吗?”

        她闻着空气里弥漫着的血腥味,快要作呕。

        女人笑着转身对着一旁站着的两人冷下脸眼神示意,两人立刻上前一人翻了翻火盆里烧得通红的铁印。

        一人利落扒开季鸢的衣服。

        通红的铁器落在皮肉上,季鸢要叫一人随手把扯烂的衣服团起来塞进她的嘴里,用力捂着。

        季鸢挣扎着木架晃得直响。

        痛吟全部被堵住,女人转过身说“哎呀……季娘子不要生气,让她们扒了你的衣服是怕那布料陷到皮肉里去”

        “本官教得这两个徒弟就是心善,不过木头脑袋一时间着急,忘了要全季娘子衣冠的”

        等季鸢满头大汗的安静下来,女官用火钳子拨弄着火盆,白色的飞灰往上身随后转几圈落到人的头发上衣服上。

        “季娘子只要是交代清楚了一切就都好说”

        季鸢浑身懒蛋子养着的细皮嫩肉才打了几板子身后就濡湿了血,皮肉裂开紧贴着布料一动就是一身汗。

        被架着挂回木架。

        女官看着那张染着点点血迹的罪书,卷了卷放进袖子里。

        执行刑法的两人跟着出去,两边的铁栏里都传来各种痛吟求饶,一人弓腰跟近了些。

        “师傅,那个要怎么办?”

        “当然是继续”

        “不是已经写了吗?”

        女人停下脚步,斜睨了她一眼“写了是写了,有人这么说自然这么做”

        “你怕什么?”

        “不是……那毕竟是……不太好吧”

        面无表情跟着她们身后的一人此刻开口:“我来”

        女人转过身瞧了她一眼,面容还青涩女娘眼里是沉沉恨意说:“她毁了我弟弟的清白,还将他扔给下人糟践至死,我不怕”

        女官拍了拍身上的小灰看着她没反对叮嘱说道:“别弄死了”

        此后几日,牢里时常能听到惨叫声但很快的就会变成闷吟痛呻,压抑得让人头皮发麻,季鸢被解了手上的重铁,手腕已经磨得掉一层肉。

        皮肉粘连在铁器上,解开的人毫不犹豫就扯开,季鸢昏死养的无力垂头身上的衣服早就脏烂不堪血流下来润湿了衣服干了后颜色变得深且硬梆梆的。

        很磨伤口如此反复,旧伤也一直不怎么好。

        季鸢的嗓子被放了烧得正厉害的木炭嗓音犹如破铜烂铁在地上刮蹭,待到第十二日季鸢迎来了转机。

        她已经变得很安静,听到释解的旨意也只是泡得发白发皱的手指在地上无力的动弹。

        昏昏沉沉间有人打开了牢门,给她喂了水换了干净的衣裳甚至连伤口都上了一层金贵的药,很快的她就感觉不到疼。

        季鸢昏睡了三天夜里时总要浑身抽搐挣扎着大汗淋漓的睁眼目眦尽裂,她在发烧总是浑浑噩噩迷糊好像她还在诏狱冰冷的刑房里。

        被人按着头往水里溺,近乎死亡的感觉她想要喘气鼻腔里涌进了水,她被提了起来呛得直咳大口大口的喘气。

        她张嘴嘶哑难以形容的呻/吟突然激愤起来,给她颤着手小心擦洗身子的小侍让她抓住头发。

        “世女……啊饶命……饶命”

        “啊!……饶命……”

        她似乎要跟人撕咬,就算自己受伤也绝不松口的撕咬她想见血,她要看见别人身上的血。

        窗子吹进来的风扬起纱帘,灯火也忽暗忽明。

        她眼神犹如寻仇的恶鬼怨气冲天,攥紧了手里的东西,撑着身子使劲往床沿上撞一下接着一下“杀了你,杀了你……都要死……死!……”

        门口听到动静打开门进来“世……”

        “啊!……”

        烛火亮了些看着床边的景象,腿一软摔在了地上眼神惊恐连滚带爬的往外缩。

        撑着手后退几步脸色煞白就要作呕,就往外面跑。

        鼻尖浓重的血腥味和微弱的求饶声让她清醒了几分,抬起自己湿润温热的手上面除了红还有些白色的东西。

        她迟钝的凑近,血液顺着她的手腕往下流。

        滴答一声落在地板上,外面传来了慌乱的脚步声灯火猝的亮起。

        说话声隐约传来道:“快去请将军”

        院子里灯火通明,季长宁面色沉静的让人进去清理干净尸体,用白布盖了抬出来走得这一路血渗湿了布单顺着竹竿往下滴了一路。

        下人都跪着。

        管家低着头说道:“那个小侍还有一位年迈的娘亲,是不是要……”

        季长宁手指拨弄着腰间的两环相扣的玉佩说:“不用,将尸首送回去,就说意外从高处跌落”

        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一下下抵进,季老将军看见那白布盖着的脸色阴沉难看。

        喝道:“站住”

        下人战战兢兢停住,季老将军用拐杖抬了一下那白布看清情状,身子不稳的后退了半步下人连忙搀扶住。

        拐杖敲在地上敲出很大的声响。

        “真是混账!”

        “家门不幸啊……”

        她抡着拐杖使劲抽了一下季长宁。

        季长宁一动不动说:“母亲还是回去歇息,这里我会处理的”

        季老将军没管她直接进了房间,一拐杖戳倒屏风江鸢正躺在床上,任由人清洗她血淋淋的双手,面如白纸眼睛无神的睁着直直望着头顶。

        “我今天就要清理家门,杀了这个孽障……把我的死头刀拿过来”

        季长宁挡在床前。

        “若要杀鸢儿,请母亲先断了我的生路”

        季老将厌拿着刀使劲抡着往她身上打下去,清脆的骨节声响。

        垣裴还散着头发披着外衣一路紧赶慢赶就看见这么一幕,眼眶顿时红了一圈捂着嘴连忙跪到季长宁旁边给季老将军磕头。

        想要搀扶,季长宁连看都不看他甩开他的手。

        任由人光着脚苍白着一张脸跪着,看着自己妻主一如既往的疏离厌恶垣裴眼泪唰的流下来,不过季老将军在他不敢哭出声。

        耸着身子缩到一旁啜泣。

        季老将军席卷来如暴雨的怒火被自家女儿一贯的冷淡浇灭了,或许是年纪大了她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

        “不要让季府受辱”

        季长宁的眼睫动了动,这是她自小能记事就听的一句话,以前她为此驰骋疆场,现在她为此感到冰冷且无边的增恶。

        涌动的情绪在她的眼里酝酿出毁天灭地的风浪,闭眼再睁眼时又恢复了往常。

        季老将军敲了敲拐杖“院子里的都不要留了,房间里伺候的连同家人一起处理掉”

        “阿宁,你知道怎么做的”

        垣裴听到了身子颤抖了一下,脸色更是褪尽最后一丝血色,他不知道作何感想。

        前面说着不要让季府受辱,后面却又面不改色的说出如此的话,季老将军维护的始终是表面的声誉,至于里面是好的还是腐烂。

        对于她来说只要维持好外面的就可以,并不有严格的立场。

        但在表面这层上却是全力,或许到了某一日他成了维持名声的阻挡也会被毫不留情的抹杀干净。

        季长宁一手扶着手臂,沉默的站了起来“送母亲回去歇息,之前的伤寒还没有好全”

        这回季老将军没再反对,只是不要人扶着而是自己杵着拐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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