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Chapter22
“沈总，沈夫人她……”
沈复箴见郑彬又一脸焦急地冲进来，还没听后文就先皱起了眉。
“她又怎么了？”
“她在片场坠马了！”
沈复箴腾地一下站起来，双手撑在桌上。
“严重吗？她现在在哪？”
“具体情况不太清楚，但是看网上的消息应该已经去医院了。”
沈复箴回身拿起外套，快步绕过桌子往门口走去，边走边道：
“查一下最近的机票，现在去机场。”
“沈总！”
郑彬见沈复箴一只脚已经跨出办公室了，赶忙叫住他。
“万世的人已经到了，这个会……”
这个会不能不开。
郑彬看着沈复箴难得惊慌的神情，咽下了后半句话。
沈复箴闻言，顿住了步子。
万世是国内最大的线下综合商城，在全国设有数百家门店，真言一直在努力和万世达成合作，开设专柜。但沈氏的产业在许多方面都和万世有不小的竞争，所以万世对真言的态度一直不明朗，直到最近万世新上任了一个年轻的老板，那边才终于松口，同意和真言试着协商出一个合作方案。
这场会议是沈复箴花了几年时间才谈下来的，一旦错过，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刚刚一急，竟然忘了要开会的事。
“会议日程是几天来着？”
“两天半，按计划是在后天下午结束，今天晚上的接风宴、后天晚上的欢送宴都已经安排好了。”
沈复箴站了半分钟，终于叹了口气。
他重新走回椅子前，放下了外套。
沈复箴先给小酒打了个电话，问了宋彧的情况，得知她已经进了手术室，伤势看起来有些严重，但具体不明。沈复箴嘱咐小酒有什么情况一定第一时间联系他，然后就放下电话，抬头看了看仍在等他指示的郑彬。
“后天晚上最晚的一趟航班是几点？”
郑彬查了一下，面露难色地抬头。
“八点。”
“高铁呢？”
“九点。”
沈复箴的双手在桌下握拳，闭上眼睛，脑子里在快速思考。
九点的高铁一定赶不上，开车去的话要将近二十个小时，还不如直接坐第二天的飞机快。
计算过后，沈复箴睁眼，起身边收拾会议文件边道：
“帮我订一张第二天最早的机票。”
说完，便拿着东西越过了郑彬。
郑彬见沈复箴仍脸色凝重，担心他这个状态对谈判不利，于是紧跟在沈复箴身后，问道：“不然我们把会议推迟半个小时，您先整理一下？”
“这边尽快结束，我才能尽早过去。”
沈复箴面不改色，脚下一步没停，快速往会议室走去。
“既然已经选择了先顾公司，总得把这边做好，不然一切放弃都不值得。”
郑彬虽然一直知道沈复箴是实干型，但这两天半的谈判，让郑彬看到了一个比以往更加锋利、果断和敏锐的沈复箴。
万世的老板并没有来，只是派了一个团队，显然对和真言的合作仍不看好。沈复箴没有纠结于此，从会议开始，他便先发制人，没有给万世率先进攻的机会。
对面毕竟是中层领头，和沈复箴直接带领的精兵相比，实战经验稍有欠缺，沈复箴掌握了主动权之后，一直在控制推拉的速度，几番讨论下来，万世的人对真言开出的条件似乎已毫无拒绝的理由。
最后一天，沈复箴终于和万世的老板开上了视频会议。
他收起之前的锋芒，不再步步紧逼，转而以退为进，态度和万世的老板之前从团队那里听到的完全不同，反而打乱了对面准备好的策略。沈复箴最后才拿出一个提前和团队商议好的、能起到一击致命效果的绝佳条件，万世的老板听了，哈哈大笑两声。
“就这么定了。”
拍板之后，沈复箴浑身紧绷的劲都松懈下来，疲惫地坐在椅子上。
他这几天在开会的过程中，已经接过了无数个电话。
沈家全都知道了宋彧受伤的事，沈老夫人接连打来电话催促沈复箴赶快结束工作赶去，还说自己也要去。正赶上沈万年在外地出差，沈复箴担心沈老夫人一个自打退休后就没出过远门、成天只知道打牌和下厨的老宅女，一个人出门着了急容易出岔子，好不容易才把人劝下。结果今天上午打来电话得知沈复箴还没动身，气得沈老夫人立刻就把电话挂了。
沈万年平时很少给沈复箴打电话，这次也专门打过来问了他什么情况。再加上沈复禾和宁灵，轮番的询问让沈复箴心里的火越烧越急，他拼命才稳住状态，谈判的风格也一改往日的随和。
把万世的团队都送上去酒宴的车，沈复箴才得空拿出手机，刚准备给小酒打电话，就看到她下午发来了消息，说宋彧已经醒了，状态很好，并无大碍。
沈复箴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但他没有时间细问，简单回复之后就换衣服去往酒宴。
这顿饭，沈复箴吃得有些心不在焉。他的脸上还是世故的笑，推杯换盏好话说尽，手里的酒却下得比往常都要快。
此刻的他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的思绪早已远离了这桌酒菜，和这桌人。
酒宴结束时已入深夜，沈复箴回到家，站在玄关的时候，看到手机上的时间正好跳到23：59。
那句生日快乐也不过才过去十日。
很难说沈复箴是醉意入侵了大脑所以无法思考，还是心里的防御机制又不合时宜地跳出来拦住他，让他不要再往下想。总之，沈复箴垂下头，晃了晃神，没有再去想那天的事。
以及，那天的心情。
第二天一早，沈复箴临时改变了路线，驱车往公司去。
他没有开进公司的停车场，而是在对面的咖啡店门口停下。沈复箴摇下车窗，看到咖啡店的门还锁着，看了看时间之后，他停好车子，熄了火。
等了差不多有半个小时，沈复箴在看到店员开门后，紧跟着进了门。
“你好，请问现在有提拉米苏吗？”
当班的店员刚站在柜台后，就听到一个略显急促的男声。
“总店的配送车还没有过来，应该马上就到了，您可以稍等一下。”
沈复箴点点头，站在店里，不停地看着表。
十五分钟后，沈复箴带着装在保温袋里的两份提拉米苏，飞速赶往机场。
宋彧迷迷糊糊中听到好像有人进来了，以为是小酒，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别叫我，我还要睡。”
恢复的这点意识让她感觉到眼皮发烫，阳光把眼前的黑晒成了红色，但她既没办法抬手去挡，也没办法翻身，所以深深皱起了眉，又补道：
“小酒，帮我拉下窗帘。”
随后宋彧便听到轻轻拉动窗帘的声音，感觉世界重回了黑暗，满意地笑了笑。
原本就没醒，这下睡得更沉了。
等宋彧心满意足地睡到自然醒，懒洋洋地睁开眼睛之后，只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站在透了几缕微光的房间里。
那人立于自己床前，从窗帘的缝隙中流出的光束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肩上，仔细看，能看到漂浮的尘埃。
大早晨的谁在她屋里摆pose？
“醒了？”
那人开口问道。
宋彧还未完全重启的脑子还在处理这句话的信息，窗帘已经被拉开了，刺眼的阳光一瞬间闯入，宋彧刚要吐槽怎么连个预告都没有，就在眯起的眼睛里看清了那人的脸。
和鼻子上的痣。
“沈总？”
“嗯。”
沈复箴点点头，在她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你不工作的时候这么没有时间观念吗？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作息不规律会减少寿命不知道吗？”
宋彧愣住，心里想着自己为什么要一睁眼就被人灵魂三连问。
果然，这语气，这神态，这讨人嫌的气质，世界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这么沈复箴的沈复箴了。
“沈总，我是病号哎，我都这样了还要挨骂？”
沈复箴显然不吃宋彧这一套，俯身把宋彧的床摇起来。
“病号更应该规律饮食和作息，生活不健康身体怎么恢复健康？”
宋彧郁结，憋了一股气在心里，干脆以沉默来表示抗议。
“姐，你醒了？”
小酒恰到好处地推门进来，看到宋彧满脸气愤，紧抿着唇，使劲扭着头把脸背对坐在一边的沈复箴。
“小酒，快带我去洗漱，我要离开这个晦气的地方，影响病人身心健康！”
宋彧冲着小酒喊道，生怕谁听不见似的。
沈复箴看着宋彧倔强的后脑勺，无声地笑了笑。
宋彧下床洗漱可是个大工程，好在是vip病房，坐着轮椅没两步就到了房间里配备的洗手间。
关上门之后，宋彧问小酒：“现在几点了？”
“十二点多了。”
宋彧沉默，确实是起得有点晚。
等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宋彧才注意到房间里有个行李箱。
“你直接过来的？”
“嗯。”
沈复箴正把小酒买来的饭一一拿出来摆好，没有回头地答道。
“有那么着急早干嘛去了。”
宋彧低下头小声嘀咕，本以为沈复箴没听到，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人已经站到了自己面前。
“对不起，公司有个重要的会，耽误了两天。”
宋彧微张着嘴，看着沈复箴一脸真诚地跟她道歉，反而让她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只能移开视线，尴尬地带过话头：
“哎呀我这算什么大事嘛，肯定是公司重要。”
这人怎么总是这么没有一贯性啊，这和刚刚那个毒舌恶狼还是同一匹狼吗？
“没有可比性。”
宋彧本以为这段对话就这么过去了，结果听到沈复箴又接了一句。
“嗯？”
“你是你，公司是公司，这种比较本身就不合理。如果硬要说的话，你比公司更重要，因为一切身外之物都是可以放弃的。”
沈复箴已经走到旁边的桌子去拿提拉米苏了，并没有注意宋彧的反应。
宋彧此刻的表情可谓是丰富多彩，她在心里把看过的霸总文里的经典语录都拿出来和沈复箴这句话比较了一遍，然后肯定了自己现在这种难以名状的心情，是十分正常的反应。
这话听了没反应才不正常吧？
而且还是从一个帅气多金、年轻有为、跟她扯了证的霸道总裁嘴里说出来的！
宋彧又不是性冷淡！
“沈总，我一直想跟你探讨一个问题……”
宋彧很想摊开了对沈复箴说，让他不要总是发表这种高段位言论，问题是每次他都好像是说者无心，完全不在乎听者有意。
“怎么了？”
沈复箴拿过一块提拉米苏，摆到宋彧面前。
宋彧看到蛋糕的那一刻，什么霸道总裁、高段低段，全都顾不上了。
她两眼就像小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
她上一次吃提拉米苏，就是沈复箴在家里给她买的那次，后来到了剧组，小酒把她的糖全戒了，宋彧都快不知甜为何味了。
“你专门买了那家店的带过来？“
“嗯，这不是又要给你道歉吗。”
宋彧喜笑颜开，正要让小酒给她打开盖子，谁知小酒眼疾手快，伸手就把盒子按住了。
“沈总，医生说她现在不能吃高热量的东西。”
“我知道，这是低卡的。”沈复箴把配料表指给她们看，“刚刚进来之前我问过医生，说是可以吃，但是你不能吃凉的，所以我提前拿出来了，现在差不多恢复常温了。”
“他们家有低卡的蛋糕？”
“嗯，我也是后来才知道。”
宋彧一脸得意地看着小酒，心里美滋滋，光明正大地用下巴指指提拉米苏，示意小酒帮她打开。
既然医生说可以吃，那小酒也没有拦着的理由，宋彧受了这么重的伤，得静养好几个月，放开吃点她喜欢的也理所应当。所以她没有再说什么，掀开了纸盒。
“你两只手都不能用吗？”
沈复箴发现宋彧虽然只有左手打着石膏，但右手也没有用过。
“我左手骨折了，右手当时没落地，只是扭了一下，所以问题不大，过两天就好了。”
“我听说了，你掉在了垫子上。”
“对，也不知道该说我是幸运还是不幸，那么正好旁边就有一堆垫子，不然我可能还要比现在严重得多。”
宋彧一边说着话，一边等待着小酒喂她。可是他俩话都说完了，小酒依旧没有拿起勺子的意思，宋彧不解地抬头，和小酒大眼瞪小眼。
你怎么不喂我？
宋彧无声地询问。
小酒忽然露出一个难得狡黠的笑容，宋彧顿时感觉事出反常必有妖，果然下一句，小酒就问道：
“你是想让我喂你，还是沈总喂你？”
宋彧要不是抬不起手来，肯定一把就捂住她的嘴了。
“你想让我折寿？”
宋彧没好气道，眼神偷偷瞟了一眼沈复箴，他倒是没什么反应。
“沈总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你见过金汤匙给别人喂饭的吗？”宋彧虚张声势，“快点！我饿了！”
沈复箴听了这话，很想说宋彧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解。
“我出生的时候什么都没含，含了就麻烦了。还有，只要手没骨折，谁都可以喂饭。”
沈复箴说着，拿起勺子就舀了一块，伸到宋彧嘴边。
“张嘴。”
宋彧在这种时候总是会痛恨自己反应慢，脑子还在转，嘴已经听话地张开了。
感受到甜而不腻的提拉米苏在嘴里化开，宋彧才开始惊恐，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的寿命被砍掉了一截。
不过沈复箴很快放下了勺子，见宋彧看他，解释道：
“我只是为了证明被我喂饭不会折寿。”
小酒笑着重新拿起勺子，塞了一口蛋糕给心有不甘但哑口无言只能鼓起腮帮子以示不满的宋彧。
“快吃吧。”
饭吃到一半，奶奶来了。
三人在屋里其乐融融有说有笑的，一开始都没有注意到进来了人。直到听到关门声，他们才一齐扭头看去，宋彧霎时顿住了，嘴里的饭都不会嚼了。
完犊子了，忘了这茬了！
怎么让奶奶和沈复箴见面了！
宋彧的视线在奶奶和沈复箴之间扫来扫去，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
奶奶应该是在网上搜过沈复箴，所以看见他的时候没有任何意外，也没有问是谁。沈复箴则是在看到宋彧奶奶的时候就站起身，恭敬地把手搭在身前。
“那个，奶奶，这是，这是我……不是，这是你，嗯……孙女婿……沈总，这是我奶奶……”
宋彧磕磕巴巴地说道，说完又没有了后文。
“您好，初次见面，我是沈复箴。”
沈复箴率先开口。
奶奶没有理会沈复箴的问候，也没有看他，只是站在了宋彧的床前。
“今天感觉咋样？”
“好多了，好多了。”
这屋里四个人，各有各的沉默。
小酒本就对弋灵族有恨，更何况宋彧的奶奶是族长，她更不会想着去搭话，她一看到人进来就转身走到一边没活找活去了。
奶奶进屋之前透过门上的窗户看到沈复箴在里面，所以整理好情绪才进来的，宋彧现在毕竟还受着伤，她不想这个时候跟宋彧吵架，所以直接选择了无视沈复箴。而且沈复箴来了就对了，前几天他没来她心里还不痛快呢。
沈复箴自然知道宋彧的奶奶为何是这般态度，上次宋彧暴露之后和他说过，他们结婚是违背弋灵族族规的，她奶奶一直很生气，所以沈复箴此刻也知趣地没有多说什么，退后两步，离宋彧的病床远了些。
宋彧夹在这三人中间，说话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能机械地吃着奶奶喂过来的饭，眼神无助地四处乱动。
一直到下午，这三人还保持着轮番和宋彧说话，但是彼此之间都不怎么说话的状态。
所以安妮带着剧组的人来探病的时候，宋彧仿佛看到了救星。
“鱼儿，张导和刘总过来看看你。”
安妮满脸笑意地走进来，一点不像昨天刚在剧组吵完架回来那个骂骂咧咧的她。
张导和制片刘总拎着花和水果跟在安妮后面，宋彧正摆好微笑准备打招呼，结果看到后面又进来一个人。
“啊对了，还有陆老师。”
安妮补充道。
陆成泽径直走来，正好站在沈复箴的对面，中间隔着宋彧的病床。
他丝毫没有在意在场众人，也没有先和任何人打招呼，眼神始终看着宋彧，眉眼间是一贯的温柔：
“鱼儿，我很担心你。”
沈复箴看过去，正对上陆成泽抬起的双眼。
四目，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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