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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4


觉察生活中的乐趣是一种能力。

        这是我在木怀哲的私宅里速成如何成为一位公主的过程中领悟到的一个道理。

        做公主是一件既无聊又繁琐但是衣食无忧的一件事,但是不包括人身安全,公主遇害的情况还是有很多种的,身在皇家又是一个女人,会轻易地被掀入权力斗争的漩涡里,当男人争权夺利的时候要么跟着人前显贵要么受牵连粉身碎骨,就比如我现在是上了木怀哲这条贼船,他可要最好除了冷漠还要是个有本事的皇子才好。皇家的女人,拼死拼活不过位及人后,事倍功半还不如直接造反称帝。

        这些乱七八糟的感想是我日后闲暇的时候胡思乱想的,我在木二皇子私宅的日子并没有什么太清晰的记忆。学做公主这件事情我都是敷衍塞责任由时间流逝的。按理说如果我被人发现是假冒的肯定会死得很惨,上了贼船之后我应该对这件事上点心。但是,我可能自始至终觉得所谓的穿越就是个大型的沉浸游戏吧。

        关于这个月大多数的记忆我好像都是在跟木怀哲吵架。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俩每次吵架都能够顺利进行,从始至终没有一个人学会谦让这个道理。

        现在想想肯定是两个人都有错,但是每每吵起来,我总是能找到木怀哲的错处。

        木怀哲会不定时来私宅检查我的礼仪学得怎么样,那一天我记得我在花园闲逛的时候路过他的书房,他跟一个人正在谈什么规划大计,那个人说什么假冒公主这件事情太有风险,我觉得他说得很对然后就驻足停下准备认同他,结果他话头一转就来论证事情有风险是因为我不靠谱。然后木怀哲就反驳他说什么山野村夫不足为患。

        我本以为会看到一个清醒人,结果就是两个疯子在脑内波共振自我感动。他们两个人对我的评价,他们两个人对整个皇权事件的态度,都让我感到不舒服。

        那天他要检查我妻子给丈夫更衣的那一套。我以前问过教我礼仪的那个人,为什么一个公主要给别人穿衣服,她一脸惊讶地看着我说那可是你的丈夫啊。不知道其他世界是什么样的,在这个朝代里,达官显贵的公子比公主尊贵。

        那天事件的进展被一个复杂的腰带耽搁住,我把腰带绕着木怀哲的腰一手一头拿在手里,脑子里就只剩下了这个系法一共有五步这句话,至于是那五步,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没办法,我只好抬头虚心请教:“怎么系?”

        他态度恶劣地问我:“你不会?”

        看着他的眼睛,我就突然一股怒气冲了上来,用力甩掉了腰带:“山野村夫和不会系衣服的带子冲突吗?!”

        我转身就打算离开房间,他跟在我后面跟我吵了起来:

        “怀柔应该会系。”

        “我不吃激将法那一套。”

        “那你吃哪一套?”

        “告诉你你又学不会!”

        我转头生气地看着他,他也生气地抓起我的手腕,把怒气都施加在我的手腕上:“你以为,这件事情是一件游戏吗?”

        我用力甩了一下手,没有甩开,疼得眼睛湿润:“你总是拿我的命威胁我,可是我的命恰巧也对你很重要。不是只有你可以威胁,我也可以用我的命威胁你。”

        他冷漠地问我:“怎么威胁?”

        我讨厌我的命攥在他的手里这件事,这甚至不如……“一个人只要不怕死了,世界上的威胁能躲过大半。”

        可是一个人怎么可能不怕死,我丧气地低下了头,听着他问道:“那你怕死吗?”

        我不知道,我现在所遭遇的情况,我甚至还没有理清死亡意味着什么。

        “我还没有想清楚。”

        我不清楚我怕不怕死,但是我清楚我很怕木怀哲,于是不知道多少次又给他道了个歉。

        “对不起。”

        木怀哲是一个令人害怕的人,我还以为我们互相都清楚这一点,没想到他居然不知道自己令人害怕。

        那天中午,我正在好好地练着字,不出意外,这就是我至今为止写得最好的毛笔字。当然,如果你亲自看到你肯定会觉得这离最好两字还差很远,你可能会觉得我家侄子上一个月的书法补习班也有这样的水平。但是,人总不能老跟别人比,跟自己比起来,我为我这十多天的伟大进步感到欣喜若狂,还有两个半字,我就能得到一副值得装裱的作品,想到这里,我极其认真的提笔写横,然后听着门啪的一声被推开,我手一抖就在纸上点了个点,我还没有来得及可惜,抬头就看见木怀哲大步走了过来,伸手捏住了我的两腮。

        我吓得手上的毛笔脱手了,瞥眼可惜了一下我的书法,听着他的喘气声,我看向他的眼睛,这个人今天很生气。思考了一下我最近又干了什么不靠谱的事,到底没想出来,于是我就决定等着他发话听天由命了。说实话,他身上的那个香气真的好闻,我真的很想知道那是什么香。

        他开口问我:“你为什么不怕我?”

        我不怕你?我怕死你了好不好,整天摆个臭脸像我欠了你二百五似的。我不过喜欢逞强罢了。

        “我为什么要怕你?”

        我顶了他一句,结果这个人反而眼神柔和了起来,手上的劲也轻了,我尝试着把我的脸颊从他手里解救出来,结果他又问我:“那别人为什么怕我?”

        “你……”你问我我问谁,神经病。我当时差点要这样说,然后看着他跟便秘一个月一样的脸,没胆子,就冷静地思考了一下,“……因为你能判人生死?”

        他好像不认同我的答案,反问我:“你不怕死?”

        “我……我不是跟你说过了我还没有想清楚吗!?”这个人真是的,为什么一点都不在乎别人说的话,距离上一次谈话不过才过了好几天……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挣脱的他的手,但是我抱怨过以后就立刻后悔了,赶紧解释道:“我是说……呃……”

        呃,我看着他好像也不生气了,于是决定闭嘴了。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也就只能陪着,对此,我小声吐槽道:“持强凌弱。”

        话刚说出口就听着他问我:“吃饭了吗?”

        吃饭了吗?说到这件事,我不得不走到书桌前,拿起我被玷污的书法跟他据理力争:“你看,我原本打算写完这张纸吃饭的。花了我一个……半个时辰呢,然后你进门既不通报又不敲门,没有威严也没有礼貌,把我吓了一跳,写坏了。”

        不止多了个点,还被溅了一堆墨,我正可惜着,就听着他嫌弃的声音说道:“半个时辰就写了这张纸。”

        我为自己辩解道:“慢工出细活。”

        “起开。”然后他把我推走,自己占领了书桌前的领地,提笔沾墨刷刷刷刷写了一张字,然后把纸扔给我,“赔你了,吃饭去。”

        看着他大步走出去吃饭的身影,我很不爽,自己拿上那张纸就走了出去,跟他辩解:“你怎么就赔了?第一,行书和楷书是不一样的,不是说行书不够优雅,但是草稿和正稿也是有区别的。第二,我那张字它是有记录一个人的成长的纪念意义的。”

        “闭嘴!”

        他转头凶了我一句。他当时好像是笑了,其实笑没笑我也不是很清楚,因为好像有一点唾液喷到我脸上了,我当时又不敢骂人一瞬间愤怒拉满,拼命擦着脸。

        我跟着木怀哲身后去吃饭,走到饭桌旁,我把那张字平铺在一旁的地上,正要准备落座,就听着他斥责道:“谁让你放地上了。”

        我落座,拿起筷子冷静地向他解释:“墨还没干。”

        “那也……”

        他还没有来得及训斥,我抢先说道:“那也什么,你也知道自己的行书比不上我的楷书别人看到了觉得丢人,那就不要大言不惭地说什么赔给我。”

        很显然他认同我的说法,就只能用身份来压制我:“闭嘴吃饭。”

        这人脑子是不是有毛病?“闭嘴怎么吃饭?”

        就算木怀哲终于知道了自己令人害怕,他这个人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又过了不知道几天,他晚上过来,说了一句要检查我是不是会梦里泄露秘密的什么鬼话然后就去让若兰去添床铺。

        若兰去添床铺,他就自己坐在窄榻上,给自己倒了杯茶。我站在原地,也懒得去想他今晚睡在这里这件事有没有逻辑,反正我现在看这个封建理论体系里的人,每个人都像是疯子,他们接触到我曾经的理论体系也会觉得我是疯子。

        木怀哲环看房间,看到了墙上的字,也许当时是感叹了一句:“你把它装裱起来了。”

        但是我习惯的是面对他的批评不满跟他顶嘴的流程,于是当时就用了那套流程对话:“不行吗?”

        然后对话就顺利的变成了那套流程。

        “我说不行了吗?”

        “那你问什么吗?”

        那天晚上是一个满月的夜晚,我跟他躺在床上,我没有激动地心跳,因为这人让人提不起性致,我也没胆战心惊地害怕,因为我知道他不能碰我。

        我象征性的打了个哈欠,但是一点都不困,我数了一会羊,然后转头看着他也没睡,就决定问他一些人生的问题:

        “你为什么想做皇帝?”“做皇帝是什么样的?”“做皇帝能为你带来什么?”诸如此类,然后我甚至还想向他传播一些我们这个世界的思想。但是……

        这合理吗?!我跟他躺在床上,看着他疲惫的黑眼圈,跟他聊为什么要做皇帝的正经事情,然后他就只知道说闭嘴,闭嘴,一点礼貌都没有。

        终于,又不知过了多久,无聊又繁琐的一个月终于要过去了,可我还是没有学会一个嫁人公主要学习的礼仪。

        不过我终于学会了系腰带,可是木怀哲依旧不满。

        “一个妻子服侍丈夫的时候应该温柔一点。”

        我不理睬他,很满意自己的劳动成果,转身给自己倒了杯茶。

        “把这话说给你自己的妻子听去。”

        一口清茶入喉,我正开心着,他又说道:“顾闻暄要娶你真是倒霉。”

        “顾……”说起来,其实我一直不知道那个乐阳要嫁的平远候长子叫什么,于是我转头问木怀哲,“哪两个字?”

        他看着还在不满我系的腰带,我以为他沉默着不会回答我了,反正我早晚都会知道那个人的名字,于是就打算转过头去算了,然后听着他冷漠地开口就回答:“哀多如更闻的闻,爱景催暄的暄。”

        “闻暄。”我重复了一遍那个名字,闻温暖,闻日光,如此通感的名字,他妈一定是一个艺术家。?听着好像有些不大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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