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遇与恩（二）

　　
我又得到了一个编号，0579，之前的编号让我失去了两位朋友，这次我会失去什么呢？同时也在疑惑，不是说好的七天吗？难道我被骗了，我一直以为会在派出所拘留七天。其实，派出所怎么会收留罪犯呢，那里不管拘留几天，都会送往附近的看守所。
又开始排队按手印，每个手指头，手掌的正面和反面，手掌的侧面，小胳膊，巴掌印，巴掌的背面都要印，排到我的时候，步子稍微慢了一些，狱卒上来就是一巴掌，我被打的有点懵了，感觉这里的人比派出所那个国字脸有劲多了，他骂骂咧咧的：“尼玛的，快点，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我第一次按的时候没安按清晰，狱卒上来又是一拳，虽说我以前是接受过这样的训练，忍耐和疼痛感都是训练过的，但今天在八小时之内，已经记不清挨了多少巴掌了，脸上好像已经麻木了，完了之后跟着狱卒，走进了看守所深处。
进了一道又一道门，身后也一直响起铁门关闭的声音。感觉自己被打入了十八层地狱，永不得翻身了，一辈子就要交代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大牢中，那一刻我想到了我的家人，我对不起他们，先是去当雇佣兵，差点死在异国他乡，现在又深陷囫囵，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见天日。
现在的情景看来，或许自己要让他们丢人，从此再也挺不起胸膛做人，一辈子活在罪犯家属的阴影下，在农村，如果进过监狱，将一辈子遭受流言蜚语，被人议论，嘲讽，看不起，我是无所谓，一次的失误并不会影响全局，可使父母那一辈人不这么想。
如果她们…...，我不敢再往下想。想不到我面对战场上的残肢都没有感到恐惧，这一刻我从内心深处感到了一股冰冷的恐惧感，直冲大脑，挥之不去，这是人性的寒意。
又过了几道门之后，终于到了监舍，站在门口，里面的灯一直亮着，看着这十平米的小屋里，墙的两边是像榻榻米一样大通铺，进去之后，大家都在睡觉，只不过睡觉姿势很奇怪，大家都侧立着身体，不过也不算奇怪，这么小的床，这么多的人，如果不侧身睡，根本就睡不下，侧着身也就侧着身，大家头脚相反，也就是正着睡一个，倒着睡一个，头对脚，脚碰头，就像摆造型一样，这样一排摆过去了。
两边的铺子后面，一个后面是蹲坑，一个后面是水龙头。监舍门口有个值班的，我进去之后他告诉我新人值班，我就像他刚才那样坐在水泥地上，狱卒走的时候告诫我不要站着，值班的时候不能睡觉，他们等会会过来的，要我时刻注意班房，监督好每一个人，出了问题拿我是问。
一动一动的坐在水泥地上，感觉屁股上凉飕飕的，能明显感觉到湿气和寒气往身体里面钻，我把头放在弯曲的腿上，双手抱着腿，看着铁栏外面的灰墙，听着班房里的呼噜声，看着铁门上面黑乎乎的电视，还有上方的摄像头，猜想这个摄像头那边有人看吗？
想着想着我眼皮也很沉重，随时要落下来盖住眼睛，我知道在这里睡觉要按规定来，如果现在睡着，等会肯定又是一顿毒打，我就换了一个姿势，盘膝而坐，努力的与睡意作斗争。过了一会听见狱卒用警棍敲击铁门，当当的声音和回声立刻打破了此时的寂静，他们大喊，起来了，起来了，本来只有呼噜声的各个监舍，现在变得有点糟杂，但是声音不是很大，更像是大家的低语，一会之后，就变得非常安静，狱卒来到我们班房之后，有些腿脚慢的，或者睡的比较死的，他们会用脚踢在床铺上面，当当的作响，那人迅速起身，双手抱头蹲下去。我也像他们一样，双手抱头，蹲了下去，这时我发现他们一个个的目光都开始注视我，是的，他们的班房里面来新人了。
就这样，每隔两小时，狱卒都会来叫醒我们。我坐在水泥地上，此刻已经感觉不到地板的凉意了，比起大自然的凉，人心的凉，人性的凉，才是真正的寒冷刺骨，到这里不但拳打脚踢，随意践踏，现在连基本的睡眠都要干扰，都要剥夺。
一个人，千万不要犯罪，更不要来到这里，体验这里的生活，这里不是人呆的地方，没有自由，没有尊严，就连动物园的动物都不如，以前中东的时候，都是一击致命，不会折磨别人，这里却更像是审讯室，让人精神时刻紧绷，紧张。
第二天，看见只有两个人可以刷牙，但牙刷也仅仅只有一点点，其他人都是在水龙头那里漱口，每一个都显得小心谨慎，二十几个人，完了之后，地方竟然没有一点水渍，就算有也被人擦干了。
被子也只有两床，或许他们是监舍管事的，刚才刷牙的应该就是他们。洗漱完之后开始擦板，就是晚上睡的那一块实木的硬木板，擦完板后开始收拾卫生，主要是蹲坑的地方，一般都是新来的刷厕所，我强忍着恶心，二十人的大小便都在里面解决，能干净吗？我一点点的慢慢刷，根据牢房规定，不能有一点污渍，而且味道都要尽量消除，污渍可以刷掉，但是在这种环境下，味道怎么清除？将睡觉板子和蹲坑以及所有能打扫的地方我们打扫了之后，狱卒过来检查，检查完毕之后，我们继续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狱卒在外面喊，吃饭了，此刻自己菜反应过来有点饿，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狱卒提了两个大铁桶，一个里面装着不知道是什么面做的黑馒头，我以为另一个桶里面装的是什么汤，等到发的时候才知道是咸菜条子。
我领了一个馒头，两条咸菜条子，蹲在地上开始吃起来，现在这种环境不是逞能出头的时候，人到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到了这里就得夹着尾巴做人，不能作出头鸟，不但没什么用处，还会使得自己陷入麻烦之中，我咬了一口馒头，硬如磐石，味同嚼蜡，根本吃不出馒头的食材，不是麦面，不是玉米面，更不是荞面，也不知道是什么食材做的，吃的人噎的慌，难道里面的人都不用喝水的吗？
后来才发现，那个水龙头的真正作用，补充水分！如果渴了就直接打开水龙头喝几口，现在秋天，喝起来都特别的冷，牙齿有点敏感，要是冬天呢？那水还能喝吗？还用这冷水洗脸吗？听到周围的呢喃细语，我看了看狱卒，壮起胆子轻言细语的问旁边一个看起来黑瘦黑瘦的人：“大哥，现在可以说话吗？”
“对，现在是仅有的可以使用嘴的时间，得赶紧使用起来，要不过了这个时间就是摆设了。”
“大哥，小弟我初来乍到，还得请大哥多多指教。”
“指教谈不上，我是偷自行车进来的，你呢？”
“我啊，贴小广告，一不小心就被人逮住送进来了。”
忽然，旁边狱舍传来呵斥声，随即就是警棍挥在身上的声音和人的惨叫声。
“大哥，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免挨打呢？不瞒大哥，我已经挨了几顿打了，吃东西的时候腮帮子都有些疼，脸上还是有点火辣辣的。”我听着隔壁惨绝人寰的叫声对黑瘦大哥说到。
“你脸上还有巴掌印呢！怎么能不疼呢。避免不了，他们根不不拿我们当人看，最起码当好人看，在他们眼里只要进来的人，都是有罪的，都是社会的败类，都是需要教改的。我以前经常在电视上看，觉得监狱生活也不过那样，那时候甚至感觉住在里面挺好的，现在真正进来之后，才知道那都是骗人的，里面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
“谁说不是呢？这和电视中的那个监狱比起来，那个就是天堂。以前经常看古惑仔的电影，觉得古惑仔就是好，在外面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风流潇洒，兄弟一大帮，讲义气，够哥们，就算是到了监狱也是和外面差不多，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不如体验。”
“电视都是骗傻子的，白痴才会信。你让他进来体验一下，我打包票，不出一天就会哭爹喊娘的要出去。你看这里，吃的甚至比不上猪食，连汤都没有，全是那边的生水，睡的就不提了，相信你昨晚也看过了，最惨的就是晚上上厕所，你一起，位置就没了，一些胆小体弱的，根本不敢再挤进去，只能蹲在地上，有时只能睡在这水泥地上。之前还好，是夏天，但是现在你想一下，是秋天，地上的滋味，别说睡了，你坐一会，屁股都会凉嗖嗖的痒。”
周围的人开始笑声议论，七嘴八舌的。
“也不知道下次渡劫的时候能不能挺住？”
“渡劫？大哥，啥叫渡劫？”我很好奇。
“唉，以后你就知道了，相信我，你会遇到的。”
忽然，号长，也就是我们监舍的头，开始让我们坐板，我还纳闷呢？什么叫坐板，只见他们都盘膝而坐，腰板挺得很直，开始背监规：三十八条监规。
第一条　拥护宪法，遵守法律法规规章和监规纪律。
第二条　服从管理，接受教育，参加劳动，认罪悔罪。
第三条　爱祖国，爱人民，爱集体，爱学习，爱劳动。
第四条　明礼诚信，互助友善，勤俭自强。
第五条　依法行使权利，采用正当方式和程序维护个人合法权益。
第六条　服刑期间严格遵守下列纪律：
（一）不超越警戒线和规定区域、脱离监管擅自行动；
（二）不私藏现金、刃具等违禁品；
（三）不私自与外界人员接触，索取、借用、交换、传递钱物；
（四）不在会见时私传信件、现金等物品；
（五）不擅自使用绝缘、攀援、挖掘物品；
（六）不偷窃、赌博；
（七）不打架斗殴、自伤自残；
（八）不拉帮结伙、欺压他人；
（九）不传播犯罪手段、怂恿他人犯罪；
（十）不习练、传播有害气功、邪教。
第七条　按时起床，有秩序洗漱、如厕，衣被等个人物品摆放整齐。
第八条　按要求穿着囚服，佩戴统一标识。
第九条　按时清扫室内外卫生，保持环境整洁。
第十条　保持个人卫生，按时洗澡、理发、剃须、剪指甲，衣服、被褥定期换洗。
第十一条　按规定时间、地点就餐，爱惜粮食，不乱倒剩余饭菜。
第十二条　集体行进时，听从警官指挥，保持队形整齐。
第十三条　不饮酒，不违反规定吸烟。
第十四条　患病时向警官报告，看病时遵守纪律，配合治疗。不私藏药品。
第十五条　需要进入警官办公室时，在门外报告，经允许后进入。
第十六条　在野外劳动现场需要向警官反映情况时，在三米以外报告。
第十七条　遇到问题，主动向警官汇报。与警官交谈时，如实陈述、回答问题。
第十八条　在指定铺位就寝，就寝时保持安静，不影响他人休息。  第十九条　接受法制、道德、形势、政策等思想                  教育，认清犯罪危害，矫治恶习。
第二十条　接受心理健康教育，配合心理测试，养成健康心理。
第二十一条　尊重教师，遵守学习纪律，爱护教学设施、设备。
第二十二条　接受文化教育，上课认真听讲，按时完成作业，争取良好成绩。
第二十三条　接受技术教育，掌握实用技能，争当劳动能手，增强就业能力。
第二十四条　阅读健康有益书刊，按规定收听、收看广播电视。
第二十五条　参加文娱活动，增强体质，陶冶情操。  第二十六条　积极参加劳动。因故不参加劳动，须经警官批准。
第二十七条　遵守劳动纪律，坚守岗位，服从生产管理和技术指导。
第二十八条　严格遵守操作规程和安全生产规定，不违章作业。
第二十九条　爱护设备、工具。厉行节约，减少损耗，杜绝浪费。
第三十条　保持劳动现场卫生整洁，遵守定置管理规定，工具、材料、产品摆放整齐。
第三十一条　不将劳动工具和危险品、违禁品带进监舍。
第三十二条　完成劳动任务，保证劳动质量，珍惜劳动成果。  第三十三条　爱护公共环境。不随地吐痰，不乱扔杂物，不损坏花草树木。
第三十四条　言谈举止文明。不讲脏话、粗话。
第三十五条　礼貌称谓他人。对人民衙内称“警官”，对其他人员采用相应礼貌称谓。
第三十六条　服刑人员之间互称姓名，不起（叫）绰号。
第三十七条　来宾、警官进入监舍时，除患病和按规定就寝外，起立致意。
第三十八条　与来宾、警官相遇时，文明礼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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