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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七十章:倦鸟归


一半兵符当然调不动这么多将士,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她放在抚宁宫的另一半兵符被祁仲桐找到拿了去。

        难怪即便是被废了凤君他也如此淡定泰然。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他不再恋战,找到突破口后便策马扬尘越过那条小小的路径,直直的奔向葫芦关的城门。

        马匹跃进城门的时候他们终于又踏在了宁国的土地上,可是没有料到的是赫连旌不依不挠地追了上来,他的嘴里噙着笑,妖冶又蛊惑。

        “宋铃兰,”他喊了一声她的名字,仿佛在心中百转千回多次,“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后悔的机会。”

        “若你再往前一步本王便让葫芦关的所有百姓为你陪葬,然后荡平宁国疆土。”

        他说着话,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出来:“这火折子本是用来点亮东宫之中那两只鸳鸯红烛的,如今看来要点燃埋在葫芦关的火药了。”

        “你疯了吧。”她的声音从要紧的牙关中溢出,“我们之间从一开始便没有关系,为何要紧追不舍?那是执念不是爱!是利益的驱逐不是爱!”

        “爱?你也太抬举自己了,”他的瞳孔之中倒映着火折子上一簇明灭的烛光,“明明是恨。”

        “本王有那么多机会杀了你,可本王,却放了你。”

        “你说你不会被众叛亲离,凭什么本王就不能尝一次被坚定选择的味道。”

        “宋铃兰,你不是最心软的皇上吗?怎么也会如此心狠?”

        他说着话,一双灿烂的桃花眼中偏偏沉淀着不该存在的滔天恨意,“你也总该尝一次,众叛亲离。”

        他松了手,那原本握在他手上的火折子翻滚而下。

        “不——”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反应,抢过祁仲桐手中的缰绳一夹马的腹冲了过去,试图用手中的竹杖将那即将落下的火折子挑开。

        明明是短暂的一瞬她却想到了好多东西——江城里面跟了她一路的小男孩,东海县里最后对付老夫人拜别的连笙,洛阳紫陌外一片被桐树所庇佑的铃兰花……

        一切画面都是如此鲜花明媚,不应该定格在一片火光之中,即便是牺牲她的生命,也都值得。

        可是偏偏,她的竹杖与那掉落的火折子错过。

        她的瞳孔一缩有痛苦的情绪一晃而过,但是瞬间,却被一个金色的光芒所震撼。

        那是,连家的鎏金镯子。

        它从身后之人的手上射出,巨大的力量圈住那掉落的火折子,拦腰砍成两半。

        “叮——”的嗡鸣之声回响。

        祁仲桐牵过被她掌握的缰绳,振臂呼马,往远离此处的地方逃去。

        那连家镯落地的刹那,发出了无数根银针,往四面八方射去,完全落地的时候爆发出一片烟尘。

        赫连旌的马被刺而慌,他被颠簸下马,烟尘迷了他的眼睛,他摸着手边的沙砾才意识到自己落入了自己所布好的火药陷阱之中。

        祁仲桐带着宋铃兰跑出良远,见没有人继续追上来后才放慢了些速度看着还愣愣地宋铃兰说道:“怎么了?吓到了?”

        她转过头来,眸子中含了一层水汽:“你刚刚那个,是连家镯。”

        “是。”他的语气平静,策马的动作没有停歇。

        “你从何处得来的……”她小心翼翼地探问,有一个想法在心底滋长,快要呼啸而出。

        “先凤君赠的。”

        宋铃兰闻言只觉得脑子中炸开一片惊雷,她的父君,说拥有连家镯另一半的人是他为她所选的良人。

        “我父君什么时候给你的。”她的声音在颤抖,带着一丝哭腔在其中。

        “花朝节之前,”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臣离开的前一日。”

        宋铃兰的心口处一颤:“那你……为什么还要走?”

        祁仲桐静默了良久,然后从身后将她狠狠拥入怀中,这一次的拥抱比以往的哪一次都要更用力一些,他力道大得恨不得将她揉入骨髓之中,曾经那种遥望而不敢靠近的恐慌再次袭上他的心头,他把头抵靠在她的肩窝处,小声又清晰地说道:“因为臣,当年不配。”

        “那是对公主的屈辱。”

        “先凤君为公主择的是良人,而不只是公主喜欢的人。”

        “臣的离开,是一时兴起也是筹谋已久。”

        “这只镯子,让臣下定了决心。”

        下定决心要真正走到她的身旁,坚定又满身光芒,他的爱是如此怯懦又如此勇敢。

        怯懦得只敢在她弹箜篌的时候离她最近,勇敢得敢在她陷入险境的时候奋不顾身。

        抱住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扣得更紧了一些,在分别的这段时间里他比谁都害怕失去,他饮了许多酒却醉不了,他拿着她写给他的书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坠欢可拾。”

        这四个字他念了一遍又一遍。

        既然这是她给他的承诺,那他便去寻找所失去的人,结果还好,他找到了。

        宋铃兰也说不出来自己的心情是如何,抬着空出来的手抚摸上他伤痕累累的手背问道:“摄政王府密室里面放着的就是这个镯子是吗?”

        “是。”

        “所以冠礼之前有大臣进言让我纳凤君,而你在冠礼之后就送了那玉镯来……这是你的暗示对吗?”

        “是。”

        “你那日偷听到我说连家镯子是我的定情信物为何要逃?”

        “臣不想你因为一个物件接受臣,而是因为那是臣而接受臣。”

        宋铃兰沉默了一会儿却浅浅笑了起来,语气轻快:“那才不是呢,我是因为你手里的兵符不得不接受你的,换言之,还是因为物件接受的你。”

        祁仲桐没有因为她这句打趣的话生气,反而有一种所背负的秘密卸下的轻松:“那也不差,毕竟兵符也是臣辛苦得来的。”

        她在马背上回头看了他一眼,一个干净的吻落到他的下颔处。

        ……

        他们日夜兼程赶到了江城,宁滇交界处捷报频传。

        上将军带一千精锐之兵从后方突袭滇国军队,毁他军粮草将他们逼于包围之境,只需慢慢耗着,便能拖垮一营。

        在他们粮草将尽之时,赫连旌提出了和谈。

        “和谈?”宋铃兰在客栈后面的小河沟里摆弄着鱼竿,她对着来传消息的连潮说道,“如今母亲在位,他要和谈去找母亲才对。”

        连潮轻叹了一口气后从袖口中掏出一份圣旨来:“皇帝有诏,公主铃兰接旨。昔有皇祖在位四十余年,吾不敢相比,受穹苍庇佑,吾儿幸还,即当归位储君,吾将归政退闲。”

        宋铃兰跪地抬手:“儿臣接旨。”

        连潮将圣旨合拢交到她的手中后再扶她起来,掸了掸她膝盖处的灰尘说道:“陛下,回洛阳吧,上将军会带着赫连旌来洛阳的。”

        “好。”

        几人重整装备,骑着马踏着冽冽寒风往洛阳城走去。

        越靠近北的地方,天气愈发寒冷,进到洛阳城中的那一天城里下起了初雪。

        宋铃兰看见宫墙上遥望他们的母亲,她的眼底是慈祥的爱意,冲他们轻轻招了招手。

        进了宫城之后一切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出发前还青翠的树木如今也挂上了白雪,一早得知她今日进程的吉末早早地就抱着宋圆在椒宁宫外等候。

        “陛下,你可算回来了。”吉末说着迎接的话,他怀里的宋圆蹦跶出他的怀抱扑到宋铃兰的脚边。

        宋铃兰把那蹭着她脚踝的小猫抱起,顺着它的毛说道:“是,寡人回来了。”

        她走进椒宁宫中,一切都还是熟悉的模样,可是心中却又有一种惘然的感觉,一直跟在她身侧的祁仲桐将连春煨好的汤婆子给她拿来,嘴里念念有词:“臣现在也不是凤君了,长昆殿是住不得了,只能在椒宁宫与陛下挤一宿了。”

        “嗯?”宋铃兰捂着汤婆子暖手,“长昆殿寡人许你先住着。”

        “那凤君之位?”

        “一切了解后大半特办。”

        祁仲桐抿着唇笑了笑,不再追问。

        隔了两日,上将军便压着赫连旌进了洛阳城。

        宋铃兰看见奄奄一息的他时眉头皱了皱,让宫人为他沐浴上药后才吩咐一会儿派他来椒宁宫见她。

        他再次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已经好了很多,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是整个人的精神却好了不少。

        “谈什么?”她开门见山,直入话题。

        “两国关系。”

        “宁滇交界处太需要和平了,若你能保证我们两国的边界处六十年没有战乱,我便撤兵放了你的将士们。”

        “你得保证本王能继位。”

        宋铃兰凝神思考着他这句话的意思,听说二皇子一战后疯疯癫癫,算是废了,但是大皇子尚在,与赫连旌可以匹敌。

        可她若是冒然插手他们之间的内政,若赫连旌没胜,岂非让她陷入两难之境。

        “能否继位是你的事情,若继位的不是你,寡人到时候便与大皇子谈。”

        “你——”

        “赫连旌,”她锐利的目光看向他,“你既然来了洛阳不如谈些有用的东西。你只有留住了那些战士才能与大皇子抗衡,这是你们滇国的内政,寡人不能插手。”

        “你签下这份保边界六十年安宁的契约,不亏,”宋铃兰往后一靠,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了敲,玲珑心思百转,接着道,“若你与大皇子之间有一场恶战,你需要招兵买马的时候寡人可以帮忙,但是这价格,翻倍。”

        日暮西垂,夕阳照着一片白茫茫地雪色。

        赫连旌和宋铃兰各自将契约放入自己怀中后起身,赫连旌看着屋门外满庭的雪突然说道:“今年洛阳的雪与月,好像格外好看。”

        宋铃兰点了点头浅笑着应道:“一直都很好看。”

        她送他去到清波门出宫,看着他消失在茫茫雪景之中后才转过身去。

        地上的雪已经积了很厚,走在上面有吱呀的声音,她蓦地抬首便瞧见了那举着罗伞身披鹤氅之人。

        “都商量好了吗?”

        “嗯。”

        “要回家吗?”

        “嗯。”

        他走过去,走到她的身侧后半蹲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示意她趴上来:“那臣带公主回家。”

        (正文完2022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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