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其实，陈舟早就看见她了。从他们刚进医院大门时，他就看见了。
当时他猛一看见万椿一身鲜血的出现在他面前时，陈舟心脏剧烈地收紧，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后来问了医生才知道，她没什么事，受重伤的是一位叫高一成的男性。
说句不好听的，他当时松了一口气，庆幸万椿没有受伤。
陈舟拿出刚才买的酒精，轻柔地给她涂在伤口处消毒。尽管他动作已经放得很轻了，每次棉签沾到伤口上时，万椿还是忍不住瑟缩一下。
“陈舟，我没事，不要涂了。”
陈舟强硬地抓住她的胳膊，硬声说，“别动，忍忍，一会儿就好了。”
他这么说着，手上的动作更加小心了。陈舟的手指不经意间划过她胳膊时，还能带来一阵痒意，引得万椿轻轻颤抖一下。
陈舟以为又弄疼了她，心疼地在她伤口处轻轻吹了吹气。
“乖宝，再忍忍，马上就好了。”
悦悦买药回来时，就看见一个高大健硕的男人蹲在万椿身前，小心翼翼地给她处理腿上的擦伤。万椿双手搭在他头上，每次被弄痛了，还会嘤咛一声故意揪住他的发茬。
那个男人长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五官十分有辨识度。依悦悦多年来追墙头的经验，这个男人要是捯饬捯饬放进娱乐圈里，那准又会是一个男神般的存在。
只是可惜了。
他模样本来长得就有攻击性，还老是绷着嘴角眉头也凝在一起。再搭配上他那一身腱子肉，即使不刻意摆出一副臭脸，都会给人他很凶的错觉。
悦悦看了看自己手上提着的药物，再看看那边如胶似漆的两个人。
她还是走吧，在这也挺多余的。
陈舟所里还有一堆事儿，给她处理好伤口，又帮她买了一份早饭后，才离开。
他走的时候，在万椿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别害怕，相信医生，他一定会没事的。”
陈舟转身离开时，连带着带走了她周遭的一片温暖。万椿直感觉浑身发凉，她害怕自己待在这里。万椿猛地往前跑了两步扯住了陈舟的衣角。
万椿问：“陈舟，你最近很忙吗？”
她感觉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他了。
“嗯，案子有点麻烦。”
她可怜巴巴地垂着头，眼底一片不安。陈舟看得心惊，他轻轻地将万椿抱在怀里安慰着。
炙热的温度透过陈舟的皮肤，传到万椿身上。她贪恋地缩在他怀里，任由温暖将她吞噬。
真的好想一直躲在他的怀抱里，可是——
万椿从他怀里离开，冲他一笑，“你去吧，注意安全。我在家等你。”
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胆小怯懦的女孩了。
“好。”陈舟说完在她唇上快速啄了一下，便急匆匆地离开。他走得很快，一条腿用不上什么力气，从后面看有些滑稽。
一直到快中午的时候，手术才结束。
手术很成功，到了傍晚的时候，高一成悠悠转醒。麻药的劲头早就过了，他只要轻微一动，肚子上那道口子就疼得要命。
万椿闲不下来，她楼上楼下跑了好几趟，买了些日用品回来。
高一成说什么也不让通知他父母。
“那小薇呢，你要不要和她打个电话。”万椿问，小薇就是高一成正在谈的女朋友。
“算了，过几天就出院了，别折腾了。”他说完在微信和小薇聊了几句。小薇在公司上班，每天工作也挺忙，两人一周也见不到几回面。
天色压下来的时候，张平安和小王提着大包小包赶过来。他俩浑身沾满了干巴的泥块子，仿佛在泥坑里滚了一圈出来的。
张平安跺了跺脚，身上的泥块直往下抖落。
“哎，你别。”万椿接过他俩手里的东西，递给悦悦，然后一把将两个人赶进了卫生间里。
严声警告他俩，不收拾干净不准出来。
张平安他们两个今天刚到老伯家，还没张口，就被老伯拉到菜地里，帮忙干了一天农活。他一个富家大少爷，竟然穿着定制的高档皮鞋，上万块西装，在田野里干农活。
还被老伯家的小土狗追得满菜地跑！
这要是让他那群狐朋狗友瞧见，还不得笑话死他。
张平安摇摇头，说什么明天也不去了。这项重任被交给了万椿，张平安则答应一定会在医院照顾好高一成。
金子旭精神状况一直不稳定，他们讯问的主要对象转移到了李经理这边。李经理是早上被抓的，他来之后就一口咬死不认识张强。
陈舟拿出万椿给他的视频，摆在他面前，问道：“不认识，那你们两个躲在这密谋什么呢？”
“要不和我说说，你这几句话什么意思。”
突然看到视频，李经理面色有一瞬间的凝滞，他犹豫了一会儿，开口说。
“张强好歹算是我们酒店的员工，我认识他也不奇怪吧。”
“对，不奇怪。”陈舟说道，“先是你们两个发生口角，然后你还动手打人了。事后心里咽不下这口气，所以你就在城郊将张强杀害，为了摆脱自己的嫌疑，还特意将犯罪现场伪装成车祸现场。”
“我说得没错吧。”陈舟眼睛一眯，流露出的威严直接打向李经理。
李经理紧张道：“没有，我没有杀他。警官你这可冤枉我了，我胆子再大也不敢杀人啊。”
“那你敢干什么？”陈舟声音变冷，“扩大火、聚众卖/淫、虐杀女性，还是什么更恶劣的违法行为。”
“怎…怎么会呢。”李经理头上冒出一层冷汗。他这话像是在回答陈舟的问题，又像是在暗暗告诉自己。一把火什么都能烧完，警察根本查不到什么信息。
这肯定都是在炸他的。
陈舟猛地一拍桌子，又将他吓得浑身一哆嗦。
“知道什么叫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吗，你现在要是主动交代还能有一线生机。要是让我告诉你，你都干了什么，呵，那你就真完了。”
陈舟盯着他的眼睛，好言相劝：“想想你的妻子和女儿。你想她们以后一辈子都活在你的阴影里吗，被人戳着脊梁骨，头都抬不起来。”
李经理有一丝松动。他想到了他刚上小学的女儿。他每次回家，女儿都会兴冲冲地从房间里跑出来，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他出门时，女儿会亲亲他的脸颊，乖巧地和他说，要早点回家。
陈舟将所有报告，以及两名女性受害者的照片都拿出来，一一摆放在桌面上。李经理不用抬头都能看见照片上，两名女性惨死的模样。
陈舟说：“证据，我们都已经掌握了。李远，你要不要抓住这个机会，决定权都在你手里。”
过了好久，李经理停止了痛哭，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经过都和警察交代了。
他就是想多挣点钱，让妻女跟着他过上好日子。没想到这路越走越偏——
十八层的火，是他让张强放的。烟花的威力确实没有那么大，只烧毁了顶楼的木材。通往顶楼的消防通道一直是锁着的，那天情况紧急，来不及找钥匙，直接用外力破开了锁子。
张强在通往十八层的消防通道里，洒了些汽油，将火苗引了过去。
“你们放火是想掩盖什么？”陈舟问，“杀人还是贩/毒？”
李远抬了抬眼皮，淡淡道：“都有。”
十八层1813房间，就是他们每次犯罪的场所。李远只是个中间人，负责给他们提供场所，从而获得大量报酬。
“是黄恪找上我的，我只负责给他们留间房间，贩毒的事情，我根本就没沾手。”李远急忙问，“警官，我要是全都交待，是不是就能戴罪立功。”
陈舟没说话，板着脸冲他一昂首，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我就是怕警察找上我，才放的火。张强那混蛋为了钱，竟然偷偷在网上卖，还把警察引来了。”
陈舟冷声问：“说完整，放火到底还为了什么？那两具女尸是怎么回事？”
“女…女尸，这真和我没关系。”李远大惊，“他们那群人每次都带好几个小姐来，玩得花样还挺多。这些人又是毒又是酒的，在兴头上手脚重了点，玩过头直接把人玩死了。”
玩死了，他说得倒轻巧。那可是两条鲜活的人命，在他们口中就跟一个小猫小狗一样。
陈舟克制住自己的怒火，他敛了敛神色，问道：“既然张强和你是一伙的，又是谁杀了他？”
“黄恪，是黄恪。”李远突然道，“对，黄恪说了，是那个人的意思。”
陈舟眼神一眯，冷声问：“那个人？是谁？”
他心里莫名有一种猜想，那个人可能就是他一直在找的红脸谱。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都是黄恪和他联系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万椿带着人到老伯家时，他家大铁门紧紧锁着，她往里面喊了两声，只有院里的一个大黄狗汪汪地叫唤，不见屋里有人走出来。
老伯隔壁家的邻居，听见声音，好心告诉他们。
“老徐两口子去一早就去县里的诊所了。”
万椿和邻居道了谢，回到车上，带着两个人一路寻到了县诊所。
这个小县城在蓟都和季城交界处，隶属于季城的管辖区。按理说这县城挨着大城市，发展总会更快一些，谁知道跟想得完全不一样。
每个村里小年轻的不是去大城市打工，就是在外面上学。村子里就留下了他们这些老家伙们。徐老伯所在的村子，主要是依靠农业生存。
但是最近市场销量不行，各类水果滞销严重。徐老伯种了三亩地的桃子，平常他和老伴两个人摆弄摆弄这些桃树，一季度收成下来，也够两个老人生活。
可是现在桃子卖不出去，都快烂在地里了。徐老伯的老伴前些日子还突发疾病，家里正是需要钱的时候。
这才想出这个办法，请他们做新闻的报道报道，帮忙卖卖桃子，好有个看病救命的钱。
这件事情，一直是高一成在跟进，万椿只知道两位老人中年丧子，没特意打听他们儿子是怎么去世的。
万椿他们开车去县诊所的路上，正巧碰见徐老伯开着三轮车回来。
三轮车带着一个大斗子，里面铺了柔软的棉被。他老伴躺在棉被上，身上搭着一条毯子，头上包着一块方巾挡风。
徐老伯家的房子外边虽然有些破旧，有些像上个世纪的老房子。但是屋子里面的装潢，应该是几年前翻新过。他屋里很宽敞，家具很少十分简陋。
徐老伯老伴睡着了，三个人安静地坐在外间的小板凳上。
“喝水喝水。”
徐老伯给他们杯子里倒了水，又从后屋拿出来一箱没有开封的牛奶，拆开后给他们一人放了一袋。
“家里没什么好东西，这还是街坊们拿过来，别嫌弃。”
“不用徐老伯，您别忙活了。”万椿将牛奶又装起来，“这些你们留着补身体，我们喝水就行。”
小王和悦悦也附和着。
休息了一会儿，他们将机器架起来，先将四周的环境拍了一遍。
万椿问徐老伯：“我们打算先拍您和您妻子一段视频，您看看可以吗？”
“行，只要能把桃子卖出去，拍啥都行。”
徐老伯局促地看着镜头：“我要说点啥？”
“说什么都行，您想说什么说什么。”
徐老伯将自己的情况讲了一遍，讲着讲着不知道怎么着就讲到了伤心事。
他和他老伴生孩子晚，到了中年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儿子。哪成想养了十好几年，竟然发生了意外。他儿子从小学习就好，高考结束了觉得自己考得不错，和同学们去河边玩水，谁知道就再也没回来过。
那年雨水多，刚下过雨的河边又湿又滑，他一下子栽进了河里，直接被水流卷走了，找都找不回来。
事情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徐老伯每次提到，依旧十分痛心。他手里拿着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少年长得清秀，应该就是他的儿子。
“要是一行没死，现在都快结婚了。”徐老伯哭得眼泪鼻涕直流。
一航？一行？这名字还真熟悉。
万椿问：“老伯，可以问问你儿子叫什么名字吗？”
“徐一行。”
“航海的航？”
“是‘一行白鹭上青天’的一行。我们两夫妻没什么文化，这还是孩子他娘想了好几天取得名字。”徐老伯缓缓说道。
他似乎又想到了他儿子刚出生的时候，嘴角露出一道怀念的笑容。
徐一行？
还真是巧，竟然和徐师兄同名同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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