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春来

三月终究是恢复了原有的模样，春风吹动着柳枝轻轻摆动，春光洒向街角的落花与碧草，街角闹市的包子铺热气腾腾，烟雾缭绕，日子美的似是一幅画卷，让人忘了烦恼。

        当然了，小池仍然还是忧心忡忡。

        离何家下聘的日子已经过了半个月，她依旧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逃或是留，都让她恐惧。

        小池的"逃生计划"还在构思中，眼下孙府却是迎来了一件大事，春日宴。

        “来来来，俏儿，柔儿，快来挑挑我给刚选的步摇"刘氏风尘仆仆的从院外走来，身后的丫鬟把几盒首饰放在桌上，又端上一杯热茶。

        “娘，不过是场宴会罢了，而且我们只能散坐在最外场，那些世袭的公子们根本看不到我们的”“是啊娘，与我们同席的不过是些寒门子弟，装扮给他们看又有何用"长女孙天俏与嘉柔边说边坐到刘氏旁边。

        刘氏佯装发怒的轻推了下天俏说：“以往那些宴会不过是老爷同僚之间小聚，哪能有什么好门楣？这次不一样，这次杨府尹给各个大臣官员们下了请柬，这次能宴会的，那都是在京都能说得上话的人物”刘氏压低了声音说：“听说，太子和沅王也会来赴宴”。

        听完这话，孙天俏和孙嘉柔微瞪眼看向刘氏，当然，她们虽然都想嫁个权贵人家，但太子和沅王却是不敢奢望的，但若能在宴会上与能袭爵的公子相识，也是她们的运气了，刘氏慢慢的吸溜着茶水，没注意到身后丫鬟清妍低垂眼眸，深邃如谭。

        孙府内，孙锦茵把刚抄好的经文吸了墨水，晾在一旁。小池缓缓走来，轻轻帮她按摩肩颈。

        “小池，明日记得早些喊我起来，我一定要坐头车，选个露脸的好位置"孙锦茵拿着小池特制的眼线笔，小心翼翼的填充在眼皮的缝隙，小池这丫头花招真多，眼睛果然看上去有神了些。

        小池想了一下，答道：“可是姑娘，你与何府已经有了婚约，老爷会让你去赴宴吗”？孙锦茵轻轻一笑：“听父亲说这次是很重要的官员坐席，无论嫡庶，都要出席，以表尊重，况且不过就是婚约罢了，又没过门，若是沅王看中我，莫非何府还敢跟沅王争吗？”

        幸而孙锦茵画眼线画的认真，没有看到身后小池抽搐的嘴角，"是，姑娘倾城绝色，这世间男子哪个不对姑娘动心"好家伙，这三姑娘简直是现代女海王转世，未婚还勾搭别的男人，小池这个现代人都忍不住"佩服"她。

        "姑娘，你了解何家六公子吗"？小池转念一想，不如就趁现在点点孙锦茵。"我又不认识他，如何会了解呀"小池更准备接几句"如意郎君"的坏话，还没等开口孙锦茵又说："不过我听李嬷嬷说，他爹是宗人府理事官，姑母是圣上的妃子，虽眼下还不算得宠，但若日后诞下龙嗣，九族都要跟着沾光，何况他爹眼前也深得太尉重用，升职指日可待，只要我牢牢抓住郎君的心，荣华富贵是享不尽了"。小池听了这话，也咽回了到嘴边的话，很多时候，她并不能理解古人，没见过的男子也能嫁吗？不过她也知道，她们本就身不由己。

        恍惚之间，她想到了母亲催婚的样子，生气争吵时的失控，夺门而出时的愤怒，回头时母亲眼里的担忧，很多时候总觉得自己失去了自由，于是奋力反抗。

        来到这封建王朝后，没有人再去在意她何时出嫁；嫁给什么样的男子；会过上怎样的生活；会不会等到了年纪放出府去找人嫁了，还是会被分配给不知名的杂役凑成一对，不再有人担忧她了，她自由了，可却更难过了。

        为了能不陪嫁去何府，为了能让孙锦茵抢到个好位置，小池整晚都没怎么睡安稳，不到丑时就摸黑起来了，把做好的妆粉分装到盒子里，虽然她不是客人，只是个陪同丫鬟，但也不能白去，得给自己的"逃跑计划"积攒点路费。

        孙锦茵如愿没有坐上第一辆马车，主母刘氏给马车实行"世袭制度"，庶出的孙锦茵坐在整个行列的最后一辆，小池也带着她的宝贝挤在了那辆马车里，孙府全府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了，前往春日宴的最终地点：京都南边最秀丽的水乡小镇，汴江。

        近两个时辰的路程颠的小池连连想吐，考虑到孙锦茵可能会把她赶下车，她努力控制住自己，掀开布帘的一个小角，看着路上各色行人。

        "姑娘，醒醒，到汴江了"一行人终于还是赶到了这个秀丽的小镇，待客的水榭修建在架空的桥梁之上，江边栽种着花丛与竹林，回廊与戏台搭建在周边，看上去古色古香，显得十分静雅。

        小池扶着迷糊的孙锦茵站在江前，看着她从未见过的建筑，不禁感叹："何处生春早？春生池榭中"。引得旁边下车的宾客纷纷回头看向她，小池尴尬的缩了缩肩膀，回头看向孙锦茵时，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她本身不是生产化妆品的专家，只知道化妆的原理在于能上色，不伤皮肤就行，可她实在忘记了提醒孙锦茵眼线笔不防水这件事情了，此时的孙锦茵刚刚睁开眼睛，小池看着她只想到了两个字：熊猫。完了，孙锦茵还做着太子妃的美梦，若是看到自己眼晕成这样，她不用等到去何府了，当场就会被孙锦茵踢下去喂鱼。

        小池眼珠子转了两圈，当即对她说："姑。。姑娘，你眼周乌黑，难道是这几天睡得不好"孙锦茵听到这话，立即探身往江边照去，霎那间，她的脸色极为震惊，若不是因为周围人多，孙锦茵当场尖叫她也不惊讶，小池心想。

        "天呐天呐，我这是怎么了"正当孙锦茵手足无措之际，小池低声道："姑娘若是这样被旁人看到，定会被当成印堂发黑的不吉之人；不过没关系姑娘，我可以帮您稍稍遮掩"小池默默的从怀中掏出妆粉，对着孙锦茵一顿改妆之后，竟变成了略带烟熏的妆感，比之前更是明艳迷人了几分。

        "小池你可真是个小机灵"孙锦茵又对着江边梳理了一番，"茵儿，快点跟上"随着孙老爷回头呼喊，俩人立即匆匆跟上去。

        孙家刚到没一会儿，来赴宴的宾客也多了起来，"张兄，别来无恙啊，自上次衢州一别。。"刘氏轻挽着孙老爷孙赫走在前头，偶尔还能碰上几个脸熟的宾客，寒暄上几句。两人同走一起，却是各有各的心思。

        孙老爷想着怎么还没有来迎接的人，刘氏则观察着同行的宾客中，哪些是有身份的豪门望族？而跟在人群后的小池也有自己的心思，她打量这哪家小婢女喜欢涂脂抹粉，一会儿好把她的宝贝推销出去。

        "哎哟李夫人到了，真是贵客啊"话音刚落，孙老爷抬头望去，左前侧萧老爷穿着一身墨紫色长衫，旁边的萧夫人一袭青衣，关切地站在对面，向对面来人问好，对面却是只有一名妇人带着轻薄的面纱，"李夫人，将。。将军没与您一路吗？"萧老爷盼了盼两侧，没有看到李将军的身影，似是有些失望。

        李夫人略带落寞的说道："将军他。。身体有些抱恙，想是回京途中颠簸劳累，又有疚于大人，托我千万亲自前来与大人致歉，并诚贺贵子高中，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萧老爷听了这话，连连摆手："将军这是哪里的话？将军在外征战数年，抵御贼寇，庇护着天下苍生，这几日忙着小儿科举，本来还想等今日见到将军亲自问候，可没成想将军身体有恙；过几日，过几日我与夫人亲自登门拜访"

        萧老爷转头时与一旁的孙老爷对上了眼，孙老爷恭维的笑了笑，他则点头示意一下便与夫人一同迎着李夫人去了榭内。

        孙老爷与刘氏倒是还没开口，身后的孙锦茵却忿忿不平的说道："莫非这萧老爷人老了，眼睛也昏花了，我们这么多人站这居然视若无物"

        "茵儿不许无理"孙老爷回头叱责她，小池站在她后面，看到孙老爷的表情，无奈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

        小池听过许多孙老爷的事情，这也几乎是下人们常聊的闲事。

        孙凌澌，江南水乡杏花村人。

        孙老爷十六岁考中秀才，在杏花村，百姓看他都如看神仙一般，可后来的科考却是屡屡不中，直到已近不惑之年，仍然是个秀才。

        想想是那样一幅画面，夜已深，家家户户早已闭户，唯有村口尽头的一户人家仍透着微弱的烛光，幼小的孙凌澌借着烛光看经；眨眼间，稚嫩的孩童已变成不惑之年的男子，他紧紧的攥住桌上被撕碎的经书，"我自幼饱读诗书数十载，累了倦了也从不懈怠，凭么子那些大字不识的莽夫都能谋得一官半职，我却要碌碌无为的了此一生？？！"

        不，他不甘心。

        忽而间，一副粗描的画像从书缝中漏了出来，画中的女子眉似远黛，含情脉脉的笑着，温毅看着女子也有些出神，不自觉地摸了摸画中女子的脸庞，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月光轻柔的洒下，映照出女子画像上的名字，刘月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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