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黑团子
那还是十年前。
“星球战士！打败那个怪物！正义，永不缺席！”小兰迪正挥舞着一根钢管，迈着尽可能大的小步子冲向比他高出一头的废铁堆。手一挥，各种生了锈的铁片和破损零件散落一地。
“干得漂亮！”兰迪一手持钢管一手擦鼻涕，然后顺手把鼻涕往墙上一擦。
那个时候一部叫《星球战士》的动画片颇受小孩子欢迎，讲的是人和机器人合体一起打怪升级保护世界。剧情有些老套，但对于小孩子来说，这些就是他们的神。只要一有变身的情节，孩子们就立马起身欢呼。每当大人拿怪兽吓唬他们时，小孩就会拍拍胸脯说：“不怕！有星球战士在，怪兽一个不留！”
但要是说星球战士喜欢乖乖小孩，孩子们就会端端正正做好。
兰迪打得正起劲，一个黑乎乎的团子蹑手蹑脚地溜了进来。
“臭怪兽！哪里跑！”兰迪举起钢管就要冲过去。
黑团子吓得四处躲藏。
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黑团子艰难地爬上一座高一点点铁山，兰迪也不甘示弱，呼哧呼哧地就爬了上去。
“让我逮到了吧！就让我代表银河的正义，将你捉拿归案！”兰迪说着《星球战士》里的中二台词，坏笑着举起钢管。
“不要！呜哇……”黑团子缩成一团，颤抖着大哭起来。
兰迪才不管那些，他挥舞着钢管慢慢靠近，突然被一个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屁股摔倒在黑团子面前。
“疼疼疼…”
铁山似乎也感应到了他的疼痛，“轰隆隆”地摇晃起来。
兰迪感觉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近。
塌了，铁山塌了。
一堆破铜烂铁将兰迪他们团团围住，困在和塌了的铁山里。
幸运的是俩人都没被压住，但是周围的破铁块把外面的光线挡的死死的，一片漆黑，一丝丝光线都没有，只剩下令人作呕的铁锈味在空气中蔓延。
怎么办！？
兰迪慌了，他伸手一摸边碰到了磨砂质地的铁锈块，吓得他猛一缩手。
“嘤嘤嘤…”
什么声音？
兰迪沿着声源的方向伏着身子走，“砰”的一声脑袋瓜子和一个铁块的棱角来了一个亲密接触，疼得他直哆嗦。
这地方太窄了，稍微大一点幅度的动作都没办法。
兰迪摸着两侧的铁墙匍匐前进，不小心碰到了一摊黏糊糊的液体。
“这是啥啊？”兰迪刚把手凑到鼻子前，就听到一个声音，“鼻涕。”
兰迪急忙甩手，随即听到一声擤鼻涕的巨响。还没来得及吐槽，这鼻涕的主人突然大哭。
“呜啊…”随即又是一声巨响，“妈妈，我想回家…”
看这个人哭的那么伤心，兰迪反而有些想笑。
“我们永远也出不去了。”兰迪憋住笑，装出可怜巴巴的样子，“你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听到这个，黑团子哭的更大声了。兰迪也不管他，继续四处摸索了，想要找出这里的破绽。
半晌过去还是一无所获，黑团子还在边哭边擤鼻涕，搞得兰迪心态越来越炸。
“别哭了，别哭了！哭饿了等着吃铁块吧！”兰迪稍稍用力地拍了一下黑团子，也不知道拍到那里，仿佛触动了什么机关似的，哭声立马就消失了。
“我们真的没办法出去了嘛…”黑团子奶里奶气的声音里还带着一点哽咽。
“不知道。”兰迪确实不知道，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能？不能？他不确定，这个工厂基本没什么人来，靠两个小屁孩？
接下来就没什么对话了，两个人一动不动，一个思考一个发呆。
过了许久，传来一阵钟声，那是工厂旁边的旧钟，每天只在早上六点和晚上六点响。
已经是傍晚了啊。
真的要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过夜？！
周围似乎更暗了，夜晚的味道渐渐钻进铁山。
黑团子靠在兰迪身上睡着了，发出弱弱的鼾声。
“怎么还有兴致睡觉啊！”兰迪心里怒吼，他将手抵在黑团子头上，轻轻往左边一推，突然指尖传来一阵凉爽。
有风。
风？
兰迪摸索着找到风口，摸起来像是个硬币大小的缺口，外头有个铁皮轻轻靠着，用手指扒拉两下就弄掉了。他在地上摸到了两根钢管，一根翘住缺口，用自身重力使劲一压，“砰”地一声掉了什么，把黑团子下来一跳。
“塌了，塌了！妈妈…”黑团子睁开眼就嗷嗷大哭。
“别叫了过来帮忙！”
路灯光微微渗入里面，兰迪似乎能看到洞口的形状，他将手伸过去，穿过洞口，感受着晚风的凉爽。
“再来一次就差不多了。”兰迪嘀咕着。
“什么差不多了，我们要出去了吗？”黑团子凑到兰迪身边，不停地吸着鼻涕。
“当然，前提是你配合我。”兰迪拿出钢管再次抵住缺口的最底部，这个地方最松动，只要撬开这里，他们就能出去。
问题是他们来不来得及出去，撬开之后铁山失去了底部支撑点，很快就会倒下，搞不好把他们俩活活压成肉泥。
“算了，你先撬开出去。”兰迪将钢管递给黑团子，“你这个圆肚皮，不让你先出来准被卡住。”
兰迪自己心里也没谱，就算没出去，也算是当了一回英雄了！
黑团子接过钢管，学着兰迪的样子，用力往下压，随着钢管不断往下，外面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洞口也变得更大了。
“动作快点！”兰迪猛地将黑团子往外推，连推带踹终于出去了。
铁山开始轰轰地响，兰迪能感觉到洞口在慢慢变窄并且在不停地震动。
乒乒乓乓地声音急促地将兰迪向外挤，他双脚蹬地，迅速跳起，像一条飞鱼一样从洞口跃出，形成一道完美的弧线。
本想帅气地完美落地，不曾想脚跟一滑“咕噜咕噜”滚到大树旁，“倒霉倒霉！”兰迪骂骂咧咧地揉了揉脑袋。
“你没事吧！”黑团子赶忙扶起兰迪，“…”
“什么？”兰迪没听清楚他刚才说了什么。
“我说，谢谢你！”黑团子有些害羞，路灯的光洒在他肉嘟嘟的脸上，像是个菜馆里可爱的红烧狮子头，“那个，我叫里奥•多罗多，你叫什么呀？”
“兰迪•夏普。”
两人不知道，他们俩的孽缘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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