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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师尊教我写字诶


谢辞暮的那个朋友,阮行云替他找了半年也没找到。

        这倒是一个稀罕事。

        长情峰要找的人,如果找不到,那多半就是死了。

        阮行云怕谢辞暮伤心,没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只好私下里问了又问。外门采办处的管事来了好几趟,但每次带回来的小孩儿都大不相同。

        阮行云只好问谢辞暮:“你的朋友叫什么?”

        谢辞暮摇头:“他也没有名字,我……我在族里排十一,他排在第九,所以我们都叫他姜九。”

        阮行云奇道:“怎么你们不是一个姓?”

        谢辞暮瞒着他,支支吾吾道:“我……我们都是孤儿,大概吧……总之,他比我大上许多。”

        “那他今年多大了?”

        谢辞暮歪头想了想,道:“约莫十六七岁吧?”

        阮行云诧异:“你比他小了快十岁,也能玩儿到一起去”

        谢辞暮扯住他的袖子,急急道:“姜九是个很好的人!他救了我的命,如果没有他,我就被淹死在扬子江里了!”

        反正闲来无事,阮行云倒了杯茶给他,耐心听他讲这个故事。

        但谢辞暮结结巴巴,又不讲了。他大约藏着什么秘密不想让阮行云知道,只好随便糊弄过去。

        阮行云看出他的隐瞒,并未责怪他,只是又提壶给他倒了一盏茶。

        “原来阿辞有小秘密呀。”他这样笑着说。

        长情峰的雪终年不化,只有结界内四季如春。阮行云坐在桃花树下翻看心法,想起什么似地问谢辞暮:“认识字吗”

        谢辞暮摇头,小声道:“我只会写卖身葬父四个字。”

        有时候流浪到繁华的城里,他就会扮作女孩,假装装哑巴。他从私塾的墙根后偷学了这四个字,装哑巴的时候就用石子写在地上。运气好的话,就能被大户人家买走,等拿到钱,他再找机会偷偷溜走。

        大部分时候都很顺利,只是有几次还是被人发现了男儿身,得了好一顿毒打。

        阮行云叹口气,“那怎么看得懂心法过来,从今日起,我教你识字罢。”

        峥嵘派的弟子都是大家氏族选上来孩子,莫说识字,诗词歌赋也懂两三句。因此峥嵘派的学堂不教识字,最多练练书法。可谢辞暮连笔墨纸砚都没见过呢。

        阮行云把他抱起来放在书桌前,让他选一只笔。

        谢辞暮挑了半天,看上了阮行云手里的那只,“师尊手里的笔好看!”

        “那今日就赠予你。”阮行云把笔递给他,“鹤清学写字的时候,先学的是他的名字。”

        阮行云把宣纸铺开,问他:“阿辞想学什么是自己的名字,还是同其他人一样,学一二三四”

        “……不要,”谢辞暮抬头看他,发丝从他脸庞滑落,露出一张恳切的脸来,“学师尊的名字,好么”

        他恳求道:“您答应我吧!”

        这还是阮行云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要求,但他也没教过几个弟子,算上谢辞暮,他也不过只手把手教了两个学生。他没觉得这个要求奇怪,应允了他。

        “阮行云”这三个字,只有云字最难。谢辞暮偏偏最想学写这个字。

        阮行云的手覆上谢辞暮的手,一笔一划地教他写字,“上面是一个雨。”他的下巴悬在谢辞暮耳侧,轻声道,“你看,雨这个字,像不像在下雨?”

        谢辞暮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阮行云。

        “你看我干什么?看纸啊。”阮行云敲他的脑袋,“今天学不会这个字,你就去树底下给我扎两个时辰的马步。”

        谢辞暮嗯了一声,问:“那师尊在书房里,能看见我在扎马步吗?”

        阮行云觉得谢辞暮真是一个粘人的小孩,走到哪里都要回头看看自己还在不在。

        其实阮行云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他独来独往惯了,很少这般耐心地对一个小孩。但一想到捡到谢辞暮那天他的样子,又不由心生怜惜。更何况他确实是一个天赋异禀的孩子,不好好培养实在可惜。

        他正想着,谢辞暮就把自己写好的字拿给他看。

        实在是丑。

        一个字写得东倒西歪,唯一还算看得过去的,就只有笔画正确了。

        阮行云扶额,半晌道:“你再练练吧,写字非一朝一夕的事,得持之以恒才行。”

        谢辞暮知道自己写得丑,晚上偷偷跑到书房里,就着月光又写了三十遍这个字。他扑倒在地,看着比白日精进不少的字,轻轻松口气。

        这是师尊的名字,一定要写得最好看!谢辞暮想,要比整个峥嵘派的人都写得好看。

        谢辞暮给阮行云一种很听话的错觉,但其实他骨子里有一股倔强不服输的劲头。他只知道自己识字比别人晚,因此他不分昼夜都在练字。

        阮行云看他不得要领,只会埋头蛮干,终于制止了他。

        他坐在谢辞暮对面,书房里铺满了用过的废纸,小孩食指磨出了血泡,还是不肯停下来。

        阮行云叹口气:“你这样自己练字,只会走向极端。万事万物都得有个度,修行是这样,写字也是这样。”

        谢辞暮咬唇,脸上还写着不甘心。

        阮行云想了想,“不若这样,我带你去藏书阁选本字帖,你用薄一些的纸蒙在上面照着写,如何?”

        藏书阁的字帖多是大家手笔,学个形似倒是不难。

        没曾想谢辞暮捏着笔摇头;“师尊昨日写的那本心法,给我做字帖。行吗?”

        阮行云思量了半天,谢辞暮有理有据地又道:“这样我可以一边练字,一边学心法,岂不是一举两得?”

        谢辞暮学东西非常快,不过大半年,他连一举两得这样的词都会用了。

        他这时候已经快满七岁了,虽然还没长开,但比之从前瘦骨嶙峋面黄肌瘦的小可怜模样,也算是天差地别,看起来倒像是有两分峥嵘派弟子的样子了。

        阮行云也觉得他是该学心法了,很多弟子在他这个年纪都已经开始学习剑道了,谢辞暮却连心法都没接触过。

        “可以,”阮行云端起一盏雀舌茶,对着案几上的那本心法扬了扬下巴,“但我只给你七天时间,七天后我再来验收你的字。”

        谢辞暮眼睛一亮,跳起来就冲向了案几。

        阮行云平时虽然看着一副不咸不淡冷冷清清的样子,但他其实是个非常严厉的师父。他平日里在峥嵘派的学堂里授课,一旦有弟子没达成他的要求,他就会实施非常折磨人的惩罚。

        他听说其他长老都喜欢用藤条打人,于是也从院子里的桃花树上折了一根树枝。他授课的时候就把这根树枝放在书案上,主要是用作震慑。他从不用藤条打人,但很喜欢罚人抄书和扎马步。

        不过谢辞暮拜入他门下大半年,还从未被罚过。

        一则是谢辞暮天赋极高,学东西总是很快。二则是他的确努力,一遍完不成的功课,私底下就会反复无数遍。

        有时候阮行云都觉得他太努力了,以至于他常常劝慰谢辞暮,让他不必如此勤奋。

        这本心法极厚,上中下一共三卷,十二重。七天时间非常紧,谢辞暮却毫不犹豫地应下了。

        阮行云看着他摊开宣纸,执笔沾墨。那一刻他突然觉得,依照谢辞暮的心性,他往后的路一定不输于鹤清。

        谢辞暮开始抄心法之后,阮行云就开始想着,是不是该教他剑法了?

        在阮行云看来,峥嵘剑法并不适合谢辞暮。峥嵘剑法走的是君子之道,剑招温和有力,却失了求胜之心。

        他觉得谢辞暮应该学更凌厉的剑法,以后下山行走才有自保之力。不过谢辞暮还没有剑,因此剑法一事就暂且搁置了。

        阮行云翻了半天书,突然想起他从前收藏了一把上好的神剑。那剑和他的剑出自同源,剑锋黑而不暗,剑刃的寒光堪比璀璨星辰——只是不知道谢辞暮能不能压得住。

        但此事尚且不急,等三个月后他过了探魂阵,自然就知道他能不能担得起这把神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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