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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灼月楼


听到姜归夷的话,丫鬟模样的小娘子连忙道:“莺娘,你自个儿喝。”

        姜归夷道:“饮子虽不够了,草莓却还有一颗。”

        莺娘闻言接过瓷碗,转眼儿看向阿兰,阿兰顿时咧嘴,捏下了那颗草莓。

        端碗至面前,便能闻到那股淡香,像蜜钩一般甜丝丝地撩动人心,莺娘轻嗅了一瞬,摘下青纱,掩袖低抿。

        一入口,她便蓦然怔愣,果液冰冰凉凉,甜而不腻,胜过糖水,又如清溪抚过,饮下之后,燥痛的喉咙仿佛都被那抹凉爽治愈,连心情也舒畅些许。

        莺娘没停,继续将碗中的鲜红果液饮光,动作快到旁观的阿兰都讶然,不一会儿,瓷碗便见了底,露出白澄。

        喝完之后,莺娘却没过瘾,含情眸子下意识落向阿兰,竟给人眼巴巴的错觉,条件反射般,阿兰捏紧了手中草莓。

        “阿兰,你吃吗?”莺娘问道。

        阿兰犹豫一瞬,果断张口吞下了草莓。

        “……”莺娘嗔了她一眼。

        草莓圆润,将阿兰的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咬下之时,便能体会到清甜汁水在齿间迸开的感觉。

        半晌后,她惊叹:“这果子好生可口。”

        “两位娘子喜欢,明日可以早早来买。”姜归夷眨眼。

        “好。”莺娘率先开口,“娘子这饮子,比我们灼月楼的茶酒饮子还要好喝。”

        灼月楼?姜归夷在脑内搜索了一下原身的记忆,这才回想出来。

        云水县有三大分茶,分别为追云、逐水和灼月,追云和逐水姜归夷尚不了解,离原身那贫苦人家太过遥远,灼月却还是略知一二。

        灼月楼有一名宴,叫作沉鱼,办于清明之后,参宴者往往是商贾之士与官家人,宴会豪富非常,佳肴琳琅满目,以至于每到那个时候都有客人千里迢迢来到云水。

        思及此,姜归夷也不由得有所向往,能打出这般名头,灼月楼的铛头必定厨艺非凡。

        “娘子近些日子都在这开摊吗?”莺娘问道。

        姜归夷颔首:“正逢寒食,除却饮子,还卖些面燕儿和青团,不过过了时日,便不会再卖这些,改卖油条包虾了。”

        莺娘微愣:“为何不继续卖草莓饮子?”

        姜归夷淡笑不语,实则内心苦哈哈,因为积分不够多啊!

        二百积分可以兑一批量,她只有一千积分,遭不住那么多草莓消耗。

        莺娘却有些急,她思忖片刻,忽然道:“儿可否与娘子订下一单饮子,约摸百人分量,与清明后一日送于灼月楼。”

        灼月楼厮从、乐师、舞女和歌女众多,这般美味,自当也让他们也喝上几碗。

        姜归夷想了想:“自然可以,只是草莓货量有限,不知娘子可还要其它饮子?”

        莺娘微微笑起:“娘子手艺好,想必哪种都回味无穷。”

        见姜归夷应下单子,莺娘掏出十两白银:“还要多谢娘子的饮子,慰我心忧。”

        十两白银!让她的任务一下子完成了一半!

        待莺娘和小娘子离去,姜归夷心头猛赞,真是大方啊!

        因着佳节,云水街市人潮熙攘,放眼望去,就属姜归夷这儿排得人最多,乃至偌大的虹桥生生拥堵起来,令人哭笑不得。

        几日过去,姜归夷抱着怀中的大把银钱,满足地露出微笑,赚钱的感觉真美妙啊!

        弟弟抱着蹴球从她身旁经过,见到她的表情,忍不住道:“阿姊,你好像个贪财的狐狸。”

        姜归夷弯起眼眸,从包袱中掏出一颗蹴球,丢进弟弟怀里。弟弟和妹妹一直喜欢踢蹴鞠,然而家中的蹴球都是柳氏自己缝的,小儿顽劣,加之料贱,蹴球踢毁了一个又一个。

        如今有了银钱,姜归夷便挑了颗好的,也能由他们玩得尽兴。

        球一到手,弟弟便兴奋地在院子里撒起欢,妹妹却是哼斥着“粗鲁”,磨着姜二郎搭秋千去了。秋千搭好后,小丫头荡得比姜二郎人都高。

        姜归夷托腮欣赏了一番,美滋滋地按亮手机,瞥了眼右上角濒临关机的电量,打开了白色app。

        【恭喜用户完成第二项任务,电量回复,获得奖励2000积分。】

        姜归夷一喜,赶忙调动积分兑了些草莓。

        草莓数量有限,姜归夷便上街抓了些香薷、厚朴、白扁豆和紫苏于灼月楼的订单,她打算除了草莓饮子之外,再制些香薷饮和紫苏饮,这下清暑解表和温肺驱寒就都齐全了。

        姜归夷净了手,寻一容器,以鲜姜汁浸没捣碎的厚朴,温闷六个时辰后又蒸制了半个时辰。锅盖掀开,氤氲雾气升腾出白茫茫的暖意,泛着湿潮的厚朴被取出,置于案板上晾干切丝。

        圆润的白扁豆也被舀出,置入研钵,捣碎成小山高的白沫,仿若檐边春雪。

        将一切准备工作做完,姜归夷便烧火热了锅,随着烫意飘浮,玉珠似的糯米浸着湿润被满满当当地铺于锅中,中火加热,糯米逐渐泛起烟雾,米香也愈发弥漫,这个时候再撒上白扁豆的粉末,一同翻动,白嫩嫩的糯米便染上诱人的焦黄。

        主客上场,姜归夷将香薷和炒黄的糯米与白扁豆塞进滤包,于滚滚大火灼烧的沸水里急煎,待冒出“咕嘟咕嘟”的响声时才收尾,倾入温砂壶中。

        乌褐饮子流淌,坠落于瓷碗,漾起沾染药香的微波,引人生津口渴。

        姜归夷执起品尝了一碗,满意至极。

        刚至申时,姜归夷便准备出发,将莺娘订下的大单送往灼月楼,饮子繁重,姜归夷雇了两三个人随她一同前去。

        灼月楼离她和姜二郎平日出摊的地带有一段距离,他们走了许久才赶到地方。

        绚丽鲜艳的彩门欢楼迎风飘扬,雕栏玉砌分外耀眼,姜归夷仰首去看那字迹洒脱大气的匾额,心中赞叹万分。

        “干什么的?”正当他们要踏入时,门口的小厮忽然出声。

        “有人自儿这订了百碗饮子,儿这便是前来送单了。”姜归夷道。

        小厮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姜归夷的衣着,嗤道:“哪来的乞娘,竟扯这种弥天大谎,我灼月楼何时需要从外头那些不驴不马的地方订单了。”

        “是一青衫娘子自儿这里订的。”姜归夷突然想到自己竟不知道对方的姓名。

        “什么青衫娘子,滚滚滚,别妨碍我们做生意!”小厮不耐道。

        姜归夷霎时皱了眉头,正欲语刺,就听楼内有一老丈问道:“吵嚷什么呢?”

        小厮顿时弯腰:“李公。”

        姜归夷下意识将目光挪到对方身上,只见老丈步伐稳健地走出,面布皱纹,身上衣裳颇为破旧,甚至沾染了泥污,手指熏黑,到像个烧火劈柴的。

        一个烧火劈柴的,竟招小厮这般敬重?

        姜归夷顺势将订单之事告知于他,李公听过精烁的眼里泛出惊异,便开口道:“娘子可否于老拙瞧瞧你那饮子?”

        闻言,姜归夷微微颔首,掀开了其中一个食盒的木盖。

        李公第一眼便落到食盒里的一碗草莓饮子上,绯润剔透,引人注目,李公几步上前,径直端出饮子,没等姜归夷反应过来,他便猛灌一口,半晌后长叹笑道:“妙啊,妙啊!”

        姜归夷目瞪口呆,老丈还……挺活泼?

        “娘子这是用何所制?”

        “草莓。”

        “草莓。”老丈重复了一遍,连忙道,“来来来,进进进!”

        说着便挥着衣袖朝姜归夷摆手,领她进门,走到门口时还重重“哼”了一声,对小厮瞪眼道:“看个屁的门,滚进去把柴都劈了!”

        “是。”小厮唯唯诺诺。

        姜归夷顿时莞尔。

        一入灼月,便被其间豪盛震慑到,楼内暗香浮动,庭宇中央正有舞女美目盼兮,侧屏处乐师演奏丝竹,妙音绕梁。

        堂内食客众多,谈笑声与划拳声不绝于耳,还有焌糟和厮波穿梭其中,精美的菜肴被托着盘子送上桌案,很快便被一抢而空,争得你来我往,有说有笑,姜归夷好奇谛视。

        李公一路将她那一行人带入后屏,喊住一位小厮:“请莺娘子下来。”

        不一会儿,莺娘便急急自楼上下来,只是那双明眸微红,似是含了泪。

        “没能及时去迎娘子,是莺娘不对。”莺娘道。

        “无事。”姜归夷摆摆手,忍不住问道,“娘子这是怎么了?”

        阿兰也随之追了出来,听到此问,憋不住怨道:“还不是因为芸娘,同莺娘一样是我们灼月楼的歌女,娘子便是因为她,参与不了沉鱼宴,也不知她怎么蛊惑了歌师班头,连让莺娘再争取一次的机会也不给了,令她好生难过。”

        “莫要说了。”莺娘轻拭眼角,目光游落在姜归夷手中的食盒身上,不由得眼眸亮了亮,“娘子给我喝一碗就好。”

        姜归夷失笑,掀开食盖递了一碗给她,莺娘咣咣喝下,水润红唇弯起大叹:“舒畅!”

        “……”

        莺娘又喝了一碗,这才拉住姜归夷的手,将她往后方带,边走边对阿兰说:“快将饮子分给大家伙儿吧,自从那天我说与他们听,他们可一直馋着呢。”

        “等等!”

        身后的李公忽然出声,以至于姜归夷、莺娘和阿兰齐齐回首。

        李公那苍老面庞露出自认为和蔼的笑容:“娘子,可否也给我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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