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白术猪肚汤

姜归夷伸了个懒腰，终于轻松下来。

        “裴郎君，你吃不吃，你不吃我可吃了。”见阿裴神不在此，夏子安的目光落到那块划给对方的薯饼上。

        阿裴回神，夹起了那块金黄薯饼，表皮上的笑脸被勾画得相当灿烂，可爱至极，他微微侧目，见姜归夷正托着腮，微笑着示意自己吃。

        他轻轻咬下。

        燥风吹动发丝，于喧闹街市中带来一丝宁静，周围车水马龙，人潮熙攘，随着风拂捋散各式涌动的食物香气，将姜归夷的馋虫勾了起来。

        反正也不急着回家，不如先吃上一点儿。

        她又划了一块薯饼推给阿裴，而后命令夏子安：“去给我买些吃的来，要凉快的。”

        天一热她就想犯懒，一犯懒她就不想动了。

        夏子安闻言给她买了份酥山，酥山就是古时候的一种冰激凌，雪白的“酥”呈山峦状，有精致的花朵点缀，山尖星星点点地染成了贵妃红和眉黛青，好看极了。

        姜归夷挖起一勺入口，只觉通体凉爽，奶甜可人，让她想到那首“似腻还成爽，才凝又欲飘。玉来盘底碎，雪到口边销。”1

        这边正惬意着，忽然听到街头涌动一阵嘈杂，他们齐齐抬眸，去看发生了何事。

        只见一排衣着圆领衫的捕快疾步走过，表情严肃，附近行客议论纷纷。

        待他们走过，姜归夷喊住一位行人，打听其事。

        那行人道：“还不是那刘家，整了盐帮，贩卖私盐，这下被官府逮到，必定逃不掉了。”

        刘家？

        姜归夷回想一瞬，怎么这么耳熟。

        夏子安却恍悟道：“芸娘那竹马相好，不就是刘家的？”

        说完他一拍腿，又道：“活该。”

        姜归夷也反应过来，原来是他，转念一想，发现她有一段时间没见到芸娘了，便问道：“芸娘近日如何？”

        “还未与师父说，可厉害了。”夏子安乐道，“她一通天翻地覆，将那刘郎面目揭得难以做人，街坊邻居都知道了他的龌龊不仁之事，连他那娘子也与他和离了，那娘子如今正整日在灼月楼里和芸娘吃喝玩乐呢。”

        姜归夷噗嗤一笑，心中鼓掌，猜测这贩卖私盐之事泄露指不定还有芸娘她们的作为呢。

        一盘酥山吃完，她拍拍手，起了身子，对阿裴道：“咱们回家吧，做些好吃的。”

        “我也想去！”夏子安急道，师父做的美食，他可嘴馋死了。

        “你还是老老实实回灼月楼吧。”姜归夷道，“林铛头还没回去，你可得担着重任，再过会儿楼里客人就该多起来了。”

        林铛头的腿还未好，灼月楼现在一直由夏子安掌厨。

        夏子安撇嘴，嫉妒地看了阿裴一眼：“怎么他就能吃香的喝辣的？”

        姜归夷：“得了吧，你吃得可比他好多了。”

        先前阿裴得有一个月未沾荤腥，不碰佐料，吃得那叫一个寡淡无味，还要经受苦药的折磨，这对常吃珍馐美馔的姜归夷来说，简直可怜极了。

        为了治疗他的厌食，再给姜家人补养身子，她变着花样煮了不少粥，什么雪梨山楂粥，鸡内金粥，陈皮百合连子粥……前两日还买了些白术，准备食药相合。

        姜归夷赶走了她嘴馋的徒弟，掏出来一支葡萄糖酸锌，塞到阿裴手中。

        塞过去的瞬间，指尖碰触刹那，冰凉的温度透过肌肤传递到姜归夷手上，与她的体温泾渭分明，她微微讶异：“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都快六月份了，阿裴还跟处在冬雪里一样，这要是真到冬天了，怕是得给他塞个暖炉。

        阿裴手指微蜷：“还好。”

        泛着暖意的余温还停留在他的指尖，触感鲜明，挥之不去。

        “哪里还好了。”姜归夷吐槽，就算他是个冰箱也不能这么冷着，“以后你每日都随我一起出来，晒晒太阳。”

        “嗯。”他低声道。

        这一天的生意极好，傍晚时夏子安还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林铛头来她家里蹭了个饭。

        闲暇时，便聊起了逐水楼，听完来龙去脉，林铛头略微怔愣。

        夏子安扭头问林铛头：“林铛头从前也在逐水楼干过，后来为何来咱们灼月了？莫非也是因为被那儿的铛头仿了手艺。”

        林铛头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好：“是也不是。”

        夏子安心感疑惑，露出好奇的眼神，林铛头却不愈多说，摆了摆手。

        热腾腾的薯饼被端上桌，香气四溢，林铛头夹起一块，只觉满口酥脆，而后眸中微微怅然。

        姜归夷直觉他有心事，递眼神与徒弟，示意他莫要再问。

        “阿裴，来帮我烧个柴。”为了节省时间，她唤来阿裴把接下来的火提前控好。

        先前买的白术今日派上了用场，她准备煲一道白术猪肚汤，能够健脾益气，消食和胃，正适合他们喝。

        一整块猪肚被她去油洗净，下入锅中氽水，以去掉猪肚本身的腥味，上面的白膜也被她细细刮去，猪肚则被切成了整齐柔韧的长条。

        乌褐的槟榔、浅黄的白术与暗红的枸杞混合在一起，倒入清澈的冷水，仔细洗净，生姜置入食案，切成小小的姜片，随着暗香浮动，姜气也逐渐弥漫开来，给厨房增添了一抹辛味。

        猪肚落进漆黑的汤锅，槟榔、白术、枸杞和姜片也接连而至，与满满的清水相伴。

        火焰的温度随着锅底传进汤中，将其煲至沸腾，一个时辰后，厨房充斥上淡淡的鲜香。

        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姜归夷将锅盖掀开，湿润的热气扑洒至她的面容，给她垂敛的长睫染上浓浓的潮意，鲜香霎时醇厚起来，席卷入她的鼻腔。

        夏子安他们在厨房外也闻到了，纷纷探头来看，口水疯狂分泌。

        只见汤汁浓郁，猪肚的香味勾着人的味蕾，各色食材点缀，再撒上鸡粉和盐，给汤体增加调味，色香味俱全。

        她先盛了一碗给厨房中的阿裴，夏子安冷哼一声，也窜进了厨房。

        这不就正巧有人刷锅洗碗了吗，姜归夷挑子一撂，让夏子安干活去了，夏子安捧着碗欲哭无泪，然而美食实在诱人，他喝上一口便把念头抛之脑后了。

        猪肚鲜咸，炖得软烂又不失筋道，刚入口是即化的糯感，到了中间又有满满的嚼劲，汤汁醇烈，不陈不新，香泽适中，启锅的正是时候，新鲜的同时还沁入了枸杞的甘美与白术的辛香，回味无穷。

        翌日，姜记朝食的摊前又排起了长队，为首的食客是先前来过的中年郎君。

        姜归夷轻瞧，几日未见，他面上的颓意和沧桑更加深重，离得近时，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袭来。

        一旁端着笼屉的阿裴忽然抬眸，漆黑眸子看了他一眼。

        “客人，想吃什么？”姜归夷问。

        “汤包，薯饼。”中年郎君道，沉闷话少。

        待他离去，姜归夷微微敛眉，无端的，她觉得此人有些脸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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