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莲池暗谋,倾尘心忧

繁音入耳，更添喧扰。今日的晚宴，繁华之中衍生纷乱。在暗处，似有一人的眸光悠远深邃。只是环视之间，却遍寻不得。

        这跃上心头的犹疑，当真是让人不悦啊！

        躺于芙蓉软榻上的离忧皓腕撑额，媚眼如丝。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风情，当真是媚惑众生。独孤倾尘踏入未央殿，眸光触及到的，便是她这般的绝美风姿。

        这个风华绝代的女子，有着如深海般幽邃的心，迷离，却又散发着致命的蛊惑。而这世间的男人，又有谁能够拥有这样的美好。也便唯有他，独孤倾尘！唯有他一人能够独享，旁人哪怕只是静凝一眼，也未置可否。

        唇角凝笑，他脚步轻缓地走向她，顺势将之搂入怀中，霸占了她方才的位置，神色怡人地欣赏着她微怒的可爱模样。

        “夫君殿下，你……占据了我的位置呢！”瞧，小家伙似乎生气了呢！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听到她略带讽意的称呼。

        他扬起薄唇，丝毫不将她的挑衅放在眼里。修长的指轻柔划过她芙蓉般的玉容，然后停在她丰润的樱唇上。随着她轻柔的吐纳呼吸，形成微张的姿态，煞是迷人，也似是等着他来采颉一般。

        他眸色瞬间染上了一抹深浓的暧mei，低下头颅用那丰润性感的薄唇轻刷她娇嫩的樱唇。如预期所想的听到她传来急促的抽气声，他眸光暗敛，顺势覆上那在他脑海中臆想了许久的红唇，轻柔浅尝间，有清甜的花香随之划过他的心田。蓦地，似有一股不同寻常的燥热正涌上心头。

        他哧地移开她的唇，转而将那俊雅的脸庞整个深埋她的颈项，急促的呼吸则宣告了方才的失控。他挫败地抬起银眸，正对上她漾着深浓笑意的星瞳。那一瞬间，他分明看见了她眸中一闪而逝的狡黠。

        他暗恼自己越发的冲动，似乎只要牵扯到她，他便失了分寸与冷静。她之于他，当真是解不开的毒药啊！

        不过……

        他敛眸轻笑，伸出修长的指轻刮她软嫩如珠的俏鼻，银眸里漾着化不开的深情。这份柔软，他却甘之如饴。

        “今日群臣之宴所有的风采可都被夫君大人抢光了呢！”离忧眨着澄亮的眼瞳挑衅地望着独孤倾尘，凝唇扯出一抹慧黠的浅笑。

        “是吗？”他淡笑着将她的身子搂得更紧。“我倒觉得我美丽的小妻子可真是越发地惹人垂怜了。”

        他似是玩笑地说道，只是那幽邃的银眸却瞬时蹦射出一抹暗深的银光，而片刻之后却又消逝不见，快得恍若暗夜流星。

        “夫君大人……是在吃醋吗？”离忧扑哧一笑，嗫唇揶揄。

        “你说呢？”独孤倾尘不答反问，漂亮的银眸一刻不离她柔美的小脸，瞳眸里蹦射出的柔情恍乱了她的眼。

        他长叹一声，伸出修长的指轻抚她清丽绝伦的脸颜，道：“如果可以，我倒宁愿你只是空谷的幽兰，不染这俗尘的繁烟。”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她唇角泛滥出一抹轻嘲的微笑，“那该，有多好啊！”

        他没有言语，只是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她，也顺势将她眼里的落寞尽收眼底，而瞳眸里的暗光也变得更加的深邃无际。

        夜，越发地显得魅惑而朦胧。透过菲薄的窗帘，有一双深不可测的眼冷冷地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乍暖还寒，清晨的阳光穿透浓浓的薄雾映照着宁静的庭院，她倚在莲花池畔的静亭旁，斑驳的阳光细细地洒在她柔美精致的脸颜上。她轻阖双眸，唇角顺势凝出一抹满足的浅笑。

        也便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能偷得一点空闲。淡笑间，她伸手漫不经心地抓了一把摆在石桌上的精致糕点，仔细地将之剥开，随即均匀地洒在塘面上。

        莲花池里的鲤鱼争相竞逐，也不知是糕点可口，亦或是人比花娇，吃饱了的鲤鱼像是喝醉了酒一般，竟纷纷浮游在池面上，徘徊不前。

        “娘娘，”随侍宫女小喜惊呼一声，语气里蕴含着掩不住的欣喜。“你看，鱼儿好像醉了呢！”

        “笨！”红袖无奈地白了小喜一眼，“当然是咱们娘娘的美貌让这些鲤鱼看得舍不得离开了啊！”

        “对对对，说得没错。娘娘这么美，连鱼儿都沉醉了，更何况我们凡人呢？”小喜乐呵呵地分析着，清笑间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笑容堪比晨已光还要灿烂。

        “只怕，这样的美藏着的，是最致命的毒。”纤指一扬，离忧樱红的唇角泛着阴暗的冷笑，那眸子里却是掩不住的黯伤划过。

        “可是这样美的东西怎么会有毒呢？”小喜傻傻地问着，扬起俏脸，不经意触及到离忧唇角略显凄凉的淡笑。她心弦一紧，莫名地感受到浓烈的悲戚。

        “不，”红袖目不转睛地凝望着莲花池中的鱼儿，晶亮的眸子越渐变得暗沉。“越美的东西，往往才最毒……”

        红袖樱红的唇蓦地绽出一丝阴寒的冷笑，顺着她灿亮的明眸，小喜狐疑地望向莲花池，她红润的唇也在眼眸触及的那一刻，逐渐凝成惨白……

        “启禀太子殿下，太子妃今日的膳食已送往太医署检验，太医说只在芙蓉糕里检查到掺有千日醉的粉末。”冷宿轻瞥了一眼在地上跪成几排不停打哆嗦的太监，宫女，犀利的眸光冷淡如霜，不夹杂丝毫的温度。

        “芙蓉糕？”鹰眸一凝，暗光深邃。他的眼泛着有如冰霜般的冷寒，却在望及莲花池畔那抹纤瘦的背影时，所有的情感，瞬间凝成深浓的疼惜。

        他迈开长步，无视地上苦苦求饶的众人，径直走出殿外。一眼望见那抹孤寂而又纤瘦的倩影，他的心仿如被人硬生生地撕裂开来，疼痛难以愈合。

        “忧儿，”他轻声唤她，便只见她身影微然地轻颤，却终是没有回转过身来。他缓缓走向她的身前，在没有人瞧见的地方，那银眸里的担忧瞬间转为森冷的冰寒。

        他知道她噬恋芙蓉糕的味道，为了讨好她，他特地命令御膳房每日不间断地给送往未央宫。却未曾想过，有朝一日，这番的心思，也会变成害人的鸩毒。

        究竟，是他对眼前这间金碧辉煌的宫殿太过松懈，还是……

        若今日不是教莲花池中的鱼儿吃了那些御贡的糕点，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像如今这般的泰然处之。由此看来，下毒之人显然还不了解他的天性。从来，伤害了他在乎的人的人，都不能全身而退。

        所幸，就算她脸上的微笑略显苍白和凄静，但所幸他终是没有失去她，没有失去那抹让他眷恋的唯一。

        所以，为了那抹最纯净的笑颜，即使覆了天下，又奈何妨？

        “忧儿，外面风大，别着凉了。”他轻然走向她的身后，将身上的狐裘披风解开围系在她的肩上，转而伸出手臂轻搂住她的肩头，眸光敛着深浓的柔情。

        风送微凉，情来淡薄凉如霜。清风携来远处的哀哀哭饶声，令她的心陡然沉入谷底深渊。就仿佛那一年，夕阳如火般的绚红，便犹如溅染上的鲜红，红得那般的妖魅和绝艳。那张冰冷凉薄的床榻，一地跪立哀号的宫人，从彼世穿透死亡的恐惧，然后便造就了这样冷漠淡凝的她。

        顺着她唇角那抹略显落寞的清笑，轻然淡瞥身后那一片哀号的源头，独孤倾尘眉心一蹙，正欲向隐于身后的冷宿使个眼色之际，离忧蓦然轻叹一声，轻声呢喃道：

        “夫君大人，我……累了！”

        独孤倾尘身形陡然一颤，冷峻的棱角却哧地漾开一抹柔情，他轻揽住她纤瘦的肩头，不让这淡凉的清风浓烈她的忧愁。

        “我们……回家，好吗？”

        “家？”她趋渐苍白的唇上，突地扬起一抹惨烈的微笑，似乎这样的字眼在她的眼中，竟

        显得格外的陌生。

        “嗯……家！”他重颔首，随着她眼波的流转，他紧握住她肩头的大掌也不自觉收紧。

        “夫君大人……”说话的同时，她的眼眸望向殿内的远景，却始终未曾看向他。

        “世人都道凤鸾的嫡宠公主百里离忧以美貌与智慧享誉天下，可谁又能知道，”她自嘲地绽之一笑。“在这幽深的后宫，最不缺的，便是聪慧之人。”

        “忧儿……”他忧心忡忡地望向她越渐苍白的丽颜，在心的位置上泛起一抹由近及远的抽痛。

        “你知道吗？在旁人看来，我似乎钟爱那道糕点。可却没人知道，我向来只远观而未曾尝之。而谁也未曾知道在十年之前，它曾那样真切的要过我的命。”

        话音刚落，她已走进未央宫的内殿，望着那一地跪立着的人，菲白的衣裙被随之袭来的清风拂动，发丝静飞间，眸光低落，幽溅冰沉。

        大殿之内突然安静下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未曾被风袭卷殆尽的泪滴。他们的眸中有疑惑，有不解，而后便转为深浓的惊恐。

        红袖则是始终安静地跪立在正中央的位置，嫣红的衣裳与她的黑发凝成最闪耀的一道风景线，她秀丽的小脸始终冷凝如霜，只在听见微风中传来的属于百里离忧的叹息声时，那淡漠的眸子，却骤地凝成一抹刺痛与忧伤。

        记得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她第一次看见百里离忧的时候，她还只是个粉雕玉砌的七岁小女孩。明明还只是个稚嫩的孩子，眸中却夹杂着不属于那个年龄段人的悲凉。她当时只觉得心微微地泛疼，几乎是同一时间的，她毫不犹豫地选择追随于她。

        后来，她才知道，她初见百里离忧的那个时候，正是公主大病初愈的时候。那场大病，几乎要了公主的命。青帝好不容易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对公主比以前更加的疼爱，而公主也比以前更为的冷漠少言了。

        她九岁学成归来，已会一些基本的防身本领，由于年纪小，问帝特意将她安插在公主身边，一来陪伴着公主，二来保护她的安全。那个时候，为公主试菜是她刚进公主府学到的第一个宫规。那一日，她正欲亲尝那一道精心烹饪的糕点时，却被公主大喝一声，随即拍掉了她手中的玉筷。

        那是她第一次在公主精致的脸上看到那样的慌乱与惶恐，还有……害怕之后呈现的忧伤。她于是再也没有为公主尝过任何的糕点，而每次进出公主府的糕点，公主每每只是看看，闻闻糕点的清香，从来也不曾真正的尝之。

        后来，她偶然听见公主府里年长的宫女说，她进宫之前，公主曾遭遇过毒杀。下毒的人在公主的糕点里放了千日醉，这种毒无色无味，中毒之人如同喝醉了酒一般，终日浑浑噩噩，不知其醉。若是未有解药，三日之后，便会毒发身亡，七窍流血而死。

        是怎样心肠恶毒的人，会在一个孩子的膳食里，下这样的毒药。又是谁，想置这个花一样的女孩于死地呢？

        答案，似乎在以后的日子里，昭然预示。公主总说，现在不到时候。于是，她们远嫁倾煌。她隐隐知道公主心中的盘算，她原以为在自己与太子殿下的保护下，这偌大的未央宫该是连只苍蝇也不可能飞进来。却不曾想，在这深宫里，也有人想要置公主于死地。但究竟，是谁呢？

        红袖百思不得其解，她紧握住拳头，锐利的指尖嵌入掌心，仿佛只有这样的疼痛，才能缓解她内心的不安与自责。

        而在某个幽暗的角落里，有一道幽深的眸光静静地凝视着她，那不带有任何温度的双眸逐渐变得炙热，隐隐地，有一道暗光划过。

        与红袖有相同感受的，莫过于紧紧握住那微凉的小手的独孤倾尘。从她沁出薄汗的手心，依然可以感受到她当时内心的煎熬与疼痛。对于这种在深宫屡见不鲜的谋害事件，他早已屡见不鲜。就连当年的自己，也差点身首异处。如若不是眼前的她，他决计不会活着走出那片禁地。也许，现在现在世人面前的，早已剩下一堆被皑皑白雪掩盖的森森白骨了。

        在那一刻，他多么希望他可以早点找到她，多想抚平她眉间的那丝黯伤，多想抹去她心底的伤痛。而所幸他在茫茫人海之中寻到了她，他，最终未曾失去她。

        “夫君大人，此事便如此作罢吧！”

        “忧儿？”独孤倾尘抬眼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她的眼凄婉又迷茫，隐隐的暗光拂动，却牵起了他整个心弦。

        “我……好累呢！”她再一次说出同样话，却同时给他不一样的震撼。他心痛地望着她敛于眼底的落寞，挣扎了半晌，终是顺了她的意，良久才吐出一个字。

        “好！”声音浑厚苍劲，却又有如一汪清泉般流淌于她逐渐干涸的心间。他眼里布满的柔情，有别于昔日初见他时的淡漠亦然，如今只有深邃的渴望与温柔。而这……她不禁苦笑出声。不值得的，不是吗？

        下一瞬间，独孤倾尘向身后的冷宿面无表情地使了个眼色，冷宿淡漠地点了点头，随即不过片刻功夫，方才喧扰的内殿，瞬间只留下独孤倾尘与他怀里的百里离忧。虽然世界像是安静了下来，却携着宁静过后的逐渐荒凉。

        “睡吧，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的。”独孤倾尘打横抱起离忧，将之抱于卧榻之上，顺手抓起厚厚的丝被，盖在了离忧微凉的身子上。

        霎时间，她只觉得心的冷却逐渐变得炙热，紧握住他的大掌，感受到从他手心传来的温度，她缓缓闭上眼，不自觉绽放出一抹绝美的笑颜。

        望着她唇角如花的笑颜，她的睡颜有如海棠花般宁静而美丽。他低下头轻吻她的额头，感受从内心深处风起云涌的眷恋与满足。而这一觉，出人意料的让她感到安定与宁静。因为她知道，他会一直都陪在她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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