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舞倾城,卷画山河

“太子殿下不会不肯吧？”

        “有此如花美眷，太子殿下不愿自是正常。”

        “只是今日适逢问帝寿辰，太子妃避而不见，未免有点不合礼仪啊！”

        “是啊，是啊！”

        …………

        元纯曦话音刚落，醇酒微醺，座下众王孙贵族如看热闹般窃窃私语起来。一时间席下喧嚣一片，重华殿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但这片喧哗，似乎半点都无法影响到独孤倾尘，只见他仍然维持着方才的动作，继续安静地品尝着甜醇的美酒，星眸半阖，似是万分陶醉。而他那双泛着银光的邪魅双眸，只在环顾殿内喧绕的众人时，敛成一抹邪肆的凝笑。

        端木惊寒冷冷地凝望着坐于他对面的独孤倾尘，从他周身散发的冷冽清贵气势，和他举手投足间显现的狂傲不羁，即使泰山压顶，仍然显得宠辱不惊。看来外界对他的传言的确非空穴来风，如此看来，这个男人的确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却不知这场闹剧以怎样的方式收场，想到这里，他倒是不惊不慌，神悠自在地安静饮酒，坐观其变。

        只是相较于他们二人而言，座下有一人从开始听闻那个绝艳女子的名字时，便已站立不住。他愤怒这些人装似玩笑地细语，他从小呵护备至的佳人，怎能容许他人的言语轻薄。想到这里，他放于案几上的大手猝然紧握成拳。

        那一日早朝时，适逢倾煌问帝寿辰将至，青帝正欲派某一朝中大臣代为前往贺寿。他思念佳人若狂，于是他不顾群臣的暗自非议，顾不上他那善妒的妻子的阻挠，仍是毅然决然地请旨前往。他其实只是想要知晓她的讯息，哪怕只能远远地看她一眼，只要让他知道她过的好就好。

        但一方面他在心里私心地问自己，如果她真的过得幸福，甚至……甚至是爱上了那个狂傲不羁的倾煌太子，他真的能够放下她吗？

        想到这里，他轻蹙起眉，聆听着内心的真实想法，他知道，他这一生都很难放下她。再见之时，她是否会恼他，怨他？还是一如那日的冷淡亦然。他蓦然发现，任何一种情况，都好过她对他的冷漠。因为那会让他觉得，自己在她的心中已没了位置。

        想要见她，但又怕她不再爱他。想到她可能不再爱他这个事实，他的心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桌上的清酒被他喝得精光，奈何行军之人酒量极佳，酒穿入肠，他的忧愁更浓。

        “父皇，今日是您的寿辰。儿臣不才，愿献一曲离殇，祝父皇万寿无疆！”少顷，独孤倾尘放下杯酌，慵懒地起身走往大殿中央，噙着一抹媚惑众生的浅笑，在众人的目光下半跪作揖，淡然地开口，却声贯长宵，如平地一声雷般再次令席上喧绕了起来。

        “好！”问帝一语置地，大殿内便又恢复了方才的宁静。只见独孤倾尘从长袖中取出一把碧青的玉笛，抵在他如樱的唇瓣上，随着他修长的指轻摆，那长笛片刻便传出清脆悦耳宛如黄莺般的乐声。玉笛随着独孤倾尘修长的指，宛若游龙般轻漾。乐声荡漾在重华殿的长空，沁人心脾，仿若置身于世外桃源的仙境，让人辗转忘返，欲罢不能。

        一曲终了，仍有人徘徊在这优美的旋律中，久久不能方歇。正当众人正要拍手叫好时，只见独孤倾尘如樱的唇瓣似是勾勒起一抹更为邪魅的浅笑，他那俊逸的脸庞泛着止于水的妖冶，长袖轻摆飞舞，一瞬之间众人竟看得有些痴醉。

        元纯曦坐于上方，看着她俊雅非凡的儿子，不由得在心底感到激动。不愧是她元纯曦的儿子，果然继承了独孤问天的长处，怎样都该死的好看。想到这里，她紧握住身旁之人的手掌，将自己的小手叠于他的大掌间，眸光逐渐变得盈柔。

        在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之际，只见一曲激dang的乐声自独孤倾尘的唇际汩汩而出，乐声如幻如幕，如影如素。

        几乎是在同时，殿内暗香涌动。不多时从外殿外陆续走进十几名宫女，携带着一股清甜的馨香向内殿款款走来。她们的衣裳均是喜艳的红色，陆续向四周摆放着十几个盛满各种颜料的染缸，染缸上用隽秀的字体一一写着一个“寿”字。几个宫女在地上摆放着一条不染尘埃的白纱，然后十几人陆续向外殿的两侧靠拢。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着实让众人看不懂，大殿之内又响起了此起彼伏的低语声。一些喜爱美色的贵族们直盯着宫女曼妙的身影，眼珠都快要随之挣脱出来。

        这一幕，如同多年前那个令他震撼的夜宴。问帝望向一旁的元纯曦，只见她轻轻颔首，他浓黑的眸中似是闪烁着一抹了然之色。紧扣身旁佳人纤细腰肢的大掌也便越发地收紧。

        只是少顷，伴随着一阵温润的清风，一股清甜的花香自殿外婉婉飘向殿中央。众人还来不及细想，只见一个曼妙的身影款款走向殿中央。

        粉妆玉砌的绝美容颜，额间那点鲜艳的朱砂妍艳赤红，发髻如墨分明。着一袭红艳的宫装，妆容精致无暇，长袖霓裳，举手投足之间顾盼留情，妩媚芬芳，仿如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一般。

        是她！！！

        端木惊寒掩不住心中的狂喜，一年了，将近四百个日子。他终于又看见她了！

        只是他的暗喜，在瞥见独孤倾尘眼里悄然流露出来的宠溺时骤然消逝。随即，他的心上闪过一丝不安。莫非她是……

        还来不及由他细想，百里离忧已舞动她曼妙的身影，翩翩游走于大殿之内。脚尖足点染缸里的一点墨染，脚下铺点的那条轻纱则自她的足下踏出点点梅花。长袖翻飞，她绝美的面容冷凝如霜，有人痴醉，有人倾狂。还未仔细观望，只见方才那条洁白如雪的轻纱上，早已让她踏出了点点山水的轮廓。

        如同文人做画一般，线条优美，精致唯美地勾勒出山水的蕴味。只是这片山水不是自手中所画，而是由百里离忧轻悠舞姿，自足尖绘制而成，想来竟是如此之神奇。众人不由得惊叹，不少人纷纷认出这名美若天仙的女子正是独孤倾尘的太子妃，凤鸾的第一美人百里离忧。有才有貌，众人纷纷在心底羡慕独孤倾尘。

        独孤倾尘始终噙着淡漠止水的微笑，修长的指紧扣玉笛，如丝的音律配合着她宛若游龙的舞姿，他眼底逐渐变得盈柔。此刻在他的眸光里，大殿之内仿若无物，他只看得到她，眼里只有她曼妙飞舞的身影。

        不多时，百里离忧一个转身飞舞，将轻纱掀起，素白的轻纱自大殿上空飞舞，一时之间，众人的眼光随之轻转。百里离忧长袖如同两把软剑飞舞，然后轻巧地投进染缸。长袖翻飞，在素白的轻纱上又添一笔墨染。随着轻纱的摆动，她巧妙地在空中盘旋，飞抛至染缸中，再回首时，轻纱之上又多一惊鸿之笔。一来一回，众人纷纷应接不暇，纷纷赞叹百里离忧舞技之超群。

        最后，百里离忧一个优美的转身飞舞盘旋，如同一只轻巧的蝶儿，长袖随之在轻纱上悄然摆动，回转之时将轻纱轻抛，迎着众人的讶异的眸光，轻纱婉婉飘向外殿众宫女站立的方向。

        随着轻纱的移动，萧声遂停。百里离忧款款退下，众宫女们适时接住轻纱，然后走上内殿十几人横排成一列，将轻纱之上渲染的墨画呈给问帝观看。

        那轻纱上渲染的山河之美，波澜壮阔，静态纷呈，灵动之美，栩栩如生。问帝惊喜地看向一旁巧笑倩兮的元纯曦，只见她纯净如水的凝眸盛满一片温凝，如樱的唇瓣绽放的花蕊宛若当年。他像看到了当年的她，翩翩起舞，身姿宛若游龙。那一日她飞舞锦绣山河，也是在那一日，他的眼中除了她之外，再无她人。

        二十年前，她以一舞锦绣山河将他的心偷走。半壁江山，使之倾煌成为如今之强国。二十年后的今天，望及倾尘眼里盛满的温情，那个绝美的女子亦是拥有了他儿子冷漠止水的心。看到心爱妻子唇瓣的浅笑，他自是知道这惊喜的一幕定是来自于她的精心安排。

        一念至此，看到他优秀的儿子他不由得感慨万千。是时候让他接手了，他的前半生时光都用来巩固疆土，献给了倾煌的臣民。他欠身旁这个巧笑嫣然的女子一个白头偕老的诺言，携手恩爱游江湖，也是到了他该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是锦绣山河，天哪，真的是！”

        “什么？竟是传闻中的锦绣山河？”

        “果然不同凡响！听说当年元夕王后以飞舞献上半壁江山图，王上亲自赐舞锦绣山河，今日此舞再现，当真是天佑我倾煌啊！”倾煌一老臣曾见过元纯曦当年夜宴起舞，便不由得惊呼起来。

        一时之间，大殿之上更是一片哗然，议论纷纷。

        独孤倾尘将玉笛缓缓收入衣袖之中，眼眸望向正向殿中央款款走来的，已换了一身素雅紫衣却美得出奇的百里离忧。他妖冶的银瞳泛着深邃的光芒，唇际的微笑却是越发的温润。星眸如水，恍若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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